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二十九(1/2)
务本坊,国子监。去w-w-w.7-k-ankan.c-o-m。日光煦煦,照得滴水琉璃瓦明晃晃闪着光。春娘下了马车,举起扇子遮住晒人的太阳,往四处略瞧几眼。
她的老祖宗朱熹重修了白鹿洞书院,与岳麓、嵩阳、应天并列为“四大书院”。她却连那书院外头的石阶也未见过。此时站在国子监,春娘难免感慨一番:“没想到占地如此之广……”
“听说鸿胪寺还想把它再扩一扩。光是来长安求学的遣唐使,一个使团就超过五百人,盖小了不够用啊!”胖叔掏出十枚大钱,招手唤了个扫地杂役引路。
春娘刚走两步,耳边传来女子清脆的笑声。轻纱披帛飘呀扬呀,几位丽装小娘子从她眼前招摇而过,让春娘看得莫明其妙。她很纳闷,问杂役:“这里不是国子监么?放任妇人任意出入,门禁太疏松。”
杂役嘿嘿笑着,左手扶住竹枝扫帚,右手往前面一指:“她们来送茶水点心给意中人。”
春娘忙以扇遮面,低头匆匆跟在胖叔身后,不敢再多看一眼。杂役边走边跟她闲聊:“仰慕崔郎风采而来的吧?最近涌来很多像您这身打扮的小娘子,都只为见见崔助教。”
国子学崔助教,满腹经纶才华出众,却年轻面冷,不苟言笑,是时下长安闺秀们热烈追逐的名士之一。小娘子们甚至不惜日日起早,顶着漫天星星从城里赶到处于外郭的国子监来听他授课。祭酒对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进国子学的人,父辈少说也得混成三品官,轻易招惹不起。虽明知是女学生,照收不误。
谢过引路杂役之后,胖叔把祭酒请到屋角嘀咕了几句,银子奉上,诸事办妥。
“贵媛也往国子学去?”祭酒打开锦盒取出铜印,往文书上盖了章,填上薛思的名字,只剩下一处空白。国子监设有六学,分别是三品身价的国子学、五品太学、七品四门学、八品及庶人律学、书学、算学。祭酒询问胖叔打算选哪一个。
胖叔又把他拉到屋角,陪笑低声问道:“不知俊朗的小郎君在哪里更多些?”
“……俊朗小郎君么,太多了。最近国子学新来了一位崔助教,很受欢迎。”祭酒颠着那袋沉甸甸的银子,推荐说:“他才二十四岁,尚未娶妻……”
胖叔直摆手:“太老。”比春娘大十岁啊,这意味着姓崔的很有可能死在春娘前头十来年。
“这样吧,文书你先拿去,选中哪个学馆自己填上。”祭酒报以了然的微笑,横竖这小娘子也不是第一个女扮男装来国子监暗度陈仓的,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何不多行方便。
胖叔乐呵呵施礼辞别祭酒,春娘仍低头跟在他后面。两人刚迈出门槛,迎面走过来一位五十岁开外的长者,他手牵小童,身边是位青衫少年。
春娘瞥见长者腰里佩的鱼袋,心知遇到官了,忙同胖叔退到一旁以示避让。
一退一避之间,已被长者认出。他停下脚步,端详春娘片刻,怎么看都不像认错人。他略显疑惑,开口问道:“你是……柳八斛的孙女?分娘?”
春娘尴尬地抬起头,看清对面是何人后,小声回答:“贺伯伯,我是春娘。”
“唉,老眼昏花不济事了。”贺知章摇摇头,嘱咐春娘转告柳八斛,有好字记得留给他看看再出手。春娘恭敬应下,目送贺知章拉着他的小孙子消失在竹帘后。
下了台阶,四名老书童立刻将春娘护在中央。此时各处正在授课,书声朗朗入耳。胖叔意欲领春娘把六学挨个转一遍,春娘却不愿冒然敲门打扰博士讲学。她指着一处树荫说:“先歇会儿,等他们散了这个时辰的课业,我们再去不迟。”
“遵命!”书童们撑开胡人小马扎,递水打扇,伺候春娘坐下。
枯坐无聊,春娘趁此时闲暇,同胖叔议了一回府内事务。温府明明家底殷实,稍微在账目上做些手脚,足以转走大笔金银。她不明白薛思为何舍近求远。春娘很隐晦地问胖叔:“近日我翻公中采买开支,诸多事项记录潦草,帐上漏洞百出。难道无人钻空子?”
“有啊,时常有人揩油。叔早年还劝大郎也揩几锅留着日后花销。他不肯。”胖叔也坐在小马扎上,一手一把扇子,左右开弓为自己扇风。
两人正说话间,先前遇到的那两位贺氏学子也走到树荫下了。青衫少年朝他们一拱手,分得半片荫凉。那小童头上结成两个总角发揪,红绳系着,大约七八岁年纪。
“柳小娘子,你在等人吗?”少年打量着四个高大随从和她的书匣,主动攀谈。
春娘扭头去看胖叔。陌生男子问话之类的事,交给胖叔出面为妥。若不是薛思有令,她定然寸步不离温府,更别提什么国子监了。
胖叔扭头去看地面,看了许久,仍没听到春娘答话。他放下扇子,无比诚恳地对春娘咳嗽了两声,揉揉喉头,沙哑着嗓子推托:“叔嗓子……哑……说话,咳,难受。”
小童见她久不答话,拽拽少年的衣角,说:“哥哥,她失礼。她的爹爹没有教导她礼仪。子北虽然见不到爹爹,子北却知道别人施礼相问,当回礼作答。”
“嘘,那位姐姐只是害羞罢了。”少年将他拉到自己身后。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