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太子多情自惆怅(1/2)
此时已是暮‘色’朦胧,一线晚霞在天边慢慢的延伸开来,淡淡的暮霭萦绕在人身边,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之感。万寿宫中繁‘花’早已落尽,只有靠着院墙那边有一排香樟,碧绿的叶子在这暮‘色’里格外青翠了。
秦太后见着明媚站在面前,身姿纤细,犹如一支嫩柳般,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她心里也有些感慨,毕竟这柳家十小姐也只是个年轻姑娘,脸皮薄,听自己说起议亲之事便会脸红,蓦然生出一种怜惜之情来,以后可要在她大婚的时候送件珍贵的添妆礼,也不能让英王妃小觑了她。
朝着明媚微微一笑,秦太后慈眉善目道“绣容姑姑,那你先把十小姐送去碧水阁,放好东西再带她去清华宫,哀家会在那里等她。”
绣容姑姑应了一声,便和绣‘春’姑姑一道把明媚和‘玉’梨送去碧水阁,刚刚将东西放了下来,她便招呼了碧水阁的管事宫‘女’过来“秀梅,柳家十小姐这些日子便住在这里了,你要尽心伺候着,可不得怠慢,十小姐是太后娘娘特地请来给皇上看病的。”
秀梅偷偷看了明媚一眼,见她形容尚小,心中奇怪,这柳府十小姐这般年轻,竟有替皇上看病的本领不成?只不过原先便听人说过,柳太傅家的十小姐妙手仁心,替太后娘娘治好了背上的暗疮,看起来人不可貌相,她还真是有几分本领。
“十小姐,你跟我来。”绣容姑姑‘交’代过后便带着明媚走了出去,碧水阁在御‘花’园湖畔的旁边,所以才得了这个名字,实际上现在已经瞧不见碧绿的水面,只是淡淡的银白‘色’,上边的荷叶只剩下一些枯枝,叶子全残了。
“这湖泊若是在夏日,肯定很美,荷叶挤挤密密的,瞧着都舒服。”明媚感叹了一声“只可惜现在都是残荷了。”留得残荷听雨声,多么萧瑟的景象,初冬看什么都觉得有些伤感,没有‘春’夏两季生机勃勃,也没有秋天那般满眼收获的喜悦。
“十小姐,你等会马上就能见到碧绿的荷叶了。”绣容姑姑笑了笑,领着明媚往前边走了去“那可真是奇景。”
明媚有几分惊诧,可当她走进清华宫的时候,她便明白了。
清华宫可能是后宫里最气派的宫殿,从进‘门’就能够感觉到,那雕‘花’的汉白‘玉’石板从院子‘门’口一直延伸到宫殿‘门’口,院子也比万寿宫和储秀宫的院子更大些,左边还有一个极大的池苑,荷叶亭亭如盖,在这暮‘色’里边依然看得很清楚,远远看着就像一幅工笔水墨画,微风吹过,就见一道‘波’痕从池子的对面传了过来,似乎把水面劈成两半,颤抖了一下,那片盈盈的绿意马上又恢复了平静。
绣容姑姑见明媚贪看着那池荷‘花’,笑着说“十小姐可看到了?这荷‘花’是皇上亲手种植的,当年明妃娘娘最喜欢这‘花’。”说到这里,突然又觉懊悔,明妃,那个神秘死去的宠妃,自己无端在这里提她做什么?岂不是晦气!
明媚不知道绣容姑姑心里的后悔,只是笑着说“这个月份,别处的荷叶都已经残了,这清华宫的荷叶却还是这般密密匝匝的,真让人诧异。”
“那是当年明妃娘娘自己种出来的品种,叫十月莲,刚刚才过了开‘花’的季节,荷叶却没凋零。”绣容姑姑望了望那一池荷叶,也有些惆怅,这十月盛放的莲‘花’,其余地方也是少见吧,明妃可真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女’子,竟然能培植出这样的‘花’来。
明妃娘娘,明媚这才反应出来绣容姑姑方才脸‘色’为何那般奇怪,她又想到了体弱多病的四皇子许炆旻,那个有着一双乌黑眼睛的少年,那个喜欢做木工活的少年,不知道他最近身子好些了没有?
还没等她想太多,绣容姑姑已经带着她进了主殿。主殿极为阔大,四角大柱子上都装饰着金龙的浮雕,主殿里已经点上了明油烛火,照得屋子一片明亮,暖黄的光打在人的脸上,显得格外温润。
秦太后和乔皇后已经坐在主殿的正座上等着她,明媚走上前去行了大礼“太后娘娘安好,皇后娘娘安好!”
