寄人篱下(2/2)
作为本次角逐的评委之一,对于冠军得主她早已心中有数。在她看来,没有人能逾越连惜。
谁人女孩虽然总是低着头,很默然沉静的样子。可是她的身体里似乎蕴含着一股恐怖的能量——隐忍,倔强,敢与天斗,向与人争。由她来弹奏贝多芬的《运气交响曲》,一定能获得杰斯特的青睐。
但她怎么还不出来?眼见着倒数第三号已经演出完毕,徐老师不禁有些着急了。
实在按她的部署,连惜本该是压轴演出的。可她昨晚给连惜打电话通知的时候,却被连惜一口谢绝了,并要求让姐姐李思思最后一个上场。
徐如华悄悄叹了口吻,也知道连惜的为难,究竟是人家的养女,让着主人家几分也是没措施的事。因此她并未强求,横竖进场名次决议不了演奏水准。
连惜绝对会是第一名,她很有信心。
正想着呢,台上突然传出一片哗然,徐如华应声抬头,下一刻,眼睛便倏然瞪大,“连惜!你——”她刚一站起来就被身边的老师狠狠扯住。
“有外宾在,徐老师你千万不要失态。”那人低声道。
对,她得岑寂点。徐如华深吸一口吻,按捺着坐下,可胸膛升沉的频率却依然不规则。她的一双眼睛死死钉在台上连惜的身上,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平时挺清秀的小女人,现在就跟刚从泥塘里捞出来的一样,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头发乱蓬蓬地披散在肩上,裤腿角儿处还不停的往下滴着水,随着她一跛一跛的脚步,地板上留下一行水渍。
连惜看也不看台下的评委一眼,径自走到钢琴前木木的坐下,然后便眼神凝滞地看着皎洁的琴键发愣,也不知在想什么。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底下徐徐响起一阵起哄声,“弹啊!快弹啊!不弹就下去……”
连惜抬起头张皇顾盼,似乎被吓到了一般。最后,终于在一片嘘声中犹豫着伸出黑黝黝的手指,抖了抖,然后“啪——”的一下拍到了琴上,行动鸠拙得简直让徐如华想去撞墙。
紧接着,音乐厅里就扬起了吭哧吭哧的运气交响曲。节奏七零八落,完全没有一丝代入感可言,也难为杰斯特休养好,竟是委曲听完了第一乐章才叫停。
“tupeuxs\\\'arreter(可以停止了).”杰斯特掏掏耳朵,做了一个手势,带着法国人特有的诙谐玩笑道,“jesensvotrelutte(我已经感受到了你的挣扎了).”
最后上场的是李思思。她身穿一袭白色的蕾丝裙,领口袖口均有珍珠装饰,平时高束的马尾垂顺的放了下来,头顶别着一支小巧的王冠形水钻卡子,就像一个小新娘一样款款走来。
一首《梦中的婚礼》弹得流通至极,再加上女孩娇美的容颜,倒也算情景宜人。在没有更好的选择的情况下,李思思就这样成为了冠军。
献花、掌声,同学欣羡的捧场、名师赞扬的眼光,这些都属于远处的谁人女孩。而连惜就那么悄悄地站在角落,紧握着双拳,看着所有人退场,看着曲终人散,看着大戏落幕。
直到剧场的门“轰——”的一声关上,居然都没有人发现躲在暗处的她。
顶上的镁光灯白得耀眼,连惜逐步地走了出来。钢琴架笼罩上一片阴影。
她哆嗦着手,抚摸上莹润乌黑的琴身,突然,猛一闭眼,转身疾步走到琴凳上坐下,咻地一下掀开盖子,用尽全身的气力,用眼泪,用鲜血,用运气给予她的所有不公,开始弹奏她的《运气交响曲》!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每一下,每一声,都如重鼓一般,狠狠敲击在人们的心上。
那不是乐曲,而是一把利斧,正在刨开她外貌完好的皮肉,刨开朗朗乾坤下的假面具,扒出鲜血淋漓的伤痕,那些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的阴暗……
“丑八怪,等下你最好识趣一点。你已经十七了吧?明年如果没有我妈给你签字办身份证,你就等着当一辈子的黑户吧!”李思思面容扭曲的高声喊着……
“你不外就是个野种而已。横竖我们家也不差这一口吃的,就当养条狗了。”殷娴踩过她的头发,轻蔑地笑着……
“砰!”地一声,连惜重重地将手落下,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终于再也弹不下去了了,整小我私家趴到了钢琴上,单薄的身体猛烈地哆嗦着,压抑的呜咽声徐徐响起,心底的悲愤和伤痛险些就要压垮她了!
她恨李彦宏,恨殷娴,可她更恨老天!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处罚她!
“啪啪啪……”短暂的寂静事后,音乐厅外突然响起了雷霆一般的掌声!
大门徐徐开启,连惜震惊的抬起头,眼角犹自挂着泪痕。
只见杰斯特大步走进来,扬着手,用醇厚的法语激动的对左右道,“很是好!很是好!她就是我一直以来要寻找的人!我一定要好好造就她!她是个天才!”
徐如华听着翻译的话,笑的合不拢嘴,搂着儿子汪臣的胳膊,一脸扬眉吐气。
而在他们的身后,众高中及大学部的学生也都或羡慕或赞叹的看着连惜。唯有李思思的一双美目险些要喷出火来,她死死的瞪着灯光下的连惜,胸膛急剧升沉着,恨不得冲上去把人家生吞活剥!
如果不是为了获得汪臣的注意,她才不屑于去“求”连惜!谁知这个贱.人外貌上允许会将冠军让给她,竟暗地里玩这些花招!
这是怎么回事……连惜则迟疑着站起身,俯视着下面,有些不知所措。自从叶家倒台后,这么多年来,她再没有成为过众人眼中的焦点。
身后,红色的帷幕突然被掀了起来,紧接着,一个悦耳如小提琴般的轻笑声倏然响起,为她解疑答惑——
“歉仄,这只是一个善意的玩笑。”
连惜应声转头,脑子里马上泛起了瞬间的空缺。
那是一名介于男孩和男子之间的青年。他长身而立,身着一袭白色的修身西装,面容清雅俊秀,鼻梁上架着一副极细的金丝边框眼镜,嘴角边噙着一点矜持的笑意。整小我私家优雅的似乎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可以说,连惜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见过这种气质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