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嫁女(1/2)
京城,遏必隆府邸。
“不成!”
这一声,近乎是由遏必隆妾室舒舒觉罗氏从嗓子眼里喊出来的。
她放下手中绣着的鸳鸯扇面,目不转睛瞧着坐在椅上的遏必隆:“老爷已经赔进去了您的长女懿德,难不成还要再断送了婉媃的一生吗?”
遏必隆见舒舒觉罗氏身子微颤啜泣,眉头轻蹙,不豫道:“你哭什么?先帝爷定下的规矩,八旗女子,凡年满十三者每三年便要入宫选秀一番,我钮祜禄一族乃镶黄旗大姓,族中女眷自当入宫侍奉。这是职责,亦是荣耀,何来断送一说?”
遏必隆言语携着呵斥,舒舒觉罗氏反倒止了哭声:“老爷莫要推诿,您身为辅政大臣,又于社稷有功,若是有心在太皇太后面前说嘴两句,自是可免了婉媃入宫选秀的。”
“如今朝堂之上是何局势,你瞧不清吗?”遏必隆拂袖起身,手指门外,冷言:“去年索尼病逝,鳌拜以二十四罪弹劾苏克萨哈,迫使皇上处死了他,辅政四臣如今只剩我与鳌拜二人。眼见鳌拜一人独大,太皇太后与皇上早已心存不满,所谓强者必戕,我依附鳌拜多年,若哪日皇上当真动了鳌拜,你以为我能独善其身不被牵连?”
遏必隆稍顿,见舒舒觉罗氏不再言语,接着说道:“太皇太后为了制衡鳌拜,将他送进宫的秀女全都撂了牌子,连懿德也因为被鳌拜认了干亲而受了牵连,只册为妃,偏让索尼那孙女捡了便宜,成了皇后。”
遏必隆行两步至窗前,推窗伫立:“懿德不得圣宠,在皇上面前是说不上话的。如今送婉媃入宫,我心中亦是万千不舍。”
他目光远眺,望向皇城方向:“眼瞅着这紫禁城就快变天了,咱们也该未雨绸缪。送婉媃入宫,只为她能与懿德相互扶持,若他日朝堂之上当真生了变故,她二人在皇上耳畔吹着枕边风,我等也不至于落个凄凉下场。”
舒舒觉罗氏沉默良久,她斜倚床柱,目光空洞望向窗外:“懿德初入宫时,妾身常夜不能寐,后来那一场大病老爷您也是知道的。帝王后宫向来波谲云诡,为求圣眷费尽心思,一入宫门便成了可怜之人,多得是日夜与冰墙冷瓦作伴的日子。如今婉媃方年满十三,您就如此狠心,让她再踏上懿德的那条老路吗?后妃不得干政,即使日后朝中生了变故,她姐妹二人同为钮祜禄家女子,自保已是不易,您又如何能指望一孩童为钮祜禄家进言?”
遏必隆打断了她的话,冷言:“生为钮祜禄家女子,满门荣辱与她一己之身的可怜相较,不值一提。”
舒舒觉罗氏拭去泪水,冷笑两声,扶额闭目:“说到底还是妾身母家不争气,妾身所育之女才会变为您巩固权力的砝码!”
遏必隆猛回首,怒斥舒舒觉罗氏放肆,可舒舒觉罗氏却毫不理会已然动怒的遏必隆,反而哭喊着起了身:,
“妾身说错了吗?乌拉那拉氏刚过身,您便立了巴雅拉氏为正妻。妾身嫁与钮祜禄家十九载,您从未正眼瞧过妾身一眼。若不是您长子早卒,臣妾于懿德入宫前诞下法喀为长子,恐怕您今日决意送婉媃入宫后,便是要将我这妾室给废了去。”
舒舒觉罗氏这一番言辞,正是说出了遏必隆心中所想,他竟一时哑口,不知该如何回言。
见妾室在自己面前哭的梨花带雨,此刻的遏必隆心中却毫无怜爱之情,反倒生了些许厌恶。
“婉媃入宫之事已成定局,明日宫里的教导嬷嬷便会入府授她礼仪,以备大选之日一举拔得头筹,你这额娘,好生准备着就是了。”
他转身,推开屋门,径直离去。
舒舒觉罗氏望着床榻之上,自己所绣一半的鸳鸯扇面,突然发狂似的持了剪刀将其剪成稀碎掷在地上。
她痴坐在屋内痛哭许久,屋外侍奉的侍女见遏必隆方才动了怒,无一敢入内劝慰舒舒觉罗氏,生怕此事牵扯到自己头上。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屋外传来了一女子与门外侍女打趣的声音,舒舒觉罗氏抬头望门外,屋门正好被从外推开,见是遏必隆正妻巴雅拉氏以扇掩面,笑意盈盈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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