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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回家和我闺女说说……”
未关的车窗外传来居民的对话,宋青城皱眉,车子擦着她们驶出了小区的大门,在前方路口处等待空闲会车如道。这片小区的大门都是沿着马路开的,里面的车子出来要会车进行驶道时视野受阻安全系数低,总有大大小小的事故发生。
宋青城看着三米开外因为急刹车而留下的轮胎滑行痕迹,又看到一些零碎的车灯碎片,心中寻思着刚刚此处可能又因为上行驶道而发生过一场车祸。
“爸,看来您这次连任,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像是要压住内心因为眼前车祸留下的痕迹而惶恐不安的情绪,他半真半假的调侃起后座的石城一把手自己的父亲。
不理他的调侃,宋岳华和前面人如出一辙的皱眉,花白的鬓角泛着yin霾,整个人看起来严肃到冷凝。
尘归尘,土归土
【】——
宋青城将父亲送到门口后,连家门都没进,直接掉转车头朝富阳山驶去,这个时候她一定在富阳山老宅,那里戒备更森严,连苍蝇都飞不进去的将军楼才是她现在最该呆的地方,没有任何的记着和追问。
车子开到富阳山的林荫道上时,宋青城的心没来由的一阵悸动,他回忆起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从争锋相对到抵死缠绵,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仿佛如一场剧情紧凑的梦一般,一场赶着一场。而到这里,他才寻思明白一件事,所谓的明知道她在找他而自己避而不见的唯一理由,就是自己的恐惧。
他怕她来说的,不是他想要的解释,而是她最后的选择,选择娄御安。那一刻,他才看清自己的懦弱。
他总是会被一种莫名的情感支配着,觉得自己是在娄御安离开的前提下才能跟她在一起,潜意识便会对自己下心理暗示,娄御安不在,他们在一起,可娄御安回来了,那所有的事情都变了样。
其实他忽略了一点,女人都是感性的,曾经深爱到致死的初恋,如今鲜活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怎么能不情绪崩溃?试想若是和夭夭就此别过,若干年后再次相见,他能让自己不受丝毫影响么?
答案是否定的,那既然他都不能,何苦要求夭夭呢?
爱一个人,总是会妥协,无条件的。
车子快开到富阳山正门时,手机铃声突然大燥,宋青城取出那款砸核桃手机按下通话键,却在听完对方的话后,车子急刹在富阳山正门五百米处。森寒慢慢爬上他的脸庞,细长凤眼死死盯着庄严的大门几秒后,一把转过方向盘,驶离富阳山——
严其灼在一片白色和鲜花的香甜中醒来,她半睁着眼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脑海中断片的记忆如潮水般袭来。
过河拆桥四个字划过脑子,留下深刻的痕迹。
当时她的手还保持着捏钥匙开门的动作,听到那里时猛然觉得嗓子眼干的发疼,指尖发抖,后脑勺的疼痛也一波高过一波。
她望着眼前的那扇门,一步步往后退去。脑海里不停地盘旋着两人的对话,寒冷如隆冬刺骨的风一般从虚掩没关上的门缝里传来,随着她越退越远的距离慢慢模糊不清,最终消散在合上的电梯门外。
然后,她只记得自己死命的踩刹车,可陈舫玉的那辆雷克萨斯还是不可逆转的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黑色越野,白光一闪后,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轻轻的开门声传来,严其灼木然的转头去看,短发的陈舫玉一脸憔悴的模样落进她眼里,她愣愣的看着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夭夭,你醒了!”推门的人惊喜的喊道,想上前却又后退回去,拉开门对着套房外客厅的人喊道“夭夭醒了,夭夭醒了!”
严其灼看着像是变戏法一样,本来安静的病床前突然冒出的这么多人,没有多少表情的变化,她只是认真的看过每一个人,然后静默。
“夭夭,除了右臂外有没有哪里疼?”
穿着白大褂的宇文堂做完例行检查后,低头轻声问道。其实这场车祸不算严重,由于安全气囊及时打开顶住了严其灼前扑的身子,她只是一只手磕在了方向盘上导致骨折以及额头上的撞伤。除此之外,并没有另外的伤势。
躺着的人摇摇头,默然垂下眼帘。围在病床前的陈舫玉和严若凡担忧的看着面前的严其灼,严若凡看到她神情恍惚的样子飞快的转身向一侧的丈夫低问道。
“夭夭是不是因为车祸心理上受到了冲击,你看她需不需要接受心理的治疗?”
