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气生财（2/2）
“我的巨细姐，你该不是被人掳走灌了消除影象的药，连你的小胡子叔叔都不认得了吧？”孟九抚额长叹。
自己也是伤患的慕容云天握住盛宝华的手，阻止她躲来躲去，然后从孟九手上接过药，舀了一勺吹凉，递到盛宝华唇边，“吃药了。”
盛宝华没有动。
“要不，我帮你推拿一下？”慕容云天笑了一下，轻声在她耳边道。
盛宝华眼睛眨了一下，居然微微红了脸，然后乖乖喝了药。
孟九看得叹为观止。
坐一旁的盛飞天气得吹胡子怒视。
慕容云天放下药碗，眼前一阵眩晕，他按了按额头，又躺了回去，盛宝华便圆瞪着两只朴陋洞的眼睛安平悄悄地待在一旁，一副不敢吱声的委屈容貌。
这些天她都这样，晚上也不睡觉，一直这样下去，就算天天都用人参给她吊着，也撑不了多久的吧。
心头一阵急躁，“啪”地一声，孟飞天拍桌子站了起来，盛宝华被吓了一跳，恐惧地“看”了过来。
见她这样，盛飞天的气焰一下子全消了，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放柔了声音，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拉起她的手，“宝宝，怎么连阿爹都不认得了呢？”
盛宝华抖了一下。
盛飞天皱起眉，声音却是又放柔了些，“宝宝，还记得小时候阿爹给你唱摇篮曲么？”
盛宝华愣了愣，才点颔首。
那时，初到飞天寨，因为是生疏的地方，一开始她不习惯，总是做噩梦，每次她因为噩梦而哭闹的时候，阿爹都市抱着她唱摇篮曲。
见她有了回应，孟飞天赶忙又道，“阿爹现在给你唱，你好好睡一觉，好欠好？”
听闻盛飞天要唱摇篮曲，孟九的脸都绿了。
盛宝华也是愣愣所在了颔首。
“宝宝睡呀，快快睡呀……梦里有只小白兔，小白兔……”盛飞天张大嘴巴，一脸认真地开始唱他的摇篮曲。
盛大寨主一亮嗓子，慕容云天连忙从昏睡中被吓醒了，孟九也是一脸的菜色，门外邱唐带了人急遽赶了过来，以为又发生什么大事了……
可是盛大寨主依然一脸认真地唱他自己编的完全不着调的摇篮曲……
在所有人都被惊得要做噩梦的时候，连着几天都没有睡觉的盛宝华女人安牢靠稳地蜷缩着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呼息徐徐平稳下来，睡得极是香甜。
嘴角，还带着一丝甜甜的笑意。
盛大寨主唱着那没有调子的摇篮曲，眼角有可疑的水光闪动。
待她睡熟，盛大寨主才合上嘴巴，走上前，替她拉好被子，抚了抚她的脑壳，“傻丫头。”
孟九摇摇头，以为这一幕着实悲情了些。
盛宝华这一睡，便睡了一天一夜，醒过来的时候，周围很清静，她慢吞吞地爬了起来，四下里探索一番，然后又呆呆地坐下。
她良久没有睡得这么牢靠了，想起阿爹的摇篮曲，盛宝华微微笑了起来。
有人推门进来，盛宝华下意识僵了一僵，没有动。
“你醒了？”是邱唐的声音，他走了进来，“恰好，我炖了汤，你尝尝看。”
盛宝华突然起源盖脸地问了一句，“你早就知道的，是不是？”
邱唐静默了一下，才道，“牛耳死前才告诉我的。”他在床边坐下，拿调羹舀了一勺汤送到她唇边。
盛宝华张嘴喝了下去。
“你不要恨牛耳，他这一辈子过得很苦。”
盛宝华逐步吞咽着嘴巴里道，没有吱声。
“我没有见过你娘，牛耳也很少提起她，可是我知道，牛耳一生只喜欢过那么一个女人。”邱唐的声音还在耳边喋喋不休。
“喜欢到杀了她么？”
“守月女人是自杀的。”邱唐顿了顿，“直到她死前，才告诉了牛耳你的存在，可是那时你已经失了踪，等牛耳好不容易得了你的消息，你已经被盛飞天认作女儿，成了飞天寨的盛宝华。”
盛宝华又喝了一口汤。
“牛耳曾经去过飞天寨想将你带回来，可是盛寨主不允，我记得那天回来之后，牛耳喝了许多酒，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邱唐拿布替她擦了擦嘴，又道，“他拉着我的手说，盛飞天很疼你，能给你更好的情况，而他坐在武林牛耳这个位置上，保不定撵就遭人暗算死了……而且，守月女人将半部风怜秋水印在了你的背上……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他说，只有在江湖之外的飞天寨，只有在盛飞天的掩护下，我的女儿才气无忧无虑地长大。”
