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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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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之后,上海的早晨就经常挂起雾来。迷蒙奠地在青灰色奠光里总是显得很凄惶。上海的经济似乎也随着温度而冷了下来,虽然没有踩下刹车,可是之前恨不得把油门踩穿的劲儿,总算是卸下来了。

天塌下来,姚明扛;经济垮下来,房地产先扛。除了内环那些依然摆着“天子女儿不愁嫁”嘴脸的顶级楼盘依然坚挺之外,从中环到外环,然后再到郊区,和上海周边,所有的楼盘都似乎被霜打了的叶子一样,蔫了。无数曾经自豪的房地产中介推销员,默默地摘下了他们手上的18k金腕表,脱下了脚上的鳄鱼皮鞋,换上nike或者puma的气垫运动鞋,纷纷冲向了高速公路,他们满脸视死如归、背水一战的心情,就差在头上绑一条白毛巾,腰里别一把剖腹刀了。——他们唯一没有改变的,是他们那身永远的灰色西装,无论何时他们泛起在人们的视野里,永远都是一件显着码数偏大的西装外加一条又宽又笨的丝绸领带勒住他们粗壮的脖子,也许他们踢足球、洗澡、游泳、蒸桑拿的时候,应该这样吧,随时都准备着从西装内袋里掏着手刺递给你。就像那句老话,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见你的真命天子,那么,同理,你也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见你的潜在客户。我曾经望见过一个房产中介死命把手刺塞给一个在路边系鞋带的红领巾——虽然,他最后照旧补了一句“记得把手刺一定交给你爸爸”,否则我真的要怀疑这个世界了。

现在这些中介们顶着秋老虎但陽,在高架桥下汗如雨下地拦截着种种高级轿车,举着手上用毛笔和纸板做成的广告牌,上面写着类似“跳楼价楼盘,仅此一套”,“独栋别墅白菜价,白菜如今价更高”,“房主坐牢被抓,家人移民平沽产权”,“小三抓奸在床,妻子平沽豪宅”,“卖房养女”等种种各样匪夷所思的口号,有时候真心以为他们手上举着的是tvb八点档一连剧的故事提纲。他们和街上要饭的托钵人看起来也没什么区别,都是对内里开车的人赔上无比谦卑的笑脸,然后小心翼翼地拍打着车窗。但有时候,开着高级车的人,往往只是司机而已。他们总是关紧了车窗,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国家调控出台,就似乎一枚茅山羽士的符咒一样,连忙就让无数凭证草台班子尺度搭起来的中介公司现了原形。他们已经不能高枕无忧地坐在办公室里,只需要打几个电话,发几个短信,钞票就似乎吃了迷药的母**一样哗啦啦地就扇着翅膀往他们银行账户里钻。

几个月之前,满大街的房产中介店肆就像雨后的蘑菇一样,大巨细小地在上海所有偏差里迅速滋生。而一阵秋风扫过,无数门面昨天还人声鼎沸,第二天就已经人去楼空,卷帘门拉下来的玻璃幕墙后面,可以望见内部满地的废纸,和翻倒的垃圾桶。

不仅仅是地工业,所有的行业都岌岌可危。零售超市、连锁书店、电子产物、百货商场、蔬菜粮油、股票市场……唯一破例的就只有奢侈品行业了。lv门口永远排着长队,无论是山西开煤窑的老板夫人,照旧当地省吃俭用,准备花三个月薪水买一只包包回家拿香炉供奉着的小白领,她们脸上的心情都是一样的。所有奢侈品牌都在如饥似渴地对外面宣布他们的财政报表,第一季度增长了几多,第三季度盈利得更多,无数的雪球从山顶霹雳隆地滚下来,它们越滚越大,碾碎了无数人的梦。

在这个秋天里,上海的经济生态似乎一连履历着一场无休无止的微弱地震,并不会天崩地裂,血肉横飞,可是所有人都在隐隐的轰鸣声里,恐惧过活。人们的脚底抓不紧地面,头皮绷紧的感受让他们担忧随时都市被抛向天空。

