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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跪在炉火边,一张张烧着冥纸,黎育清瘫坐在侧,茫然若失地盯着跳跃的火焰,任由它照亮出一张昏暗面容。
她瘦得剩下一把骨头,小小的脸上己见不着半点肉,衬得那双眼睛大得碜人,她苍白的嘴唇微微哆嗦,瘦骨嶙峋的手背上青筋凸显,一袭白衣下,她单薄的身子像随时会被风吹走似的。
她没有哭,眼底只是一片漠然。
他们说她己经数日未进一粒白米,若不是用参汤吊着,基础撑不下去。
齐靳差异意他们的话,小丫头会撑下去的,但用的不是参汤而是意志力,她会撑到最后一刻,撑到她愿意认可,育莘己经心狠狠地疼着,像是谁用力在他的胸口重重地捶着、绞着,鲜明的刺痛感,迫得他拧起眉头。
在齐镛的体现下,众人纷纷脱离灵堂,齐靳走到黎育清眼前,蹲下身,勾起她的脸。黎育清的眼睛虽然对着他,但视线未在他身上聚集,茫然的双眸里盛载着无尽悲悼。
“小丫头,我来了。”齐靳低声唤。
舍不得她哭、舍不得她恸,他舍不得一个灵活机敏、热爱展露笑容的小丫头酿成木偶,他有股激动,想毁掉灵堂,想带她远走高飞,就算是假话,他都乐意为她编造出一个假想世界,在谁人世界里,育莘没有死,而她不会意痛……听着熟悉的声音,黎育清的眼睛逐步聚焦,当她看清楚眼前男子是齐靳时,脸上依旧不见半分心情,只是豆大的泪水迅速在眼眶中汇聚,直到泪水极重得双眼再也负载不起,晶莹泪滴顺着白得近乎透明的面颊滑下,一颗接着一颗,他刚拭去旧泪,新泪又成形。
“乖,不怕,上将军来了。”他扶着她的肩,想一把将她收入怀里。
她点颔首,知道,知道谁人顶天立地、勇冠三军的上将军来了,知道谁人总是能够带给她放心、清静的世子爷来了,问题是,她这艘小船己经溺死,再也回不了清静港湾,即便他来了,又能改变什么?
她无法说话、无法转动,她有许多委屈,可是连放声号哭都没有气力,她只能掉泪,一颗一颗接着一颗,湿透衣襟。
他粗粗的掌心抚上她的脸,像是畏惧会一碰就碎似的,他不敢用力,就这样看着她、捧住她的脸,掏起她的泪,也掏起她的伤心。
“对不起。”齐靳希望自己能够说更多的话,但他和她一样无能为力,在死亡眼前,所有人都没措施处之泰然。
良久良久,在木槿端来的温热参汤下肚后,她终于能够启齿,然而,一启齿就是埋怨,很浓很重的埋怨。
她说:“你骗我,哥哥没有你说的那样精明。”如果他不要救二皇子,如果他在最重要的时刻选择掩护自己,如果他不要那样一副不懂转弯的性子,那么他不会死。
“对不起。”他只有这句话可以响应。
“我早就知道,别人摔一跤可能转个身就会爬起来,可哥哥性子太认真,定是摔得又重又深,摔得再也爬不起来。”笨呐,她又不是不相识哥哥,怎么可以别人教她放心,她就真的放下心?
“对不起。”她的话让他充满深深的罪恶感。
“我不是个性懦弱,不是前怕狼、后畏虎,我只是以为天底下没什么比在世更重要。”可为什么她一再强调的事,没有人愿意看待认真?
“对不起。”
握住她酷寒的手掌心,他明确,她不是在喃喃自语,而是在自恨、自责。
“我应该更审慎、更坚持的,如果我肯逼着他在二皇子和我之间做选择,那么、也许……哥哥现在还会站在我眼前,冲着我大笑。”忏悔呵,为什么天底下没有人卖忏悔药?她愿意倾尽家当,换它一颗重新来过。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一把将她拥入怀里,如果说千万次对不起,能够让育莘在世回来,真的,他愿意!
齐靳忏悔万分,如果当初不要自以为是,不要对齐镛使心机,也许齐镛不会招惹他们兄妹,育清也许当不成怀恩公主,育莘也许无法风物无限,但他们会好好的、平安一生。
他忏悔,不应把那套男子立业成就之论教给育莘,不应告诉他,不管是时势造英雄照旧英雄造时势,想当英雄,就得牢牢抓住时势。他甚至不应该找人教育他武功、不应该宣扬他走武举之路……小丫头只想要育莘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她从不要他功成名就、举世扬名,为什么他要逆她心意,为什么他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育莘身上,为什么他就不能当个清静的第三人?她自责,他更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