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旧时旧事，土鸡瓦狗（1/2）

顾家人来得很迅速，轻车简行，倒不像寻常富朱紫家那样一出行，连家具都恨不能装着一块带上路。顾家人唯一揣着的，或许只有他们能随时从票号里取出巨额金票银票的印信，以及日常用得趁着的一二仆从婢女。

顾凛川曾经订过亲的谢女人，如今的长嫂谢楹正临窗小坐，手中握有一卷闲文，眼神却在远处。顾老爷和顾夫人都在隔间坐着，谢楹自不是对顾凛川留有什么余情未了，她唯有的是羞愧，当年的事若非她配合顾闻，顾凛川怎么会被欺压允许分居，而且是那样不合理的分居。

虽然当年她拿着自己是新嫁妇，公公婆婆嘱咐，良人乞求，作为新妇她也没有措施这样的捏词。可事实上，如果她不愿意，谁又能真正委曲得了她。她不外是为自己能生活得顺心一点，舒坦一点而已，这几年来，公婆待她极好，良人亦敬重有加，连小妾通房都不再沾身。但通常想到当年顾凛川的眼神，谢楹就以为自己实在错得太离谱。

为活得好一些而做些什么，这没有错，只是不能以伤害另一小我私家为价钱，顾凛川何辜。一边是顺心舒坦的日子，一边是背井离乡，有家归不得，有亲思不得的顾凛川。谢楹想起父亲怒骂自己时的样子，也想起父亲说起顾凛川时莫明含泪的样子。

父亲，约莫是把顾凛川当成他少年早夭的兄长了罢，样貌虽不似，为人处世，言谈举止，神情心胸实在肖似她那兄长。惋惜事情没能如父亲所愿，到底是阴差阳错，做他女婿的是顾闻，而非顾凛川。

“夫人，码头快到了，老爷老汉人叫婢子来请夫人看看可有什么要归整的。”

“没什么需要归整，只把人叫齐便可，几卷诗书我自会收着。”谢楹说罢把书放到书箱里，想着等见到顾凛川，转头给他道个歉。虽说公婆良人都待她极好，但着实偏颇了些，只是谢楹虽知差池，却也委实没什么可说的。她本就是个温软的性子，未嫁前事事顺心，嫁后也没什么不趁意的，自然也没以为需要强硬起来，便一直是这么温软柔善。

来接的是顾闻和两个儿子，顾四叔家的孙子也在两个儿子身后，谢楹见到久未曾见的良人和儿子，原本的情绪一扫而光，只剩下满足与牢靠。见儿子都好好的，良人虽瘦了些，但精气神很好，心里便踏实无比：“良人辛苦，几个小儿在长安怕是给良人添下不少贫困吧，瞧着良人都瘦了一圈呢。”

“阿楹来了就好，离了阿楹啊，我连小儿都管不住，他们三个最是听你的话，我的话又那里听得进去。”顾闻对这个他争取来的妻子认真是好得不得了，一来谢楹漂亮，二来博学，三来修养得两个好儿子。不需要其他遮盖，这三条就足以让顾闻把通房小妾撂一边，独对谢楹好得入骨。

顾闻拜会过父亲，便领着一各人子上马车，连怙恃妻儿带仆婢一共装了五车。马车驶进长安城后便钻进燕子巷去，顾凛川当年既然能挑这处作聘礼，就说明这是个极体面的园子。谢楹倒还好，吃过见过，倒是顾老爷和顾夫人看着十分新鲜，与家中富贵有异，十分质朴清静，瞧不出哪儿好来，却让人以为舒服。

顾闻把园子的来处给顾老爷和顾夫人一说，顾夫人难堪没讲顾凛川什么，只说这园子买得好。至于顾凛川没给园子，而是卖，顾夫人倒没以为有什么差池，究竟分了家，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才不至于闹起来：“是个好地方，怎么安哥儿和仲哥儿今日都到码头迎，就算眼下去不得太学，也要找间书院先读着才是，小儿的作业一日也延长不得，延长一日忘一日。”

“娘不用担忧，请了个没选上官的进士暂时来教着，等找到合适的书院再叫他们上书院学去。”顾闻说着又默然沉静片晌，片晌才说起顾凛川的事来：“年前凛川被下了职，如今闲着，我听闻有起用的意思，约莫是会去礼部，预计内阁条陈就是这几日的事。”

“他有他那岳丈，起用不外是一句话的事，哪用我们多费心，他从小就是个不必我们多一根指头，一句嘴的。”这约莫就是会哭的孩子的糖吃，不会哭的孩子被忽视这个真理的真实泛起。

顾凛川从小自律，教他的先生是个极注重养生的，通药理医术，还会点强身健体的功夫。年小时候的孩子最容易被教育，先生说什么便听什么，因怙恃忙，到最后便只听先生的，怙恃的话虽听，听不听得进，做不做却是两说。

等到顾老爷和顾夫人反映过来的时候，顾凛川性格都养定了形，再难掰得回。这导致顾老爷和顾夫人同他一起用饭都以为难受，菜有相忌不食，不时不食，冷菜不食，过热不食……等等等等，有一大堆规则。这还只是用饭的规则，起立行坐，言谈举止，简直让顾老爷和顾夫人通通都有点受不住。

不是欠好，而是好得与家里人都截然差异，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就似乎是**窝里混进只明确鸭似的。顾老爷和顾夫人远着他，是因为以为这孩子压根就不应是自家的人——被从来没怎么亲近过的儿子衬成土**瓦狗，这真是个悲剧。

顾家人安置好后，再怎么不待见顾凛川，也照旧递帖子到醒园去，请顾凛川和沈端言过府吃个团圆饭。顾老爷和顾夫人想的是，儿子倒另说，不能让亲家看了笑话去。

接到帖子，顾凛川正和沈端言为沈观潮横加为难的事说着话，顾凛川的意思是：“既然岳父为难，那便把这些事都搁下，也是我有不是的地方，岳父才要这么随处针对。日后我好好待你，总让岳父看顺眼就是，不用急在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