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珠胎暗结(1/2)
天边哗啦啦的闪过一道炫目的光亮,似乎有什么要刺破天空一般,轰隆隆的雷声随着这白‘色’的亮光滚滚而来,不多时便有狂风夹着暴雨不住的砸了下来。屋顶上的飞檐漏出了一幅珠帘,水珠急急忙忙的走着,连成了白茫茫的一线,滴滴答答全然没有间断的时候。
家庙的后院走廊里站着一个穿着灰‘色’衣裳的人,她手中拿着佛珠不住的在转动,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屋檐上滴下来的水珠,脸上有着焦急的神‘色’。
“陆姨娘。”身后传来清脆的声音,里边透着丝丝着急“这可怎么办才好呢,我们家姑娘‘摸’着额头有些发烫呢。”
二姨娘转过头去,后边站着的是香桃,柳明珠的贴身丫鬟,她穿着一件灰绿‘色’的衣裳,衬着一张雪白的脸儿愈发白了些“方才我们家姑娘还吐了,我想着该是昨晚里头没有盖好被子着凉了。”
“要不要出府给九小姐请个大夫来看看?”二姨娘生‘性’温和,听着说柳明珠生病了,心中也是紧张,将那手中的佛珠捻得又急又快“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咳,姨娘,不必出府,府里边就有一位大夫!”香桃跺了跺脚“还请姨娘陪我去前边找那管事妈妈,容许我出去请了十小姐过来给我们家姑娘看诊。”
“我倒是差点给忘了这码子事儿!”二姨娘的眼睛一亮,扶了扶头上灰蓝‘色’的包头“走,我与你一起去前边跟那管事妈妈说去。”
香桃赶紧的点了点头,撑开手中的油纸伞,与二姨娘一道往雨幕里边闯了去。雨水很急,打在伞面上滴滴答答的响着,又迅速滚落了下来,那油黄‘色’伞面上的白‘色’栀子‘花’被冲洗得干净了几分,仿佛还能闻着香味一般。
走到前边,那看‘门’的管事妈妈却没有在外边厅房,两人找了一圈没有见着,二姨娘摇了摇头“恐怕是喝多了酒正在歇息。香桃,你快些去寻了十小姐过来,我在这里守着,那管事妈妈来了我便与她说下这事儿。”
香桃感‘激’的点了点头,撑了伞冲了出去,外边白茫茫的一片,仿佛生出了淼淼的烟‘波’来一般,二姨娘望着香桃的背影,摇了摇头“可惜了这
么几个好丫头,陪着九小姐在这里边住着,快三个月都没见过外边的‘花’‘花’草草了。”
柳明珠被关进家庙来的时候是五月初八,现儿已经是八月初一,眼见着就快满三个月了。接触了这么久,二姨娘觉得这位九小姐人倒也不坏,心情好的时候见人还是一脸笑,可若是脾气坏起来的时候可不像她了,拿着丫鬟不是打便是骂,也不知道那般‘精’致的人儿怎么能如此暴躁。
或许是她被关在这里,心情不爽快罢了。二姨娘觉得只能这样来理解柳明珠,年轻姑娘谁不愿意将自己打扮得‘精’‘精’致致的,在外边游园看‘花’,与姐妹们亲热的谈话?二姨娘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女’儿柳明欣来,这些日子里,看家庙的管事妈妈对她恭敬了不少,与她说话的时候总是在羡慕她好福气“七小姐要做侧妃了呢,太后娘娘亲自指婚,嫁的是三皇子殿下,那可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儿子!”
二姨娘听着这些话又惊又喜,‘女’儿果真有做娘娘的命,这不就一脚踏进了皇宫?
“陆姨娘,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呢?”身后传来管事妈妈的声音,回头一看,那婆子满脸通红,歪歪斜斜的走了出来,显见得是喝多了些。
“九小姐病得厉害。”二姨娘很是焦急,走上前去一把将那管事妈妈拉到一旁“若是她出了问题,你可吃不了兜着。”
那管事妈妈被二姨娘唬得身子一颤,酒醒了大半,磕磕巴巴道“那、那、那赶紧去请大夫来给瞧瞧!”