“十小姐不必拘礼了,快进去给皇上诊诊脉。”秦太后心里头着急,哪里还在意明媚的礼节,赶紧让她平身。吩咐绣容姑姑带她进内室去给皇上看诊。
乔皇后的目光一动也不动的盯着明媚,眼里有一种说不清的寒光,明媚看着她那眼神十分‘阴’鸷,似乎是一只老鹰看到了地上的猎物,一个俯冲过来要把她撕碎似的。心里微微一寒,她不敢多看乔皇后,只能站起身来跟着绣容姑姑走进了内室。
徐熙躺在‘床’上,面容清矍,双眼浑浊无光。
明媚站在‘床’头看了看这样的徐熙,心里暗自叹气,若是他不这样一意孤行,或者也不会落到今日这种地步。三皇子徐炆玔也算是个不错的年轻人,立她做太子当然要比立许炆旻做太子强,皇上要是早认清形势,立了徐炆玔为太子,那帝后生活肯定会和谐得多,这才真正是大陈之福呢。
‘床’前有两个太医正在忙碌,看见明媚进来,皆是一愣,不知道这位年轻姑娘是谁,绣‘春’姑姑带她来做什么。
“王太医,李太医,麻烦让开些,这是太后娘娘请来给皇上看诊的柳太傅家的十小姐,先让她给皇上把脉罢。”绣容姑姑走上前去,很不客气的把太医遣开,王太医和李太医又看了看明媚,眼睛里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这么小的一个姑娘家,能给皇上看病?秦太后是急病‘乱’投医罢?
明媚走上前去,把手指搭在徐熙手腕上,略一诊脉,便知皇上这病和那周老爹的无二,也是属于中风偏瘫,从程度来看,皇上的更严重些,可能在此前受的刺‘激’比周老爹更严重,若坚持吃她的‘药’接受针灸按摩,或许过得几年便能恢复。
可现在她却面临着一个难题,秦太后希望她治好皇上的病,乔皇后却不会让她把皇上的病治好。虽则治病救人悬壶济世是明媚的心愿,可涉及到了自己的安危,这些事情也只是理想中的话了。明媚深深的知道,若是自己说能治好皇上的病,恐怕她会比徐熙走得更早,乔皇后是绝不会放过她的。
望着躺在‘床’上的徐熙,明媚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十小姐,皇上这病如何?可有法子治?”绣容姑姑站在旁边,见明媚神‘色’不对,凑过来关切的问。
“绣容姑姑,你且拿纸和笔过来,我先开个方子,请太医们过目,我们讨论以后再报秦太后。”明媚看了看‘床’上的徐熙,心里有几分难过,看来皇上以后便只能这样了,他不会再有好起来的时候。
这时徐熙忽然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珠子转了转,似乎认出了明媚来,突然伸出手来抓住她的手腕,‘激’动得咿咿呀呀的一阵‘乱’说,绣容姑姑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默默转过身去帮明媚拿笔墨纸砚。
明媚见徐熙那手抓住自己手腕,四个手指不断的点着她的手背,心里有些明了,他是在挂念四皇子,不知道四皇子现在是否身体好些了?她朝徐熙点点头道“皇上不必担心,我想那四皇子应该身体康复了,不会再有大碍。”
听明媚说完这话,徐熙却依然很‘激’动,手颤抖着不住的把三个手指竖起来给明媚看,这‘弄’得她有些莫名其妙,安抚着把他的手平放在‘床’上,然后低声在徐熙耳边说道“皇上,你且休息好,三皇子人好,就算是当了太子也不会对四皇子怎么样的,臣‘女’会尽心帮你诊治,皇上也要好好配合才是。”
徐熙见着明媚,心中本来很是高兴,他早就相中了明媚,想要让她做四皇子妃,好好的照顾自己的旻儿,现在她到了自己面前,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必须暗示明媚,他是被乔皇后害了才是这样的,要她去告诉秦太后,将乔皇后与徐炆玔拿下,把许炆旻扶上太子的宝座去。可是他多次暗示全部失败了,徐熙颓然的把手放了下来,默默的闭上眼睛,不再搭理明媚,心里有一丝丝绝望。
身后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一个宫‘女’端着‘药’过来“皇上,该吃‘药’了。”
徐熙眼睛转了转没有说话,那宫‘女’在绣容姑姑的注视下,用小汤匙舀起‘药’汁来自己先喝了一口,过了一阵光景,她没有什么异样的反应,绣容姑姑这才点了点头“服‘侍’皇上服‘药’。”
一个宫‘女’走上前去扶着徐熙半坐起来,那试‘药’的宫‘女’这才慢慢的,一小匙一小匙的把‘药’汁喂给徐熙吃。
明媚看着这情景,倒也觉凄凉,一个多月前看看见徐熙,虽说有病在身,可也还是‘精’神矍铄,‘精’力充沛,现在看他这模样,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般,不由得让她感触人世间的一切太过变化无常。
“十小姐,笔墨纸砚准备好了,还请十小姐去开方子。”绣容姑姑笑着将明媚引了出去,旁边的屋子里,靠着窗户有一张小桌子,上边放着一套文房四宝,明媚坐了下来,奋笔疾书写了个方子,吹干墨汁,叫‘玉’梨拿去给王太医和李太医看。
两位太医好奇的拿了过来,两人凑到一起把那张方子看了下,心里惧是一惊,这方子上边写的是病因,分析异常准确,一语中的,方子里配‘药’皆是一些寻常物事,但仔细思考来却发现件件是对症而下的‘药’物,只是这些‘药’物开的分量都不重,服用了下去却好像只是隔靴搔痒一般,实则没有太大效果。
