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欲来（1/2）

武林牛耳王景言的死，让清静了十年的江湖波涛再起，清静张望者有之，义愤填膺者有之，乘隙钻营谋利者有之。

一时之间，各路英雄狗雄齐聚凤仙镇，俨然又是一次武林大会。只是这一回，再没有谁人胖胖的老头带着各人烤**翅膀了，各人的眼睛，都盯着谁人空下的位置。

谁是下一任武林牛耳？

天色阴沉沉的，又闷又热，刚过了午饭时间，凤仙镇悦来客栈里照旧坐满了人，一个一个都佩着刀佩着剑，他们都是闻讯赶到凤仙镇，却没有拿到白湖山庄邀请函的江湖人。

风雨欲来。

旺财捧了好大一个茶壶，挨个地倒着茶水，“天气热，喝点菊花凉茶去去火气，小店免费供应大酬宾啊~”

守着柜台的来福拿起挂在一旁的湿布巾抹了抹脸上的汗，禁不住骂了一句，“鬼天气，闷成这样又不下雨。”

一辆装饰得金光闪闪的大马车在客栈门前停下，赶车人掀开车帘，身着一袭金黄色轻薄亮缎长衫的男子施施然踏出马车，整小我私家似乎一枚金光闪闪的大元宝，恨不得满头满脸都写上“我是暴发户我很有钱”的字样。

“大掌柜？！”旺财和来福第一时间看到了他。

不错，此人正是财如命。

究竟他这般妆扮想让人忽视都难。

财如命意思意思地挥了挥袖子，踏进悦来客栈，旺财连忙狗腿地送上一杯菊花凉茶来。财如命伸手接过，一仰脖子喝了，咂咂嘴，道，“去地窖拿些冰镇着的西瓜出来，孝敬孝敬列位大侠。”

旺财惊讶不已，以铁公**著称的大掌柜居然如此慷慨，冰镇西瓜可不自制，虽然西瓜不贵，可是这响的，冰块是个稀罕物啊。

不外大掌柜总是有他自己的小算盘，旺财也没有多嘴找骂，乖乖应了一声，颠颠地去了，心里盘算着他和来福也能分一块尝尝。

招呼过坐着的客人，财如命便踏上楼梯，回房。

旺财用盘子端了冰镇西瓜出来分给客人，又挑了一块大的，跑上楼去孝敬大掌柜。敲了良久的门，都没有人应声，旺财有些希奇地试着推了一下门，门从内里锁着，该不是睡着了吧？

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西瓜，他特意挑出来的，很大一块，红瓤绿皮，拿在手里沁心的凉，实在诱人得很。想想横竖掌柜也睡了，旺财抵不住，低头“啊呜”即是一口。

好甜呐~

旺财美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几口解决了西瓜，听到外面突然响起“噼噼啪啪”的声音，走到廊外一看，原来是下雨了。

大雨倾盆而下，将整条街都笼罩在茫茫的雨幕中，旺财呼出一口浊气，以为舒服不少。正企图下楼的时候，他突然看到楼下拐角处有一个撑着伞的男子，目测一下，身高背影都像极了大掌柜。

困惑地扭身看了看关着的房门，又看了看楼下谁人撑着伞在雨中行走的男子，旺财不解了，大掌柜不是在房里么？再细细一看，那男子虽然配景像极了大掌柜，却是一身银白装束，这么素净，可不像是大掌柜的威风凛凛威风凛凛，或许只是背影有些像吧。

看着谁人撑着伞的男子背影徐徐消失在雨幕中，旺财挥去了心底的疑惑，急遽跑下楼去，可不能留来福一小我私家招呼客人，他性情欠好，惹急了他没好果子吃。

大雨来得很急，街面上的人都飞驰着找地方躲雨，偶然有撑着伞的人也急遽赶路，唯有谁人一身银白的男子，撑着伞逐步地在街上走。

伞微微前倾，又隔着雨幕，无法看清他的容貌，豆大的雨点砸在伞面上，发出“啪啪”的声响，有赶路的行人不小心撞了过来，撑着伞的男子稍稍退却一步，步法极快，堪堪躲过了那一撞，然后脚步未停，继续往前走。