我们公司也一样。

《m.e》的广告总额下降了27%,销量下降了18%,这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严峻事态。虽然,你不能指望人们在担忧明天是否还能拿到薪水、后天超市的西红柿是否会变得比猪肉还贵的同时,尚有心情拿着名贵的时间悠闲地一边喝咖啡一边翻阅着文艺杂志——外滩艺术馆的展览关我屁事,几百年前欧洲的哪个作家曾经写过中国游记关我屁事,某种传统的民间工艺快要失传了关我屁事,哪个雕塑家在卢浮宫里开了展览关我屁事,哪个设计师在出柜之后就连忙出轨了关我屁事。

人们忙着活命,没有心思怡情。

我偶然途经街边的报刊亭,发现不只是我们的杂志,另外尚有大堆大堆卖不出去的时尚杂志花花绿绿地堆在地上,车轮和鞋子带起的灰尘把那些封面上明星们靠ps修饰得完美无瑕如同**蛋壳般的虚假面容,弄得灰头土脸,几近狼狈。

宫洺的脸也悦目不到哪儿去。他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他总是着面容,人中拉得比伏地魔都长。要不是他的眉毛浓密漆黑、鼻梁挺拔英武,看起来离伏地魔的造型有点远的话,我真的要怀疑他随时都能从西装里掏出一根魔杖对着打瞌睡的员工念出一句“阿瓦达索命”来。

他不再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去研究最新从西班牙过来的瓷器是不是值得下手收藏一套,也不再有心思不停指示我和kitty满上海为他搜寻种种口胃的咖啡。他天天都有开不完的聚会会议,打不完的电话,看不完的文件。他的手机只要一空下来,就是毗连着充电器的,否则在他一个电话平均四十五分钟的高耗电状态下,别说是iphone了,就算换成电力强劲得简直像是使用了核电池一样的国产山寨机,我相信也一样垮棚。

而且越发雪上加霜的是,公司正在全力准备启动明年新增加的一本艺术类的杂志。原来在筹谋产物线的时候,正当《m.e》的高速增恒久,那时候源源不停的客户资源和读者群,让公司对新的刊物有着足够的信心,在之前针对广告客户召开的内部招商酒会上,无数品牌的营销部门头子都挤破了头地想要将《m.e》旗下的新增刊物作为他们新的广告营销平台。然而,仅仅两三个月的时间,整个天地似乎都换了颜色,之前的朝陽红瞬间被刷成了黄瓜绿。当初所有财大气粗,恨不得直接拿几公斤重的成捆成捆的粉红色现钞砸到我们脸上的品牌厂商们,似乎都像是被扎了眼儿的轮胎一样,不再蹦跶了。他们口中最高频率泛起的对话也从“没问题,几多钱,我们投”,酿成了“纷歧定,自制点,再看看”。

因此,在整个上海都岌岌可危,所有公司都在削减开销、缩紧战线的时候,我们却比谁都忙。甚至公司不仅没有裁员,反而为了即将到来的崭新刊物而组建了新的团队。别人对我们临渊羡鱼,然而我们心里有数。这究竟是世纪末日般的饮鸩止渴,照旧釜底抽薪的背水一战,谁都说不清楚。各人都像是被突然遇上钢丝绳的小丑,战战兢兢地往前行走着,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以免全军淹没。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只管公司照旧维持着运营,没有从我们的薪水方面缩减开支,可是,在这个cpi指数就像是一个发烧的胖子胳肢窝下的温度计般猛蹿不止的时代,不加薪就即是是扣钱了。

就连kitty最近也不再疯狂地购置高跟鞋了。要知道,她以前最羡慕的就是蜘蛛了,她一度想要在肩膀上弄一个蜘蛛的文身,面临我的困惑,她说:“因为它有八只脚啊!天天能穿四双差异的高跟鞋!”我讥笑她:“那你去羡慕蜈蚣好了!”她严肃地拒绝了我滇议:“不行,那我会停业。”公司甚至有人开始带盒饭来上班了——要知道在以前,《m.e》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不用饭的人,好比kitty为首的那帮死瘦子,一种是只要用饭就可以开发票报销的人,好比以顾源、顾里为首的那帮死总监。既然做不成穿金戴银的饿死鬼,那么至少也别酿成皮包骨头的穷光蛋吧——多吃一点,至少气色看起来红润,面相不至于格外带衰。