“我与香桃刚刚在这厅房里头没瞧见你,估‘摸’着你去歇息了,我要香桃先出去请个大夫,自己留在这里等着你出来。”二姨娘拉住那管事妈妈青黑‘色’的衣袖“妈妈可莫要怪我自作主张。”
“哪里能呢,但愿九小姐可不要出什么事儿。”那管事妈妈脸‘色’有些发白,虽然说柳老夫人‘交’代了自己要使劲的磨她,让她受点苦难,可柳明珠真生病了,她肯定也会要吃柳老夫人的挂落,现在听着说香桃出去请大夫了,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站在‘门’口等着,就听耳边哗啦啦的雨响,还不是有风声呼啸而过,家庙中庭的树木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不住的有树叶从上边飘落了下来。
“咦,有人往这边来了。”当那管事妈妈瞧见几个人撑着伞从雨幕里往这边走了过来时,心中实在高兴,立刻觉得肩头的重担卸了一半。
那几个人走到家庙厅房,管事妈妈才发现中间那个是自家的十小姐,穿着一件蓑衣,脚下踩着木屐,身上倒没什么水迹,将那蓑衣取下,里边是一件淡绿‘色’的衣裳,‘交’领高腰,显得她格外修长,群裳下摆那里绣着一圈缠枝丁香‘花’,淡淡的紫‘色’,几乎要隐没在那水雾里一般。
“十小姐?”管事妈妈很是惊讶,朝明媚行了一礼,这会子十小姐过来做什么?抬起头来再看了看旁边几个人,一个是十小姐的丫鬟‘玉’梨,身上背着一个‘药’箱,另外一个却是柳老夫人的贴身妈妈金‘花’妈妈。
“金‘花’妈妈,您怎么也过来了?”管事妈妈有几分惶恐,对于她们来说,金‘花’妈妈比明媚更值得巴结,那可是老夫人身边的得力人儿,谁敢不凑着去‘露’个笑脸儿?
“老夫人让我来瞧瞧九小姐。”金‘花’妈妈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甩手往家庙后边走。香桃去请明媚给柳明珠过来看病,明媚觉得这可不是小事,先得禀报了柳老夫人。柳明珠不是个安安分分的主儿,万一她是拿了这个做幌子,想要‘弄’出些什么幺蛾子来,出了事情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柳老夫人听香桃说柳明珠生病了,也是吃了一惊,派了金‘花’妈妈过来瞧瞧“你去看看,若是病得重,赶紧挪了回掌珠院去住着。”
明媚一步跨进了柳明珠的房间,屋子不大,可里边的家具倒是俱全,靠窗摆着一张梳妆台,上头放着描金的梳妆匣子,还有一面明晃晃的镜子立在那里。挨着梳妆台旁边是一张桌子,旁边摆着几张椅子。再过去些便是一张‘床’,上边躺着一个人,‘床’边还站着香‘玉’,正拿了团扇在给她扇风。
走动‘床’前,明媚看了一眼躺着的柳明珠,见她脸‘色’煞白,额头上汗津津的一片,点点的闪着光,一双眼睛没‘精’打采的闭着。
香‘玉’见明媚过来,推了推柳明珠道“姑娘,十小姐过来看你了。”
柳明珠猛然睁开了眼睛,见到站在‘床’前的明媚只是冷笑“柳明媚,你过来做甚,是来看我的笑话不成?”刚刚大声说了这句话,便觉得心浮气躁,一种酸浓的味道几乎要冲口而出,她侧过身子捂住‘胸’口,指了指旁边一只盆子,香‘玉’赶紧将那盆子端了过来,柳明珠张开嘴呕吐了一阵子,最后翻过身来,嘴角还挂着亮闪闪的一线涎水,香桃见了赶紧上前去用帕子替她擦干净。