雨越来越大，街上的行人徐徐少了起来，那男子顺着街道越走越偏。凤仙镇背后有一座没有名字的荒山，那男子撑着伞走上了山路，仍是不紧不慢的法式，气息平稳。

天快黑的时候，大雨停了。

那男子收拢了伞，在一个石碑前停下了脚步。

碑上刻着四个字，“守月之墓。”

当年令江湖各路英雄闻之色变的大魔头月洗楼楼主，便葬在这里。

“姐姐，王景言死了。”他在墓前一块被雨水冲刷得十分清洁的石头上坐下，从袖中掏出一壶酒，对着壶嘴饮了一口，手一扬，洒了一些在墓前的湿地上，“你兴奋么？”

浓郁的酒香满溢了出来。

他抬眼，墓碑正对着白湖山庄的偏向，“姐姐，你在这里守了这么些年，总算是等到他了，十年……也不算很迟吧，黄泉路上，有什么账，都跟他好好清算，然后你也不必再执着，乖乖喝了孟婆汤，各自投胎去吧。”

又饮了一口酒，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谁人自诩正义的武林牛耳，却是被人谋害而死的，他一心想要守护的江湖，终于照旧要酿成一滩浊水了，他总是那么迂腐，想不透江湖总要有争斗的，热热闹闹的才是江湖嘛，一派清静，还闯什么江湖呢。”

“……姐姐，你还恨他么？”

“以前，我总以为他道貌岸然，是个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显着喜欢你，却不敢认可，显着要了你，却又吓得连夜逃跑，可是……这么些年，我亲眼看着他，他真的将他的信念坚持了十年。”

“……如果一小我私家可以把自己口中的信念坚持十年，坚持到死，那他……应该照旧有一点值得称道的吧。”

“如今，白湖山庄里，怕是乱成一团了，没有王景言的江湖，不复太平。”

他一小我私家饮着酒，自言自语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他饮下最后一口酒，抛下酒壶，撑开搁在一旁的伞，轻柔地挡在墓碑上，转身下山。

过了晚膳时间，财如命的房间照旧从里头锁着，旺财有些好奇地在门口转来转去，想着下午见到的谁人撑着伞的男子……

门突然开了，财如命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房间走出来，一身金光闪闪的亮缎袍子晃得人眼晕。

“旺财，你在门口瞎转悠什么？”睁着睡得有些肿的眼睛，财如命皱眉。

“谁人，我给您留了晚膳，刚想叫你起来呢。”旺财赶忙道。

“一路上累着了，不小心睡过了头，我要梳洗一下，晚膳送到我房里来吧。”

“哦。”旺财愣愣地应了一声，乖乖下楼去端饭菜。

财如命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笑了一下。

第二日，天便彻底地放了晴。

财如命精神奋起地坐在柜台后面拨他的金算盘，说句不怕惹众怒的话，牛耳一死，悦来客栈凤仙镇分店的营业额“蹭蹭蹭”地上涨，简直到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叮当……叮当……”

清脆的铃铛声。

刚刚还热闹不已的大堂里突然清静了下来，嗯……清静得有点诡异，财如命依依不舍地放下他的金算盘，抬起头来，看向门外，企图看看来了哪路大人物。

虽然还没到正午，外头太阳照旧很烈，一柄大红的纸伞首先映入眼帘，撑伞的是位锦衣令郎，他身侧是个穿着绯色薄衫的少女，少女的脚腕上系着一个十分惹眼的玉铃铛。

财如命摸了摸下巴，这个铃铛……唔，听说不是慕容家主夫人的信物？怎么会泛起在这里？再瞧瞧那绯色薄衫的少女比那身着锦衣的令郎矮了一个头都不止，那令郎刻意放缓了脚步，慢悠悠地随着，替她撑着伞。