然而并不是每一小我私家都过得捉襟见肘。总有一些人,是上帝的宠儿。我以前一直将这个标签贴在宫洺、崇光,或者顾源、顾里身上。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把这个词语放在南湘头上。她可以是“苦命的朱颜”,可以是“伤心的灰女人”,可以是“空谷幽兰谁人知”,可以是“空山关外清弦月”,但她怎么都不行能、也不应该是“上帝的宠儿”。可我错了。南湘对艺术品市场的相识和她自身对艺术知识的强大储蓄,让她在新杂志的筹备历程中如鱼得水。在近乎完美地完成了几项统筹事情之后,她就已经从美术助理提升为美术主管,然后前几天,我刚刚听说她酿成了新杂志的运营总监。她就是那条翻身的咸鱼,她就是洛陽的贵纸,她就是那条跃过了龙门的鲤鱼,大摇大摆地从浦东游到了浦西——更况且她背后有一个掌握着公司一大把股份的男朋侪作为坚强后援。

《m.e》已经三年多的我,现在行政级别比南湘还要低。只管我和kitty都算是特例,手上的隐形权限很是地大,究竟我们都是天子身边的人,就算吹不了枕边风至少也能嚼舌根。可是在台面上,南湘是凌驾在我们之上的——至少叶传萍召开的每周例会上,有属于她的一把椅子,而我,只有在宫洺需要咖啡的时候,才有资格推开那扇紧闭的大门。

每一周,我都端着一杯咖啡,在众人无视我存在的眼光下,走进那间聚会会议室,领受为我特别定制的羞耻。我从来不敢抬起眼睛朝南湘看已往,因为我不知道迎面而来的眼神,究竟会带着什么情绪。我也不敢看向顾里,因为我知道她眼里一定会是,充满同情的眼光。

我越发不想去看顾源,不管他眼神里对我是什么情绪,我都不想看。我恨死他了。

生活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过着,没有太多的惊喜,也没有太多的伤心。因为我们几小我私家只要不在一起,似乎上帝也没有了看戏的,我们的生活似乎从钱塘江大潮一样波涛翻腾的状态,终于酿成了死海一样的波涛不惊。我,南湘,顾里,顾源,我们四个维持着这样天天抬头不见低头也不见的生活,只管我们天天险些有八个小时,都在同样一个四面围墙的空间里运动着,有时候距离近到相互都能闻见对方身上的香水气息。

这段日子里,有线电视台又开始重新播放起了《老友记》,我们几个当年都是《老友记》的死忠粉丝。可是美国已经播放到了第六季的时候,上海才刚刚开始引进第一季,那时候还没有那么多网上资源,更没有层出不穷的牛逼字幕组,也没有现在动不动就10m、20m的光纤带宽供人们下载720p甚至1080p动辄三四个g的高清视频。我们对美剧的认识还停留在电视台的配音演员们熟悉的声音上。我还记恰当初上海有线收费台在2006年《老友记》第十季最后一集播出的时候,我们四个买了几大瓶可乐,三大桶肯德基的全家桶外卖,我们抱着一床的被子一起挤在顾里的床上配合浏览谁人万人期待的大了局——几年已往之后,我们才知道,当我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浏览着最后的落幕时,实在这个时刻迟来了两年,在大洋彼岸,《老友记》早就在2004年就迎来了最后的谢幕。

而时间行进到了2010年,人们似乎又开始怀旧了。小时候影象里的五颜六色的平面机械人,酿成了3d的《变形金刚》,它们用炸药和激光横扫了全世界的票房;我们从小学四年级就开始看的第一本《哈利·波特》,终于迎来了影戏版最后一部的欷歔,当年在课桌里塞着书一边两眼放光饥渴阅读,一边理想着自己也能够挥舞着魔杖的小兔崽子们,现在也纷纷在微博上议论着罗恩长残了,斯内普亮了,哈利·波特的儿子长得像马尔福;当年刚刚明确什么是时尚什么是性的女大学生们疯狂迷恋的《都市》,也开始拍起了影戏,内里几个女主角的岁数加起来凌驾了两百岁,但这丝绝不能阻挡她们使用人们对岁月的缅怀而疯狂地敛财,影戏的进步不仅仅在于可以用cg幻化出阿凡达或者蓝精灵,也在于可以把五十岁的莎拉·杰西卡·帕克拍得看起来依然是我们影象里的三十九岁的凯莉,虽然,肉毒杆菌也帮了大忙。