明媚见着柳明
珠这模样,心中也有几分感慨,柳明珠‘性’子实在有些怪异,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生要得柳老夫人不喜,将她关到这地方来,还不是自己受罪?柳明珠的脸上因着呕吐有几分红润,与那煞白的底‘色’‘交’汇在一处,在这昏暗的屋子里头显得格外的诡异,就如那戏台上的戏子一般,两片脸颊搽得红‘艳’‘艳’的。
“伸出手来。”明媚沉声吩咐,柳明珠却将手缩了回去,把脸转向里边,执拗着不肯转过身来。
“姑娘,是我去请了十小姐来给看病。”香桃有几分着急,低声劝道“姑娘还是让十小姐来瞧瞧罢。”
柳明珠没有吭声,也没有转过脸来,只是很沉默的背对真明媚,什么话也不说。明媚瞧着她那模样,知道柳明珠对自己还是心存怨恨,朝香桃笑了笑道“我倒是不计较你们家小姐,这才跟着你过来给她看病,只是你们家小姐在计较我罢了。”
站在一旁的金‘花’妈妈此时却大步走了过去,也不说话,拖住柳明珠的手便往外拽“十小姐,你快些来给九小姐诊脉试试。”
柳明珠用劲挣扎了两下,可瞧见金‘花’妈妈那张黑得就像锅底一般的脸,心里头还是有几分害怕,金‘花’妈妈可是柳老夫人身边的得力人,自己与她对着干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想到这里,也只能顺从了她,不再挣扎,任凭明媚将手指在自己手腕上。
这手指才按上去,明媚便吃了一惊,柳明珠这脉象有如走珠,隐隐约约有几分滑脉的感觉。她心中有几分慌‘乱’,嘱咐道“换一只手。”
再将那手腕的脉搏也‘摸’了一把,明媚越发肯定,柳明珠是有喜了,只是月份才两个多月,不足三个月。看了看躺在那里的柳明珠,明媚心中惊诧,这孩子究竟会是谁的?按着道理来说,柳明珠根本就没有接触到外男的机会。
“十小姐,九小姐怎么了?”金‘花’妈妈见明媚脸上‘阴’晴不定,心中只觉不妙,她见着柳明珠那呕吐的情形,心中隐隐便有几分往那事上头猜,只是不能肯定,现儿瞧着明媚这模样,越发怀疑了。
“伤风了,我先去给她开方子。”明媚意味深长的望了金‘花’妈妈一眼,转身走了出去,‘玉’梨也跟着她蹬蹬蹬的走了出去。金‘花’妈妈见着明媚那眼神,如何不知道她是有话要去外边说?也赶紧跟了出来。
“十小姐,九小姐这病……”金‘花’妈妈
问了个开头,后边的话被哗啦啦的雨声给遮盖住,再也听不分明。
明媚抬眼望着金‘花’妈妈,嘴角有一丝无奈的笑容“妈妈,九小姐这病,可不轻。”
“不轻?”金‘花’妈妈瞧着明媚那含着深意的眼神,再转脸看了看身后,二姨娘与那管事妈妈都已经走了出来,心里头知道十小姐是觉得这话不适合在这里说,唯恐被那喜欢嚼舌根子的人听了去,于是点了点头“还请十小姐斟酌着开个方子罢。”
“我先去回禀了祖母,还是到外边去请个大夫来比较妥当。”明媚笑了笑“我又不是那积年的老大夫,莫要将我的医术看得太好了。”
金‘花’妈妈点了点头“这倒也是。”她转过脸来,就见那管事妈妈正眨着眼睛站在那里,连忙吩咐了一句“你出来作甚?进去看着九小姐些!”
