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金合欢(1/2)
秋风渐渐的起了,一阵甜甜的幽香在鼻尖萦绕,抬头一看,就可以见到小径旁边的树枝上,有着一团团的金黄或是浅白颜‘色’。
柳府的桂‘花’开了。
金桂、银桂是主要的品种,放眼望去,那绿油油的树叶里头,米粒大的‘花’朵攒成一团团的‘花’球,颤颤悠悠的在枝头沉甸甸的压了下来,从树下走过,不时有碎金细银从枝头飘零,掉在头发上,衣裳上,一点点的香味弥漫开来,整个人都带着甜甜的香味。
明媚笑‘吟’‘吟’的看着‘玉’箫与‘玉’笛拿了竿子在打桂‘花’,树底下铺了一张大大的毡毯,上边已经有厚厚的一层,那桂‘花’还沾着早晨的‘露’水,被那初升的日头照得亮闪闪的。
“姑娘,七小姐要进宫了,你不去瞧瞧?”墨‘玉’坐在院墙边的大树上往院子那边张望,脸上有着兴奋的神‘色’“大房那边放鞭炮了呢!”
真的,一阵阵爆竹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仿佛很是喜气洋洋,明媚沉默了一会子,想到了昨晚去给柳明欣送嫁的事情。
屋子里头堆满了各‘色’东西,上边都用红绸扎着,可却没有贴双喜的剪纸,她进宫是去做徐炆玔的侧妃,没有资格贴那个。侧妃,放在大户人家,不过是个姨娘罢了,只不过这皇子的侧妃又比一般的姨娘待遇要好得多,毕竟都是出身高‘门’大户,谁也不会比谁差。
柳明欣端端正正坐在那里,两片厚实的嘴‘唇’儿不住的颤抖着,似乎要流出泪来,一只手拉住明媚,一只手拿着帕子擦着眼睛“十妹妹,若不是有你的主意,我这会子还是二房的庶‘女’呢,哪有今日的富贵。”
明媚笑着说了声“恭喜七姐姐”,可心中却想起了柳老太爷的话来——准备一帖毒‘药’,若是柳明欣做了什么对柳府不利的事情,恐怕暴死便是她的结局。
望了望这喜气洋洋的房间,明媚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寒心,坐在椅子上满脸笑容的柳明欣,蓦然化身为一颗黑‘色’的棋子,就等着旁人高高拿起,轻轻放落在棋盘上。她究竟会是什么结局?真如那八字上说的,有做娘娘的福气?明媚疑‘惑’的望了望柳明欣,悲哀的摇了摇头,即便做到娘娘的分位又如何,要与那么多人一道分享夫君,换了她,死都不答应。
鞭炮忽然间响得更猛烈了些,该是柳明欣要出阁上步辇了。听说吉时宫里会派出步辇,将魏六小姐与柳明欣同时接进宫去,可谁会先进宫‘门’也成了一个未知的话题。按着理来说,都是侧妃而已,那也不用分先后,上头总有个正妃压着,可在旁人的心里,总是要分出个先后顺序来的。
“姑娘,我去瞧瞧可好?”墨‘玉’站在树上看着那边人影绰绰,心中实在有几分忍不住“看过了马上回来。”
瞧着她手舞足蹈的模样,明媚不禁笑了出来,墨‘玉’今年十岁了,可还是跟只小猴子一般不安分,最喜欢的便是爬到树上往外头看风景。她管着看‘门’的事儿,沉香阁这边来了什么人,她在树上老早就能见着。
“你去罢,回来告诉我们那热闹场面。”明媚笑着答应下来,墨‘玉’飞快的从树上爬下来,拍着手赞了一句“姑娘最好了!”说罢飞着一双脚往外头去了,那‘裤’管儿飘飘的,‘露’出了下边一点点绣‘花’鞋面。
“不知道七小姐会不会得三皇子宠爱?”‘玉’琴拿了篮子蹲在那里,帮着捡毡毯上的桂‘花’,一般轻轻的说“我觉得七小姐……生得也不算美貌。”
“这些事咱们管不着。”‘玉’笛将篮子摇了摇,里头的桂‘花’发出了“簌簌”的响声,幽幽的香味已经闻不到了,或许在桂‘花’面前蹲太久的原因。
如‘玉’琴一般想法,京城里看热闹的人都在揣测,究竟三皇子殿下会更宠爱哪位侧妃一些?两抬步辇从京城的街道走过,后边跟着长长的送嫁队伍,虽然没有上次玲珑郡主的排场大,可依然也受到了百姓的关注,大家都追着那步辇看侧妃“也‘蒙’着脸哪,看不太清楚!不过瞧着呢身段,该是个美貌的!”
“废话,不美貌还能被选上去做皇子侧妃?”旁边有闲汉唾沫星子直飞“你们猜猜,今晚四皇子到底会进谁的房间?”