现在,连《老友记》也翻出来重新播放了。不外幸亏它依然停留在当初的样子,而没有整出一个什么最新季或者影戏版出来。

那天我无意中网上闲逛,望见当初几个主演们现在的状况,似乎都不怎么乐观,虽然各人都还在纷纷拍电视影戏,但人们却不再愿意为他们停留下手中的遥控器了。

我盯着网页屏幕发呆,这多像是我们啊。

曾经我们四个聚在一起,似乎就能掀翻上海滩,搞垮南京路,而现在我们脱离了,就纷纷被打回原形,酿成了再普通不外的路人。就像是每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赞美组合,在遣散单飞之后,就迅速地被人们遗忘。

我甚至也徐徐习惯了的别墅里只有我和顾里两小我私家的生活。没有了唐宛如和南湘,我和顾里的领也徐徐少了,而且最近的她也变得神秘兮兮的,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不光是经常在别墅里看不到她,有时候在公司也看不到她。

可是经常我送文件或者咖啡给宫洺的时候,却能够望见她坐在宫洺办公桌扑面的那把椅子上和他低声地交流着什么。大部门时候看起来,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交流,顾里拿着手上厚厚一叠对宫洺喋喋不休地汇报着种种财政项目的情况,看上去和新闻联播里那些对着提字器一脸苦大仇深的女主播没什么区别,而宫洺只认真两件事:摇头,或者颔首。

只有一次,我望见顾里和宫洺争吵了起来,我推开门的时候正悦目见顾里拍着桌子站起来的样子,我被她面红耳赤的激动容貌吓了一跳,手上的咖啡泼出一半在宫洺白色的地毯上,其时我以为宫洺的眼珠子都变白了,他二话不说刷地拉开了抽屉,感受像是要拿槍,又像是要拿魔杖对我“阿瓦达索命”,但他飞快地丢了一张吸水毛巾过来,伸出他修长的手指指着地上那摊污渍哆嗦着嘴唇,激动得像要休克已往了。

我趴在地上用力地擦着地毯,可是我的好奇之心和八卦之耳却在全规模地捕捉着种种蛛丝马迹。可是顾里却什么都没说,转身岑寂脸出去了。

除了事情之外的其他时间,我们都相处得异常清静。只要晚上我们俩都没事儿,我们就会挤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起看《老友记》的重播。顾里把她卧室那张雪白的皮草毯子拖出来,裹在我们两个身上——那条毯子是她在成为《m.e》的财政总监之后第二天,她冲去恒隆五楼的一家寝具用品店里买的,当她回家把这张似乎能够包裹进十个唐宛如般的皮草毛毯铺开的时候,我一不小心瞄到了标签上还没来得及撕下来的价钱,“我靠!一床被子而已啊!一万二!你要死啊你!”我尖叫着招呼唐宛如和南湘过来,配合抨击顾里的资本主义不正之风。顾里冲我翻了个白眼,把雪白岛子朝身上一裹:“你少看了一个零。”她的话音刚落,唐宛如和南湘两个禽兽就已经身手强健地钻进毯子里去了,她们三个裹在毛茸茸的皮草里,看起来就像是森林里的两个仙子和一个女兽人。

而现在的毛毯有一泰半掉在沙发下面的地毯上,我和顾里只需要一半巨细就足够我们裹得风雪不透了。

清静的生活里偶然照旧会有惊悚的事情发生的。就像再清静的池塘,也偶然会有一只蚂蚱从草丛里跳河自尽。

有天晚上我下班刚抵家,刚打开门,迎面一个长发过腰的纤细背影站在走廊内里对着我,我手上的钥匙一滑,掉在地上一声脆响,“南湘?”我下意识地召唤着,喉管里蓦然一阵酸楚的胃液往上涌。

然而谁人长发女子转过头来,却是耗子精顾里,她抚摸着自己刚刚弄上去的一顶假发,媚眼如丝地对我说:“林萧,看老娘这个样子,觉不以为我应该去葬个花或者刺个绣什么的?”我压抑下刚刚狂乱的续,说:“你应该去找个羽士收个惊。”