宇文越清低头思索了半晌,摇摇头。“暂时还不能判定,等她在医院多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她右臂骨折暂时也不能出院。”
严若凡点点头,抬眼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严若寰,心里气不打一处来,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后转身走回病床前摸摸小侄女光溜溜的脑门,那上面,还贴着森白的纱布。
“夭夭,你想吃什么,姑姑去给你买,好不好?”
乌黑的眼珠子听到声响,转动到她这边,看了半晌抿抿嘴。“我想吃糖炒栗子。”
见她终于肯说话,严若凡立时连声应好。
“你们都出去吧,该回去的回去,我陪我孙女说说话。”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坐在病床边离严其灼最近的陈舫玉站起了身,回望着拄拐杖的老者,开口欲言是被他抬起的一只手掌给止住,有些混住却依旧眸光锐利的眼扫过白大褂的宇文堂。
“李嫂也住院了,你回去给夭夭做点吃的送来,你们,”大手一指,将众人一一点到。“也都忙了半天了,回去休息休息,该处理的事处理完,到时候轮流过来陪她。护士终归不是贴身的人,有很多事是做不好的。”
“还是爸想的周全,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今晚我来陪夜好了。”严若凡赞同的点点头。
“你们,都回去吧,我不要人陪。”
就在众人打算分工时,一道沙哑的嗓音传来,立刻攫住了众人的视线。
“夭夭,你是不是哪里疼不开心了?夭夭,住院没有人陪怎么行,你听话点。”陈舫玉倾身到女儿面前轻语哄道。
“你们都回去,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你们都走吧。我不用人陪着,哥哥留下来就行了。”
哥哥留下来,可以方便照顾李阿姨和青青姐,其他的人,她谁也不想看到,尤其是……严姓的人。
严卫东看她一脸执拗的模样,心中也知道强求不得,何况她又刚刚车祸后醒来,意识太脆弱,若强行违背他的意愿,难保她不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两害相权取其轻,严卫东虎目一瞪众人。
“那就都回去,该送饭的来送饭。”说完走到病床前,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厚实的大掌拍拍女孩的小脸,慈爱的表情和前一秒判若两人。
“我知道我孙女心疼爷爷年纪大了,那爷爷就先回家了。我严卫东沙场杀敌挨子弹九死一生都不怕,你是爷爷的孙女,这小小的车祸,算得什么?”
严卫东的本意是鼓励,可是她在听到那句‘你是爷爷的孙女’时,心猛然像是被鞭子狠狠抽过一般,火辣辣的疼着。
她终于看到自己在那个挣扎了二十三年的漩涡里慢慢灭顶,最后消失不见。
“哥哥,我想去看看李阿姨。”
众人都走后,病房里一下子冷清的让人觉得窒息。严其灼挣开虚合的双眼看着天花板说道。
“你刚醒没多久,脑袋也被撞伤了,虽然到现在没有出现呕吐不适症状,但是不能排除脑部受损的可能性。必须经过24小时观察后,才能下床做短暂的活动。”
宇文堂说的很专业,但是严其灼却嗤之以鼻。
“我知道我自己没事,我要去看看阿姨,带我去看看她。”
看着那个挣扎着要爬起来的严其灼,宇文堂心里叹息。“夭夭,别去了,青青现在,谁都不肯见。”
原来,这个才是重点。
“哥,你曾经因为自己是严家的孩子还感到悲哀么?”