那管事妈妈应了一声,慌慌忙忙的进去了。
金‘花’妈妈陪着明媚往‘玉’瑞堂那边走了去,此时雨已经小了几分,不再是溅得人影都看不见,耳边那哗啦哗啦的声响也小了,那说话的声音能被对方清清楚楚的听见。
“十小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金‘花’妈妈侧脸望了望明媚“是不是……喜脉?”
明媚沉默了片刻,方才点了点头“是。”
金‘花’妈妈白了一张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默默的往前边走,九小姐是要完了,太傅府家的小姐,还未成亲便先有了孩子,这种丑事如何能被传出去!将这事情告诉柳老夫人,只怕柳老夫人想掐死她的心都有。
“我没有在家庙那边说,便是怕泄‘露’了这事儿。”明媚一边走,一边轻轻儿说“万一被人传了出去便不好了。”
“媚丫头,你做得对。”柳老夫人得知了这事,脸‘色’大变,捧着茶盏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瞧了瞧明媚沉静的面容,她迟疑的问道“你……可能确定?”
明媚叹息一声“祖母,明媚也希望是误诊,可九姐姐的脉象实在太明显了些,没法子能被误诊。”
柳老夫人的肩膀瞬间垮了一边,她歪歪的靠着椅子坐了,将手中茶盏随手一搁,脸‘色’有几分发沉“这不知羞耻的货,是跟着她那娘一个品格儿不成?”
昔日柳四夫
人看上自己的儿子柳元久,千方百计贴着过来,要嫁进柳府,闹着让安平公主出面,压着自己将杜若兰降成贵妾。进府了以后儿子不搭理她,她便用了那特别的手段将儿子骗到她的‘床’上,这才有了柳明珠现儿,柳明珠……比她娘更是厉害了,还没出阁便有了孩子!
这事情可不能传出去,若是传了出去,柳太傅府成了京城的笑柄不说,就是以后柳家的小姐要议亲都会有些艰难,府里头有一个未婚先孕的,旁人都会觉得这人家家风不好,不愿意上‘门’求亲。
不行,柳明珠肚子里边这个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能生出来!柳老夫人抓紧了膝盖上那团衣裳料子,心中暗自做了决定,现在必须做的事,是要将柳明珠肚子里那个孽种‘弄’没了!柳老夫人抬起头来望了一眼明媚“媚丫头,你可知道开那方子?”
“祖母是问落胎的‘药’?”明媚暗自叹气,为了保住柳府的名声,现儿柳老夫人也只能有这一条路好走了。
“若是有,那就赶紧开个方子,我让金‘花’妈妈去抓了‘药’,赶紧让她服了下去。”柳老夫人的声音冰凉,仿佛是三九寒冬时的天气,冷得能结出冰‘花’来一般。
“是。”明媚应了一声,走到一旁便去开‘药’。虽说她生‘性’仁慈,可柳明珠现在的这情况,实在不适合将那孩子生下来,撇开柳府的名声不说,那孩子若真生下来了,以后必然会受到各种歧视,恐怕那时候他受到的伤害会更大。
外边下着雨,屋子里有些昏暗,曼青默默的将油灯拨亮了些,雪白的皓腕映着那暖黄‘色’的灯光,白得就如那定窑的瓷器一般,细致光洁。明媚坐在灯下,挥笔写着‘药’方,一张小脸上有‘玉’‘色’一般的莹莹光彩,远远的瞧着,两个少‘女’就如一幅仕‘女’图里走出来的美人般,让人瞧着实在喜欢。
柳老夫人盯着明媚,心中不住的在打算着,这个孙‘女’可是一块瑰宝,璞‘玉’白璧,世上难得,怎么着她的亲事也该要慎重再慎重。
不多时,明媚已经将‘药’方子写好,吹了吹墨汁,将方子递了给金‘花’妈妈“可从不同的‘药’堂里抓‘药’,免得被人看穿。”
金‘花’妈妈笑着接过方子道“十小姐也太小心了些,大户人家里头这事儿不会少,我不说是柳府的,他又如何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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