我一边换拖鞋,一边说:“你弄得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你是要去新版《倩女幽魂》的首映礼上演聂小倩么?我可告诉你,听说那货在影戏里可时尚了,就算在荒田野岭,也天天拖着制服长裙随处跑。而且她整天吃糖,也不怕发胖,更不怕被多余登分造成肌肉糖化作用发生皱纹,你不要被她活活气死。”

顾里抓起后腰的头发,用力朝右边肩膀一甩,看起来就像是云南那里围着火炬不停甩头的少数民族:“不,我是要去加入一个洗发水品牌邀请的晚宴,我准备把他们拿下,凭我这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他们怎么说也得买上半年的广告版面吧!”说完,又把头发往左边一甩,于是,一个花瓶恐慌地从置物架上摔下来,碎了。

我:“……”

顾里:“……”

快要出门的时候,顾里照旧跑进卫生间,把那顶惊悚的假发摘了,倒腾了十几分钟之后,就恢复了维多利亚贝嫂的容貌,她自己也认可,冷不丁地在街上撞见这么一个长发如云的女子,确实会倒吸一口凉气(以便让自己不要轻易殴打她)。她一边对着镜子整理着妆容,一边不经意地说了句:“要是南湘在就好了,她那一头招魂幡随便甩一甩撩一撩,应该就能忽悠对方把半本杂志都买下来吧。”

我看着顾里的背影,不知道该接什么。我的默然沉静也让顾里意识到了自己刚刚语气里对南湘的纪念,她险些不提到南湘的。但她显然禁绝备在这个话题上和我聊下去了。

但我想,我说:“顾里,过了这么久,你心里有没有以为对不起她?”

顾里从镜子里找到我的脸,她望着我的眼睛说:“哪个他/她?你指的是谁?”

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因为我脑子里,突然闯进许多几何个他,她,她,他。

谁又对得起谁呢。

实在我知道顾里心里的惆怅。这么大一群人,说散就散了,换了任何人也扛不住。谁都没扯下脸来主动联系谁,似乎各人都在竭尽全力地企图证明自己的生活里,没了谁都能一样活。

于是各人也就这么在世,一天一天的,看起来也挺像那么回事儿。

只是有时候晚上我起床披着毛毯上茅厕的时候,我照旧能够听见顾里房间传来稻气的声音。我站在她卧室的门口,悄悄地停留两三分钟,然后再手脚冰凉地回到自己的被窝里去。

秋天的上海,一到夜晚,就是无处不在的湿漉漉的冷,像从冰箱里抓了一把沙子,撒进人的骨头偏差里。

这段日子里,唯一值得开心的事情,我和崇光相处的时间变得多了起来。一方面,宫洺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处置惩罚事情上的事情,作为主要认真他私人生活部门的我,就不再忙得那么**飞狗跳了,他用到kitty的时间远远多于用到我的时间,甚至他和南湘在一起相处的时间都比我要多。另一方面,由于我的私人生活关系从之前的一堆蜘蛛网般的结构瞬间简化成一条线段,我在这一头,顾里在那一头,我俩就像是拴在一根线上的蚂蚱,天天无聊且重复地蹦跶着。

因此我空出来许多几何许多几何的时间。我终于可以把以前没有时机和他一起做的事情给一件一件地做了。

我和他一起去世纪公园骑双人自行车,和许多老黎民与游客们一起看湖面谁人号称上海最大的喷泉演出,然后又站在桥上朝湖里的锦鲤撒面包屑,然后浏览着壮硕如同禽兽般的红红黑黑的鲤鱼密密麻麻地翻涌着,崇光笑得很邪恶,他一边拍手一边说:“哎呀,应该拍下来发给宫洺看,保证他连忙跳到办公桌上抓着耳朵尖叫,‘来人哪!’”

我顺着他的形貌想象了一下谁人画面,忍不住笑得差点栽进水里。我刚想表彰他形容得精准而又到位,却突然想起,他以前可是全国最红销量最高的脱销书作家啊。那一刻,我感受极其别扭,我突然感受眼前站着的实在是另外一小我私家,我爱他英俊高峻的外貌,爱他金发碧眼的欧洲面容,爱他穿着种种顶级成衣走在天桥上被疯狂的闪光灯捕捉下来的魅惑之影。然而曾经我深深迷恋的,他那散发着草木芬芳的温柔灵魂,却在这幅崭新的皮囊里越沉越深,我险些快要捕捉不到已往的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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