盛宝华眨了眨眼睛，“你想弄哭我么？”
邱唐无奈地笑了一下，“不管你信不信，这些都是事实。”
盛宝华却是咧了咧嘴，笑了起来，“我信。”
然后，眼泪便落了下来。
也许是解了心结，盛宝华的身子一日日好了起来，除了眼睛仍是没有复明，其他都没有大碍了，倒是慕容云天伤得不轻，一时半会儿下不了床。
江湖似乎又清静了一些，盛宝华身体一好，便开始往悦来客栈跑。
悦来客栈的生意也是一如既往的好，大掌柜财如命依然笑呵呵地迎来送往，大笔大笔地赚他的银子，乐此不疲。
算好账，财如命拨了拨算盘，看了一眼坐在窗边发呆的盛宝华，摇了摇头，走上前。
“盛女人啊，你眼睛还没好，怎么又来了？”
“阿命。”盛宝华眨了眨无神的眼睛，抬起头，“我有没有告诉你，你的名字实在很难听，像个路人甲。”
财如命抚了抚额，长长地叹了一口吻，知道这小妮子死缠烂打的功夫早已经炉火纯青，端看慕容云天如今被她吃得死死就明确了。
看来有些事情，不告诉她的话，她是万万不愿罢休的，想了想，他一屁股在盛宝华眼前坐下，笑道，“别看我这样，实在我也是个有故事的男子来的。”
“哦？”盛宝华感兴趣地眨了眨眼睛。
“实在我有一个很有型的名字，让人一听就如雷贯耳的名字。”财如命十分臭屁隧道。
“叫什么？”盛宝华探索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守月。”财如命一本正经地讲出一个名字。
然后盛宝华嘴里的水“噗”地一下喷了出来，喷了他一脸。
财如命万分无奈地抹了抹脸上的水。
“……别告诉我，你是我娘？”盛宝华一脸的扭曲。
财如命一拳头敲上她的脑壳，“我是你娘舅。”
盛宝华愣住，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你母亲叫狩月，是我姐姐，我才是月洗楼主。”财如命看了一眼窗外的大街，“当年，我们为报家仇投入慕容家，月洗楼是慕容家的暗部，专门干一些见不得人的运动，厥后……因为声势太大，又不平管教，我们成为慕容家的弃子，为武林正道所灭。”财如命的声音很清静，清静得不像是他履历过的往事，更像在讲一个故事，“姐姐善毒，我善武，当年月洗楼被灭之战时，姐姐将我迷晕送走，否则……”他冷笑了一下，“月洗楼又岂会这样轻易被灭。”
说这句话的时候，平时笑眯眯总说着“和气生财”的大掌柜竟然有了一种睥睨天下的枭雄味道。
“她……很恨我吧。”盛宝华摸了摸手里的杯子，内里的水有些凉了。
财如命看了她一眼，替她加了热水，“没有。”
“你骗人。”盛宝华咬唇，只管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清静，“如果不恨我，为什么要将我制成人蛊。”
“这也是慕容月瑶告诉你的？”财如命哼了一声，“那小子心思险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你告诉我，真相是什么？”盛宝华抬头“看”他。
“当年王景言背弃姐姐，她简直很痛苦，为此，差点小产。”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睛，财如命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额，“虽然保住了你，可你却是早产儿，所有医生都说养不活，姐姐无奈，才会……”
“你是说，我不是被摧生下来的？是因为早产？”
“你傻的吗？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不是万不得已，哪有娘亲会这样折腾自己的孩子。”财如命又敲了她一下。
盛宝华吃痛，捂住额头，然后咧开嘴，傻呼呼地笑了起来。
“宝宝，回家了。”一个大嗓门在门口响起。
盛宝华站了起来，“阿爹？”
“怎么又跑出来，天气这么冷，万一受了凉怎么办。”一件重重的斗蓬覆在她肩上，盛飞天拉起她的手搓了搓。
盛宝华突然就释然了。
是啊，不管她曾经是谁，现在她就是盛宝华啊。
不管她是不是阿爹的亲生女儿，这么些年来，这些疼爱，这些关切，这些掩护，都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