财如命支着下巴审察着，总以为面熟啊……可是态度却是调了个个儿。

锦衣令郎收了伞，大堂里更清静了。

财如命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居然真的是他们……

慕容云天和盛宝华。

仍是凤仙镇悦来客栈，仍是慕容云天和盛宝华，只是他们惮度却很是值得玩味。

那时，盛宝华傻呼呼地缠着慕容云天，慕容云天态度搪塞。

现在嘛……慕容云天惮度可是温柔体贴得很，倒是盛宝华，一副未必领情的容貌。

盛宝华一踏进门槛，看到端坐在柜台里正审察他们的财如命，也是一副眼睛快在脱窗的样子，着抬手指向他的鼻子，“阿阿阿……阿命……”

神奇的无处不在的财如命……

财如命一下子笑了起来，他挥了挥手，“哎呀，盛女人，慕容家主，良久不见~”

盛宝华趴到柜台边，睁着圆溜溜黑白明确的眼睛看着他，指着他的鼻子道，“哦！小玉果真没有说错，你跟踪我！”

“冤枉呐。”感受到一旁慕容云天有些不善的眼神，财如命唯有苦笑的份，“在下可是本天职分的生意人，我只是恰巧巡视工业至此啊……”

这一回……他真的没有说谎，天可怜见的。

“旺财来福良久不见呐~”盛宝华笑嘻嘻和两个伙计打招呼。

“盛女人要吃点什么呀？”来福咧开嘴，迎了过来。

“老规则，大侠套餐。”盛宝华嘿嘿一笑，土包子在江湖转悠了一圈回来照旧土包子，只认得大侠套餐。

“那慕容家主您呢？”来福也没指望盛宝华能点出什么有品味的菜来，扭头看向慕容云天，他是台甫鼎鼎的慕容三令郎喂。

慕容云天微笑着看了盛宝华一眼，然后温言道，“一样。”

恋爱中的人都是笨蛋，看来大侠也不破例，来福在心底叹息了一下，仍是一副露出八粒牙的辉煌光耀笑容，“好咧，二位坐着，稍等~”

盛宝华自顾自寻了位置坐下，不剖析慕容云天，慕容云天也不恼，在她扑面坐下。

一时之间，客栈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慕容家主怎么会泛起在这里？

这个时候，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应该都齐聚在白湖山庄了吧……

实在事情是这样的，慕容云天简直也接到了来自白湖山庄的邀请函，邀请函是李袁飞鸽传书给他的，还附了一封信，交接了归休城的一些事情，好比曲清商已经脱离慕容府，回苍颜阁赴任，而且代表苍颜阁去白湖山庄加入武林大会，好比清歌依旧行踪成谜，好比李袁回归休城的途中遇到了杀手，幸而早有准备，只受了轻伤……

而盛宝华得了王景言过世的消息，非要来看看，慕容云天便依了她，一路将她带来了凤仙镇。

菜很快便上齐了，盛宝华拿了筷子，慢吞吞地吃，这一路她过得甚是滋润，巨细零食从不停顿，因此没什么饥饿感。咬了一口小蘑菇，盛宝华偷偷觑了慕容云天一眼，摸禁绝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一路他惮度好到出奇。不管她怎么找茬，他都淡定得很，她说什么他都说好，她要什么他就买什么，简直比阿爹还疼她……

只除了她说要回飞天寨，他就笑盈盈地看着她，看到她炸毛为止。

慕容云天又岂会不知道盛宝华正偷偷盯着他瞧，知道她的小性子若是点破她，八成又要恼，便也不看她，只低头挑了几样她喜欢的菜，放到她眼前的碟子里，又从盛宝华的碟子里将她不喜欢的青豆挑出来自己吃掉。

这一路上，他将盛宝华的性情性格，喜好口胃什么都摸了个透……

这才知道，初见时的灵巧可人完全是冲着他是她相中的压寨相公才给奠大的体面，事实上，这就是一只满肚子坏水又爱炸毛的小花猫，所以要顺着毛摸，千万不能逆着，否则指不定什么时候给你挥上一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