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林芝堂(下)(1/2)
张焕的师傅叫林德隆,他长着一张宽大的紫脸膛,豹眼狮鼻、一蓬大络腮胡,他身材魁梧,走路强健如飞,行事清洁利落,若不是林神医的名声在外,初见他之人一定会以为他是军中上将,事实上他原本就是军医身世,十五年前他所在军队被回纥精骑击溃,他便脱离了军队,举家迁到太原,建设了林芝堂这块响当当的牌子。
他和张焕结缘于京城大溃败的路上,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回纥骑兵从河东南下,在灵宝渡黄河,随即大北唐军,攻破了潼关,关中恐慌,刚登位的新帝先一步逃至汉中,近百万京师黎民蜂拥出城,向西没有目的地奔命,林德隆赶回京城时,胡兵已经从身后漫天杀来,他在路边发现一对贵族母子,孩子被流箭射穿了肩胛,母亲伏在他身上哀伤心哭,而他们的侍卫在拼死反抗一队回纥骑兵的疯狂进攻,已经死伤泰半,形势危在旦夕。
林德隆杀散回纥骑兵,救下了他们母子,他们自称是太原张家人,因太原陷落而逃到长安,林德隆虽然保住孩子一命,但他伤势太重,林德隆便将他们带到自己的家乡—剑南蜀郡,由自己的父亲逐步调治孩子的内伤,平乱后,林德隆又将他们母子护送到太原,为恒久治疗孩子的内伤,他们林家也索性举家迁到太原,自然而然,他就成了这个孩子的师傅。
而这个孩子就是张焕。
现在,林德隆正好竣事一个诊治,用一块清洁的抹布擦拭案台,从早到现在他已经看了二十几名病人,着实有些累了,天色近午,店堂外阳光耀眼,他突然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泛起在门口,便点了颔首,转头对药童道:“给下一个病人说声歉仄,请他等我一刻钟。”
来人正是张焕,林平平不敢见爹爹,已从后门先溜回家,他只得独自一人来见师傅。
林芝堂大门狭小,内里却很宽敞,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一架长长的屏风将大堂支解成两半,左面是一溜半圆形柜台,柜台安有一排木栅栏,柜台内里摆着十几排高高的药柜,直顶屋梁,药柜上充满了密密麻麻地小药屉,几个药童正站在梯子上手脚麻利地按方取药。
“下一个!”黑黑胖胖的掌柜唤了一声,连忙走上来一个老人,颤巍巍地将方子递进木栅栏,掌柜一眼望见是红色药方,原本辉煌光耀的笑脸连忙变得阴云密布,“又是一个免费的!”
他低声嘟囔一句,极不耐心地将药方胡乱塞给一个药童,命他去抓药,自己却恨恨地自言自语道:“今天一半都是免费,照这样下去,各人都喝西冬风吧!”
“林二叔,又在愁钱了吗?”张焕见他满面愁苦之色,便向他拱拱手笑道:“我听说救十人命便可在阴间得一库金,林二叔现在虽无钱,等到了阴间可是金山银山,愁的却是钱太多。”
药柜的掌柜即是林平平的二叔,名叫林德利,故名思义,万事以利为先,年迈林德隆只看病不管事,三弟林德奇又游手好闲,所以,林芝堂的实际运作便由他来认真。
林芝堂虽然远近闻名,天天门前都排了长队,但做的却是赔本买卖,对贫困黎民基本上都是免费诊治,实在穷困之人甚至还免费赠药,多亏张家免了他们的房租,才委曲维持林芝堂不关门倒闭。
林德利见张焕过来,马上笑逐颜开,他急将张焕拉到一边,软语求道:“十八郎,我有事求你资助。”
张焕吓了一跳,“林二叔,看你这话说的,什么叫求我?你有事就付托。”
“这事恐怕有点难,所以才求你。”林德利干笑了一声,见左右无人,才低声道:“我有一个朋侪,他在乾运坊有一座空置的独院有意出售,就靠近你们张府,想问问你们张府要不要,而且分文不收。”
‘分文不收!’林德利把这四个字咬得特别重,他偷偷地看了看张焕的脸色,张焕却笑而不语,期待着他后续的话。
林德利见他不露声色,只得吞吞吐吐继续道:“虽然,我这个朋侪有个小小的条件,他在南市做粮食生意,吞吐量太大,便想在市河滨上那块清闲上建个客栈,按市价付钱,希望你们张家能优先思量他。”
张焕微微一声冷笑,“林二叔说的就是丰盛米行的裘东主吧!市河滨上那块清闲至少有二十亩,几多人眼红而不得,他送给张家一栋老宅便能把那块地拿得手,如意算盘打得很不错!”
林德利脸一红,呐呐隧道:“如果贤侄不愿,就算了。”
虽然,林德利从来不做无利之事,若他能玉成此事,至少可得二百贯的佣金,二百贯啊!在蜀郡可买几十亩上田。
张焕见他脸上露出失望之色,便拍拍他的手背歉然道:“并非我不愿意,林二叔也知道我虽是张家人,说话却不管用,实在是帮不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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