宇文堂将她的床摇高后,听到上面的人如是问道,他猛地看着那张熟悉到骨子里的清艳小脸,眼神淡然。
“一直都是。”
再显赫的给予都弥补不了内心所受到的伤害,他和夭夭都是受害者,不,还有他,还有那个人。
无力的笑容从嘴角漫延开,严其灼吃吃的笑了几声,慢慢的,就有透明的东西从她的眼角滑出。
“哥,如果有下辈子,我们都选个平常人家投了吧,就算是要经历生活艰辛的洗礼,也比将灵魂卖给魔鬼要来的强。”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夭夭,没有一丝生气的脸上平静无波,不哭也不喊,默默流泪不出声响。伸手抹去她的泪珠,宇文堂摩挲着她的鬓角,带着笑意的声音里却饱含了痛楚。
“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妹,我还罩着你。”
“我要做个乖女孩,不惹父母生气,不做坏事,不杀人,也不和别人相爱,到了年纪结婚生子生老病死,最后化成一杯黄土,风一吹,就没有了。”
宇文堂越听越不对劲,看着那张脸,突然觉得陌生。
“夭夭,你要知道,相爱不是错,只是那个人不对。不要因为一个人就否定了自己,你终会遇到一个对的人,就像……宋青城。”
他以为她还沉在过去年少的情爱里不能自拔到自我厌弃,便立时收回了自己yin郁的心情,想要开导她,却不知道自己的话正中了她的死穴。
她木然的盯了他半晌,扭过头看着窗外,夕阳西下,残阳艳绝,在美好的东西也抵不过流年,时间一过就什么都没有了。
尘归尘,土归土。
“你出去吧,我想自己睡一会儿。”
宇文堂见她神色极其倦怠,将病床摇平后掖了掖被角,低首在她额前亲吻了一下后带上门离开。
出了套房的门,他站在走廊里顿了大半天,玻璃窗外的天边有几只大雁正在往南飞。
雁南飞,雁南飞,雁叫声声心已碎。
不等今日去,已盼春来归,已盼春来归。
今日去愿为春来归,
盼归,莫把心揉碎,
莫把心揉碎且等春来归!
天边的晚霞映红了他的眼,飞快的掏出电话拨了过去,他想,有些事,解铃还需系铃人。夭夭的心结,唯有他才能打开。
葬在时光里
【这辈子,除了生与死,哪一桩不是闲事!】——
宋青城是在沪渝高速上接到严卫东电话的,那时候他正因为蓦老六来电说赵玉被坤哥暗算中枪生命垂危而和程阳火急火燎的往渝市赶,却不想被严卫东这个电话打乱了全部阵脚。
“你回去吧,我去渝市就行了。”
程阳听说严其灼出了车祸,心里也是吓了一大跳,将车停在服务区后郑重的做完决定。可是身侧的人不发一言,沉默的看着远方。
一边是生死未卜的好兄弟,一边是前途未知的女人,你若问他哪个重要,他无法做出回答。兄弟是手足,失不了;可严其灼也是他心尖好,同样失不得。
“宋青城,你要知道,赵玉是男人又是兄弟,可严其灼,她只是个女孩子。赵玉我去是一样的,可是严其灼那边若是我去了,那可就是天地之差了。”
他不想说什么动之以情的肉麻理论,但是有些东西,女人的确是比男人在乎的深。何况两个人现在的这种状况,若是他不能回去,那以后会发生什么,谁都不能预料到。
宋青城心中明白,石城肯定是自己最后的选择,但是在下决心的这个过程中,他脑海里的思想斗争极度的惨烈。
曾几何时,杀伐果断的蓦三也变得这样婆妈,让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
“那你和赵晗回去,我处理完石城的事情,就会和你们汇合。”
宋青城看了一眼黑西装的赵晗,面色无异,可程阳却在他眼角捕捉到一丝歉意。他上前拍了拍宋青城的肩,示意他安心。
“我把赵晗带回去,阿玉就算是死了,也会活过来的。”
耳侧传来程阳可以压低的声音,宋青城咬咬牙,伸手抱住好兄弟的。
“我会尽快处理完去找你们,告诉赵玉,他不要以为死了就能摆脱蓦家这个重任,就算是追到阎王殿,我也会抓他回来的,至死不休!”