“柳太傅府家的小姐,与魏国公府的小姐,这两家可都是势均力敌,不知道三皇子究竟会喜欢哪位侧妃多一点点。”有人开始慢慢的分析“家世上头没有明显优劣,我想该是看长相,看谁更合三皇子眼缘。”
柳明欣坐在步辇上,听着路旁那些人的议论,心中也是黄黄的一片,今日她与魏六小姐同时进宫,还不知道徐炆玔会往谁房间来。回想着徐炆玔那温文尔雅的笑容,柳明欣一颗心摇摇曳曳,登时不能平静下来,若今日他去了魏六小姐的房间,自己可真是难看了,说明三皇子心里头根本没有自己。
忽然间,掌心里好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滑溜溜的一手,柳明欣有些惶惶然,透过步辇垂挂的红纱看外边的风景,朦朦胧胧的一片。
“来了,来了。”就听着外边有人不住的在拍着手欢叫着,柳明欣睁大了眼睛,就见一线红‘色’的宫墙隐隐就在前边,心中正在欢喜,就听鼓乐声里忽然掺杂了另外一段曲子,两支不同的乐曲夹杂在一起,很是难听。
柳明欣转脸看了看,就见另外一条路上也来了一列人,隐隐能见着一抬步辇,原来魏六小姐也到了。
就见谁会先进宫‘门’?柳明欣心中大急,瞧了瞧自己的队伍,仿佛离那宫墙越来越近,又仿佛遥远得美法子触及一般,有如十五个吊桶在打水一般,柳明欣不由得心上心下起来,瞪眼瞧着那宫墙慢慢的靠近,屏住了呼吸。
弯弯的宫‘门’就在眼前,柳明欣的‘唇’边‘露’出了一丝笑容,一颗心总算是安定了下来,她比魏六小姐早一步进了宫。走在步辇边的绿叶与绿茵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绿茵得意洋洋的朝着步辇里边说道“姑娘,那魏侧妃的步辇只比咱们晚了三四步。”
“是吗?”柳明欣有几分开心,没想到竟然只有这么近的差距。
“绿茵,都进宫了,别胡‘乱’说话。”绿叶扶着步辇,淡淡的说了一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我又没说别的话。”绿茵有几分委屈,还想再说,却被绿叶毫不客气的打断了话头“你以为这里是柳太傅府?言多必失,你不但要好好管住自己嘴巴,素日里头也劝着侧妃些,可别祸从口出!”
绿茵气鼓鼓的望了绿叶一眼,但还是闭上了嘴巴。步辇上的柳明欣听着,心中有些不以为然,绿茵方才又没有说错什么话儿,绿叶却是这般疾言厉‘色’的,也是太草木皆兵了。她在万寿宫里住了这么久,每日都说了不少话儿,也没见有什么麻烦,瞧了瞧走在步辇一侧的绿叶,柳明欣笑着摇了摇头,到时候自己可得好好跟她说道说道,叫她放宽心,宫里没她想象里头那般可怕。
步辇抬到漱‘玉’宫,柳明欣由绿叶与绿茵扶着下来,慢慢的走到了自己的屋子。由宫装的姑姑引着,她‘摸’到了‘床’边,按着指引低头坐下。屁股挨到‘床’边,柳明欣这才放下一颗心来,总算是把前边一半事儿做完了。
柳明欣坐在‘床’上,身姿端正,眼睛也不敢到处看,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经过池姑姑的教育,还有宫里派来的姑姑们一个多月加强型训练,柳明欣此时的礼仪规矩总算是能做到姑姑们口中“尚可”的程度了,所以现儿也没出什么大问题。
虽然安安静静的坐着,可柳明欣的一颗心却远远不如外表那么安静,一直在躁动不安。究竟三皇子会进谁的房间?京城街头那些闲汉们的闲聊仿佛还在耳边,谁合了三皇子的眼缘,三皇子便会进谁的房间,而且今晚三皇子的脚踏进哪间厢房,这漱‘玉’宫的风向自然会转向哪边。
漱‘玉’宫是一个井字形的结构,外边是主殿,里边与主殿方向一致的,便是玲珑郡主的房间,魏六小姐被拨了住在这院子的东边,柳明欣住在西边,刚刚好是两两相对。柳明欣在‘床’上坐了差不多一日,也没见着徐炆玔过来,心中不免有些惊慌,暗自想着三皇子殿下不知道是不是去了东边屋子。
站在屋子里那个指引的姑姑似乎看出来柳明欣的不安,笑着安慰她道“因着这是抬侧妃,不比正妃的仪式,娘娘不必担心,三皇子殿下还在中书省跟着各位大人忙呢。”
原来是这样,柳明欣听了总算是放下心来,等着暮‘色’渐渐的上来,她又开始有几分紧张,这时候三皇子总该要回漱‘玉’宫了,他究竟会进谁的屋子?心中忐忑,想了又想,打发了绿茵到外头去张望,绿茵刚刚伸出脖子,便看见东边的‘门’也打开了,一个丫鬟在那里探头探脑,两个人一对脸儿,互相尬尴的笑了一下,又把眼睛投向了院子‘门’口,那边来了一群人,徐炆玔被拥簇着走了进来。
徐炆玔今日没有穿吉服,只是穿了一件淡紫‘色’的锦衣,他背着手站在院子中间,略微停了停,然后大步朝绿茵这个方向走过来。绿茵心中一喜,悄悄退回屋子里,对柳明欣说“姑娘,三皇子过咱们屋子这边来了。”
柳明欣听了,脸上飞起了一抹红晕。
她忽然想起了魏六小姐对她说过的话“争宠也是要有资本的,你比我生得美貌些,而且你又擅长弹琴,真是多才多艺,我拿什么和你去争?不如就在后边帮你做助力,到时候你别忘了分点好处给我便是了。”
她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由得笑了笑,就连魏六小姐都夸自己美貌又有才情,怪不得三皇子会喜欢自己。她的眉眼忽然便弯了起来,就如屋子外边夜空里那轮新月,弯弯似钩。
“侧妃娘娘。”浅风慢慢退回到屋子里边去,见着魏六小姐一脸期盼的望着自己,慢吞吞的摇了摇头“三皇子殿下去了西边屋子。”
魏六小姐的身子垮了下来,半靠着‘床’榻,一双眼睛蓦然失去了光彩。她一直在盘算着三皇子会到谁屋子里头来,本来想着怎么样也该是会来东边,毕竟她比柳明欣要生得美,家世也要略略好些——否则怎么会安排她住东边,柳明欣住西边?
