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四十(1/2)
被勒索王羲之真迹,仿一幅赝品不就结了此案嘛!
如果薛稷尚在,柳八斛或许还能请他仿来试试。去。可惜柳珍阁的柳熙金只善画,写字这一样,描个摹本卖出去倒不成问题,仿王羲之真迹?未免有些不自量力。
一旦仿出,长安城不知有多少嗜字如命的大臣们在等着揣摩“真迹”。笔下功力越不过太宗皇帝那会儿的摹本,就别想妄造书圣的赝品。行家上手一琢磨,假的,柳珍阁那块金字招牌也甭挂了,多少辈子的好口碑一笔勾销。
柳八斛掂量几次,仍旧咬定了他的说法,坦言没有书圣真迹可供出售。
李嗣庄拍桌子跳了起来:“好,很好,倔老头,你一天不肯卖字,我一天不放你走。来人,把柳家老老少少都请进宁王府喝杯好茶!叫他们带着真迹来赎掌柜!”
“您绑了老朽也无济于事。家中妇孺并不知晓阁内事务。更何况柳珍阁从未收藏王羲之的真迹。薛思那日所见,不过是普通摹本罢了。”柳八斛吹去茶汤上的浮沫,淡然答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您请三思。”
李嗣庄哪里肯信,他嘿嘿干笑两声:“妇孺不知,你亲儿子肯定知道。柳掌柜,多有得罪,先在我这里住俩月小柴房吧,八月初五之前还没交出真迹的话……”
“不知您对柳珍阁的其它重器有无兴趣?”柳八斛压着怒气,同李嗣庄谈条件:“天底下值钱的东西很多。为谢您这一杯好茶,老朽情愿半价送与贵府。”
李嗣庄摆摆手,等到七月底逼问不出真迹,再榨其它宝物充当替补也不迟。
黑夜有“吹灯灭烛”的极乐,也有“月黑风高”的极恶。
这天夜里,柳八斛被扣宁王府。
翌日,长安城一如既往醒来,没有人关心偌大一座城内昨夜到底发生过什么。五更朝鼓“咚咚”敲过,城门郎立在高楼上,指挥他手下的校尉们开城门。赶早进城的队伍照旧排出半里地,胡商牵着骆驼,隔了几辆牛车冲他的同伴吆喝两句番语打招呼;卖菜老农歇在木板车旁,闲聊今年雨水多寡。黄土地上数道辙印深深,车马往来不绝。
一队宁王府侍卫策马奔出城门,前往扬州去虏柳熙金。
“烧鸡!冲啊!烤鸭!冲啊!”温府护院早起跑步的号子声隐约传入合欢院。
阿宽揉着黑眼圈进屋报菜单子:“郎主,今天的早饭有馄饨、麻油炸的槌饼、新鲜荏子和莱菔、昨晚上剩的半碟腌肉。现在摆上还是待会儿再吃?”
“如此简朴的早饭?!阿宽,你偷懒了,爷的份例不如护院?”薛思一听,这还了得,厨娘连热菜都不炒了,直接洗一把生菜缨子端上来,比喂山羊还省事。
“郎主您吩咐过,早饭不许上大鱼大肉。唉,仆妇们睡眠不足,待中午给您补热菜和热粥……”阿宽掩袖打了个呵欠,早知道什么都不会发生就不集体熬夜听墙角了,站着直犯困。
她把椅子拉开,边喊人盛饭边禀事:“温郎主破晓时分回的府,来院里瞧过。温郎主叫婢子给您留话,说公主那边他去讨了公道,问您有兴趣一起玩双虬戏水吗?”
薛思摇头道:“我没兴趣二男一女,叫他别再去招惹麻烦,公主和皇帝,温府惹不起。”
春娘为薛思摆好银箸,念及那位九公主位高权重,万一再招夫君去寻欢,岂不是要了他的性命。她道一声稍候,转身进书房写下一笺,让阿宽遣人送到公主别馆。
“写的什么?”薛思好奇地夺来,拆开读了两句,却是一首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公主会爱上这位写诗的王少年,而后再爱上另一位写诗的李郎君,那样便无暇顾及其他男子了。”春娘动用了她的后世见闻,打算把写诗的少年提前举荐给九公主。
“你肯定她爱这调调?”薛思读来读去,这诗挺好,比他在别馆遇到的那些文人写的好。
春娘莞尔:“不妨一试。我肯定她喜欢。”
薛思向后仰在椅背上,叹道:“爷败就败在不学无术上头……我若会写情诗,早就骑马采遍长安花了。春娘,你也喜欢这调调吗?”
“喜欢啊。薛哥哥,书房添一架子正经诗书吧。”春娘坐在桌前,循循善诱。
“很有道理,我该学一学如何写诗,以便吟些春诗春句,满足某位思春的小娘子所喜欢的思春调调。”薛思枕着胳膊,含笑戏她:“昨夜比往常攀缠更甚,柳春娘,莫非你……食髓知味?你说说看,我未清醒时,我们在榻上用的哪几式叫你如此欢喜呀。”
春娘双颊飞红,捂住耳朵直摇头,发髻上的步摇颤得叮叮作响。还没发生,如何说得出口。
薛思满意地看着他的小新娘羞红了脸,娇滴滴、嫩娟娟。他暗自感慨:稍加滋润便比露珠还要晶莹可爱,交给别人哪有留在自己身边放心……春娘啊,哥哥会认真负责照顾你。等你的嫁衣绣好,我们从合卺宴补起,然后洞房花烛。哥哥保证,该有的礼仪一样也不会缺。
“郎主,馄饨来了。”阿宽端着托盘问:“撒芫荽吗?”
“芫荽赏你,我们出去吃。”薛思打横抱起春娘就往外走。
春娘措不及防,连筷子也脱手落在了地上。她攥住夫君衣衫仰起脸,小声说:“你的胳膊不痛了?放我下来吧,扯到伤口不好,被人看见也不好。”
“区区小伤,何足挂齿。”他边走边喊胖叔:“牵马,一个随从也不要。”
“胖叔,还有我的帷帽……”春娘忙补上一句。
“不许戴。”薛思低头蹭蹭她的额,笑道:“隔着厚纱如何能看清沿路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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