程阳点点头,伸手在他臂上狠拍了两下,这些年不离不弃的默契告诉他,面前的这个男人,说话算话。
弯身坐进车里,就在赵晗松开离合器的刹那,程阳落下漆黑的单向玻璃,迎上宋青城坚定的目光,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他声音里裹着一本正经。
“蓦三,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因为一个女人搞的自己灰头土脸。你要,就自己抢过来,不要,就彻底放手。你因为她蜷缩在这里这么多年,时间上来说已经够了。我们的天地和责任不在这、不属于石城,舍不舍得这种感觉,真的不适合我们,这次我先走,希望下次我们会同行。”
话音落,车窗迅速合上,车子飞也似得离开了原地。
再看一眼已经消失在夜色里的黑色轿车,宋青城转身走到揽胜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诚如程阳所言,他将太多的时间放在裹足不前上,到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石城医院
套房的门轻轻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身段高挑,十寸的高跟扣在长毛地毯上,没有一丝声响。她拎着一袋热乎乎的糖炒栗子穿过客厅,朝离间的病房走去,手刚搭上门球,就停住了。
门没有关上,是虚掩着的,微弱的睡灯昏黄的光线从里面遗漏出来,像是晚归人朦胧的灯笼。
她轻轻推开门,视线落在病床前那把椅子上。
椅子上背对门坐着一个人,微微前倾的身体肩膀宽阔,左手抵在床沿,右手抬起,正虚拂在女孩栗色的头发上。那双钢琴师的手,指骨修长如玉,一下又一下的拂过女孩的发顶、额头、脸颊,带着无法掩藏的怜爱和温柔。
隐在昏黄灯光下的侧脸上,那种仿佛对着自己的心爱之物百看不厌的神情让推门的人鼻尖一酸,手中的纸袋掉到了地上,严若凡双手捂住嘴唇,泪如泉涌。
听到声响的人回头,看清来人后那原本温柔的眼神瞬间如落潮般系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漠。看了一眼地上的纸袋和标识,他慢慢站起身朝她走来,不顾她泉涌的泪水而是弯下腰将纸袋捡起来,经过辨认后拿在手中没有交还给门边站着的人。
“你吵到她了。”
他眼里的疏离毫不掩饰,出口的话也是没有任何情感。
严若凡只是看着他,无法转移目光,她伸出右手想要摸摸他的脸,却在触及的那一刻被他躲开,且目露厌恶。
“出去吧。”他强硬的将她逼退到门外,自己也跟着出来了,将门带好。望着她的丹凤眼里都是讥讽。
“我就说,宇文堂怎么这么好心,夭夭出了车祸通知我不说,还能让我单独陪夜,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严若凡还沉浸在见到他的百感交集里,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她低泣着伸手拉住娄御安的手,不顾他挣扎的握紧。
“安安,真的是你么?安安,妈……妈不是在做梦么?”严若凡急切的将男人的手贴到脸上,感受到温热后又是哭又是笑。
“安安,妈终于见到你了,安安。”她伸手想抱他,却被他一把挥开,连带着将手挣脱出来。
面对严若凡的眼泪,娄御安嘴角浮出好笑。
“妈?”
“安安,是我,我是……”娄御安突然开口的一声妈字,让严若凡惊喜的直点头,双手仍旧慌乱的想要去抓他。
“我妈还好端端的住在大院里,她姓方,”男人牙关咬紧,“不姓严。”
“安安,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可是你不能否认我和你的母子关系。安安,当年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啊,安安,你别这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安安,妈知道错了……”
“你当年把我生下来就错了,你就不该生我,这样也不至于让我这么痛苦,不至于夭夭这么痛苦,你现在知道错了有什么用,能改变什么?”他一把推开要抱他的严若凡,谁知力道过大,却将她生生的推倒在地毯上。
“你在干嘛,娄御安!”推门进来的宇文堂刚好看到这一幕,飞快的跑过去扶起母亲,怒瞪面前的人,可被他扶起来的严若凡却仍旧颤巍巍的将手伸向娄御安的方向。
“安安,我也是没办法……我、我拗不过你外公和你爷爷,我和你爸爸都没办法啊。”私奔到最终被抓,就如同当年夭夭和安安一样,到最后都落得个另娶他嫁。
严若凡一手捂着嘴压抑着哭声,哭得肝肠寸断,闻者落泪。
“妈,妈你别哭了,他不懂就算了,这么多年你为他流过那么多泪水,已经对得起他了。”宇文堂不停的擦拭着母亲的泪水,安慰道。
娄御安别过眼,眼角泛红,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二十岁的他还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将他和夭夭逼得去离家出走。被抓回来后,在看到妈妈哭肿的双眼和她身后那个短发高挑的女子时,在得知自己并非方氏亲生子时,他就知道,他的世界在瞬间就被那个短发女子的一句话给毁了。
‘安安,夭夭是你的妹妹,你是我的孩子,妈对不起你们。’
上一代的种的孽因,报应在了他和夭夭身上,他那时只觉的,生,不如死。
“你们在干嘛?”
沙哑的声音从身后病房的门口传来,几人相视一愣,脸上猛地浮起惊愕,严若凡飞快的忍住泪水,别过脸去不看门口的人。
“夭夭,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自己起来了?”
严其灼看着面前的男人,丹凤眼里都是关切,木然的摇摇头。“外面好吵,我就醒了,我闻到了栗子的味道。”
娄御安抬起拿纸袋的手,眉眼含笑。“你鼻子真灵,你姑姑给你买了栗子,要吃么?”