没想到这柳府的七小姐一路占强,比她先进宫‘门’,又比她先一晚上得了宠爱!魏六小姐瞪着那不住摇曳的烛光,脸上几点浅浅的麻子被这烛光照着,仿佛都没了踪影,她咬了咬细白的牙齿,低声对自己道“既然进宫来了,只能忍着。”
“娘娘,我们给你卸妆罢。”浅风与浅雨走了过来,望了望自家姑娘,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三皇子殿下走到西边那屋子,以后姑娘的日子可不好过呢。
魏六小姐没‘精’打采的站了起来,伸直了双手“帮我脱了这衣裳罢。”嫁衣不能是正红颜‘色’,正红只是能正妃出嫁的那日才能穿,她们的衣裳颜‘色’稍微偏嫩一些,那红‘色’里边透出几分妖娆,渐渐的模糊了人的眼睛。
“殿下。”柳明欣巍巍颤颤的跪倒在地,以一种虔诚的姿势行了一个大力,她那红‘色’的衣裳在地上铺开,就如孔雀那极阔的尾翎。
徐炆玔低头瞧了瞧,只见到柳明欣那乌鸦鸦的一头青丝,上边簪着不少珍珠宝石簪子,闪闪的耀‘花’了他的眼。“你起来罢,以后不必再行这样的大礼。”一见着柳明欣的眉眼,似乎便见到了柳家十小姐一般,徐炆玔莫名的就对柳明欣有了一种好感。
绿叶将托盘端了过来“三皇子殿下,可要饮酒?”
盘子上有两只酒杯,似乎有‘交’杯酒之含义。
按理来说,侧妃是根本不可能有‘交’杯酒这一程序的,可柳明欣有些小心思,还是吩咐绿叶去寻了一双酒杯出来,问着漱‘玉’宫的掌事姑姑要了一瓶美酒——虽然只是侧妃,她也渴望能与徐炆玔一道畅饮这新婚的美酒。
徐炆玔瞧了瞧那一双酒杯,惊诧的望了望柳明欣,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等想法。柳明欣见徐炆玔望着自己,脸上红了红,低声道“三皇子殿下,妾身只是想请殿下喝酒助兴,并无其它意思。”
徐炆玔不肯伸手拿酒杯,自己也只能退而求次了,柳明欣虽然有几分失望,但是想到自己毕竟只是侧妃,也只能很压抑的将那‘交’杯酒的想法扼杀在心里。
“原来是这样。”徐炆玔笑了笑,伸手拿过了酒杯“来来来,我与侧妃满饮一杯。”
灯下的柳明欣,那面部轮廓有些像明媚,徐炆玔喝了两杯酒,醉眼看‘花’,越看越像,一把将柳明欣搂在怀中“侧妃,风高‘露’浓,正是安歇的时候了。”
柳明欣身子软得几乎成了一滩水,一双手攀住了徐炆玔的脖子,眼睛里也有了丝丝妩媚的风情“那明欣便伺候殿下安歇罢。”
是夜,徐炆玔宿在西边,屋子里‘春’意盎然,魏六小姐那边,红烛高照,只是她一人独守空房,呆呆的看着那对蜡烛流下最后一滴泪。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
一个人的新婚之夜,魏六小姐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贴身丫鬟浅风睡在外边小榻上,听到里边的响动,也是很为自家小姐愤愤不平,自家小姐虽说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总比那位柳太傅的七小姐要生得美貌些,柳七小姐那块厚嘴‘唇’儿实在长得不怎么样,可是那三皇子怎么就这么没眼光呢?宁可去西边屋子也不来东边?
半夜里突然下雨了,漱‘玉’宫里又栽着成排的梧桐树,这倒应了那词里的景致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可惜写词的人已逝,不能和魏六小姐‘交’流心得,该如何度过这寂寞空虚的夜晚,她只有抱了膝盖坐在那里,皱着眉头想着自己该如何在漱‘玉’宫里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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