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1/2）

明昭站在船头，白衣素服，从太庙祭祀完父皇母后直接就上了船。这一役输得不甘不愿，却又心服口服，墨白说过上位者输不得，输一次就是万劫不复，输得天怒人怨，输得众叛亲离。

没有想过还会有人来相送，泠泠琴声传过江面，好一曲《燕燕》！

苏花舞抱琴坐在岸边，满身素缟。且弹且唱：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明昭听了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似讽似嘲，居然会是你来临别送行。

元旭立于身旁，皱眉看着她的反映，一杯蚀骨已耗尽她的心力，遨游于九天的凤凰终于堕入了泥潭。昔日叱咤天下的盘算、一纸《国策》改变朝堂局势，权门阀族束手，皇权一统。赖以笑傲江湖的武功已失，生命也岌岌可危。

苍白透青的脸色灿然一笑，说道：“若要有人击筑唱《易水寒》才好。”

你想学做荆轲？终身不再踏入故土的决然是你怎样的伤痛悲痛。顾左右言他道：“北国风物也有另一番苍莽景致，殿下会喜欢的。”

终究却不是我的，明昭闲步走回舱中，豫哥哥的灵柩应该到了流霞山，沈二叔带着薇姨去了梨花谷，墨白玉锦你们以后逍遥江湖，会是何等快意。展开御盛行临终写下的血书，御三叔，你何须抱着杀身成仁的死忠。

眼前字字泣血：忍辱偷生十余载，却理想未展，宏图半路而俎，吾无颜面临先主知遇之恩，更怜幼主伤逝，心痛无以复加，唯舍身以报全吾忠义。

你有何辜，我又有何能，居然陷你于绝境自戕。

明秀端来汤药，见她又在看御盛行的诀别血书，“都已经已往了，妹妹不要再耿耿入怀，徒自伤心追悔，想御将军也是不愿看到的。”

你也是这样的吗？明昭看着她，你为何执意陪我去魏国，豫哥哥临终托付要你照顾我，却不是要你的一生来照顾我啊。想自嘲却又笑不出：“姐姐劝我逝者已往不行追，却忘记了自己的执着愈甚他人。”

明秀婉约道：“我不是执着，司徒豫已是已往了，你尚有未来，而我却不知未来在那里。我并不是信守允许，而是在逃避我的责任。因为我不想为了皇家的某些利益去嫁给一个生疏的人，**姐姐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想起她对明彰临别时的话：“从以后你就是真正的举目无亲了，这把椅子也只有举目无亲才坐得住。”平时是个何等婉顺的人却说出了刻薄尖锐的话语，她有多失望啊！

明昭饮下汤药，苦涩得脸都绿了，“已有良久没听姐姐奏琴了，姐姐能弹首曲子让我听听吗？”

“虽然可以。”

软红连忙摆案焚香，绿娥抱着琴摆放。笑着说：“公主选一首威风凛凛阔朗的，刚刚听了那花魁的曲子，没得胸闷气丧。”

明昭展颜一笑，“姐姐别见责，她们随着我没有学得雅意，不会听乐声。苏花舞琴艺极好，在她们听来也只是对牛奏琴。”

“那首曲子太过凄凉，虽然应景，却让人颓丧，不怪她们的埋怨，任是谁听来都都不舒服。”明秀敛神素手一挥，铮然如冰破水溅，珠玉落入银盘的琅琅琴声迎面而来。明昭精神一振，却见她正笑看自己，“今日的《春晓清风》被姐姐能手奏出了意境。”

“冬季将逝，清风徐来，春水破冰，杨柳掠面，行路依依，顾我犹豫……”明秀低低吟唱。妹妹，你是天之骄女，不行就此一蹶不振啊。

明昭精神不济，先前强行打起的精神徐徐涣散，闭上眼睛陷入了甜睡中。

元旭立在船头，萧明昭，我终于把你拉在身边了，却是咫尺天涯的隔膜，你能放下以往的一切是最好，若不能，我又该拿你怎么办？

姬默悄悄到了身旁,轻声笑道：“世子这一场硬仗才刚刚开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