点点头,一双清水妖眼贪婪的看着纸袋。
“那我们进去,你躺下来,我给你剥。”
再次点头,严其灼被娄御安牵起一只手往病房里带,可刚走了两步,她就停住了,回身看着宇文堂和他怀里还别着头的严若凡。
“姑姑。”她喊她,声音比先前大了点,严若凡咬咬牙,抬头看着侄女,目光有些闪躲的挤出一丝笑。
看到她抬头,严其灼歪起脑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姑姑,我爱你,”她扬唇微笑,像是冬日里冲破云层的阳光,继而那束阳光上移,找到宇文堂身上。
“我也爱你,哥。”
说完这句,她乖乖的转身,跟着娄御安进了病房,那扇洁白的门缓缓的关上,将屋里屋外生生划成两个空间。
宇文堂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此时严若凡情绪正处在激动状态,他得先安顿好自己的母亲。他本以为给两人创造见面的机会,能让他们解开多年的心结,可没想到适得其反,反而让两人的矛盾更加激化。
这么多年了,娄御安还是这么恨母亲,那他对夭夭,到底是有多爱。
“好吃么?”
床上的女孩点头,只是不说话,盯着他剥栗子的手,自发的张开小嘴等着喂食,像是一只嗷嗷待哺的小黄雀。
十年,或者是更久一点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那时候,她还刚上小学,一闻到糖炒栗子的味道,连书包都可以不要的奔去摊子前,眼巴巴的望着那些圆滚滚的小东西,流了一地的口水。
“这么多年了,栗子还是这个味道,一点都没变。”
娄御安笑了一声,将手中刚剥出来的栗子喂进她的小嘴里,宠爱的拍拍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傻子,栗子除了是这个味道,还能有什么味道。”
她嚼着那颗板栗,满嘴都是甜糯的香味,说话时呼出的气息都带着香甜,“可是人的感情却在变,你结婚了、生孩子了,有了幸福的家庭,”而我,也爱上了别人,却不想是一场错爱。
娄御安的手一顿,低垂的眼帘下眼神一暗,随即掩了去。他爱她,想她过的好,平平安安的生活,生个可爱的孩子,有个疼她的丈夫,在亲人的陪伴中走完生命最后的旅程。所以,他的那些不能言说的感情,就让它烂在肚子里,来生再开花结果吧。
“夭夭,你要知道,每个人都会长大,长大了就会发现我们需要的感情在变化,而爱人也在不断的调换。”
听他说话的人歪着脑袋看他,一脸‘所以呢?’的表情。
他深呼吸了一下,再次开口。
“我们那时候分开,不是因为你不好,只是因为、因为……”
清水妖眼里都是锲而不舍的追问,娄御安心一横,接着断掉的话开口,“而是因为我长大了,感情变化了,就算勉强在一起,我也不会开心,你以后也不会开心的。我想,与其是我们都不开心,不如我做回坏人,让我们分开。”
“所以你说恨我,都是骗我的么?”
“对,是骗你的,我不会恨你。”
“可是你的恨却支撑我走了好久的路,支撑我在严家闹得天翻地覆,支撑我几乎把斗垮严若寰当成我毕生的使命,可到头来,连你都会骗我。到底是我傻,还是你们都太聪明了呢?”
她一边嚼着口中的板栗,一边皱眉低喃着,像是在深思这个问题的答案。
终于察觉她话里有话时,娄御安低声问道“还有谁骗你?宋青城么?”
宋青城?
严其灼抬眼看向他,借着灯光打量他,鼓着脸颊摇头晃脑。“我如果说我想去吹吹风,你会阻拦我么?”
“我不会,但是我们要一起。”
女孩眼眸顿时晶亮,她用左手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被娄御安按住。
“把外套穿上,屋外没有空调,很冷的。”
乖巧的点头,严其灼任他将大衣披在身上,两人连同板栗一起出了门,来到电梯门口时,严其灼突然用左手拉住他。
“我们玩个游戏吧,就像小时候一样,你走楼梯我坐电梯,你要在第二个楼层的时候追上我,我开始默数了,好不好?1、2、3、4……”
女孩略带沙哑的嗓音还回荡在娄御安耳边,可他在楼上等到电梯门开时,里面却空无一人,只有另一侧的电梯的液晶现实器上数字在不断的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