两人看了,一则感叹人不可貌相,二则却奇怪明媚的用意,两人点头赞好把方子‘交’给绣容姑姑“柳小姐果然医技如神。”
绣容姑姑听了心中欢喜,赶紧拿了方子走出去。王太医与李太医互相看了看,眼中颇有几分犹豫的神‘色’,两人慢慢走到明媚桌子这边来“柳小姐,咱们来说说皇上的病。”
站在一旁的宫‘女’赶紧奉上几杯茶,三个茶盏腾腾的冒着热气,三个人的脸在这热气后边,仿佛模糊成了一片。
那王太医把手指伸进茶盅里,沾了点茶水在桌子上边写下一个字乔,抬头看了看明媚,眼中含着一种无可奈何的神‘色’。明媚心里顿时雪亮,看起来这两位太医也已经被乔皇后威胁过了,他们不能把皇上的病治好,难怪看着徐熙这病如此严重,原来是太医也没有尽心医治。
王太医和李太医都紧张的看着明媚,见她点点头,伸手用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三个字不能治?李太医看着,也接着写了三个字不可治。王太医不甘示弱的也写了三个字治不好。三人就像比赛似的写了一排字,三人的脸‘色’都很‘阴’俋,坐在那里,和泥塑木偶般,想着那种可能的危险,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桌子上的字迹慢慢模糊了,上边水淋淋的一片,明媚望着王太医与李太医,三个人脸上都‘露’出无奈的神‘色’来,当自己做的事情违背了自己的初衷时,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悲哀,是一种迫不得已的悲凉。
秀梅领着明媚回到碧水阁时,夜‘色’已经沉沉的上来了。
碧水阁里一片安静祥和,那里有一种明媚叫不出名字来的树,这个时节竟然还开着‘花’,一朵朵米粒大的银白‘色’‘花’朵攒在一起,形成一个‘花’锤,沉甸甸的点缀在绿‘色’的树叶里,在这月夜里,甜甜的芬芳送出去很远,让人闻了心醉神‘迷’。
明媚正在树下倘佯,欣赏着那娇‘艳’的‘花’朵,就听‘门’口轮值的宫‘女’细声说“太子殿下安好。”
略微一愣神,明媚才醒悟过来,这个太子殿下便是原来的三皇子徐炆玔了。眼‘波’一转,便见一身紫‘色’衣裳的徐炆玔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太子殿下。”明媚看着那个漫漫走过来的人,似乎还是那个样子,一张脸没有任何变化,可她总觉得她身上不知道哪里有了些变化。
“十小姐不必多礼。”徐炆玔望着站在面前的明媚,心里有一种怜惜的感觉。方才乔皇后找了他过去,和他谈起十小姐给父皇治病的事情,母后的话里话外都有一种让人听了胆颤心惊的狠毒,如果十小姐把父皇的病治得略有起‘色’,她便会叫人下手杀掉她。
徐炆玔听得心惊,这怎么可以!他还幻想着娶十小姐为妻,到时候立她为后,为什么母后就不能理解他的心情呢?和母后争执了一阵没有用处,他心中气闷,到处‘乱’转了一阵,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这碧水阁。
见着碧水阁‘门’口的大红宫灯,不由自主的,他跨步进来,看见明媚站在那一排‘花’树之下,巧笑嫣然,身上似乎笼罩着云雾般,朦朦胧胧,让人看得不甚清楚,但又吸引着他走上前去,一亲芳泽。
“太子殿下,夜‘色’已深,为何还没有歇息呢?明日还要起早上朝,应该注意身体。”明媚很委婉的下着逐客令,可惜徐炆玔却完全‘弄’反了她的意思,只觉得明媚这话异常温柔,能如此为自己身子着想,好一个贴心的人儿。
“十小姐,我是来提醒你的,此番进宫,万分凶险,父皇的病……”他犹豫了下,看了看明媚,一时语塞,实在不好说出“你不要把父皇治好了这句话”来。
“谢谢太子殿下关心,明媚知道该怎么做。”明媚微微颌首“夜‘色’已深,若是太子殿下没有旁的事情就回去罢,恕明媚失陪了。”
“媚儿!”见明媚转身‘欲’往屋子里边走,徐炆玔心里一阵紧张,那个埋在心里很久的昵称脱口而出,明媚听了,整个人都僵住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呢,是哪里不对劲呢,怎么听他喊自己媚儿竟然有些反胃呢?
“你是真要嫁给景炫吗?”徐炆玔在后边着急的问“媚儿,你不要答应他。你知道吗,在云州那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喜欢上了你,我想娶你,等我登上皇位便封你为皇后,你不能答应景炫。”
明媚猛的转身过来,直视徐炆玔“太子殿下,你抢自己表弟的未婚妻,这不太好罢?”
徐炆玔一步走上前来拉住明媚的手“媚儿,在别院的时候,你对我说过的话我都仔细考虑过了,我知道你是嫌弃我有了正妃侧妃,觉得我不够专情。我可以为了你改变一切,只要你愿意嫁我,只要你点头同意,我便可以对正妃侧妃一屑不顾,虽有后宫三千,却只独宠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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