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2/2)
不待沧浪开口,鹤岚扑通一声就对他跪了下来,两行清泪无声无息地从她脸上滑落,“凤君,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不要告诉天帝,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只要你不说,你杀了我都可以,只要我一死,天吴氏不出百年也会从神界消失。我从来没有想过对青阳氏不利,我也没想害羲和神山,我也没想伤害天帝……”
鹤岚伏在地上,声泪俱下,“我只是对当年宣判不服,我不明白为什么当年神界不肯多调查一下,我知道堕魔对哪一阶层来说都是件很敏感的事,但正因如此,不就应该更加好好调查的高祖婆的案子么,可是神界为什么连高祖公陈词的机会都不给呢?”
看着她,沧浪袖下的手慢慢握成拳头,“当年的事我也不清楚,我无法告知你那件案子的相关情况。但就目前来看,你心里还是非常憎恨神界的吧,从你回天开始,你说的每句话,会见的每个人,其实都是为了报复神界和天帝而准备的吧。”
鹤岚咯咯笑了几声,瘫坐在地上,美丽而憔悴的脸上布满泪痕,眼神空洞。她无力地扯了扯嘴角,抬头望着他,“难道我不应该恨么,我们天吴氏对历任天帝都报以最大的忠心,可最后却落了什么下场啊,你到终原西地的第一句话不也是‘这里是人住的地方么’,在你们这些天之骄子耗尽心力地修炼精进的时候,我们也在用尽一切办法活下去。”
星河从神界无尽尘地发源,以环绕之姿流经神界九天,最后汇入下五界共有的银河,星河内沉浸着无数拳头大的星辰,白天不见光彩,到了夜晚星河便是一片璀璨星光,星河之上常有神仙眷侣泛舟同游,彼时望舒神女拉着月车缓缓东升,在苍穹上留下淡白的月轨。
“我们,只是为了想活着而已。”鹤岚定定地望着他,眼中的泪花仿若破碎的水晶,晶莹又破碎。“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你让我为你做什么都可以,你不是在为五帝子求药么,只要你说出需要哪些草药,我全部无条件给你……而且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让恪然走出终原西地,景淮也会辞学归家,绝对不会让他们对你有半分威胁。”
她已然一副视死如归的眼神看着他,她已经将她所有的筹码都摆到了台面上,只求他能动容一丝,放他们一条生路。
沧浪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为难,可心中却比十个麻线球缠在一起还要乱,他昨晚听到这些的时候心中的震惊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他第一次见识到如此不要命的人,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这个女人看着是为了自己的伶香十里,嘴上说着对帝君没什么感情,实际上她却把所有的利益全推给了天吴氏,自己把所有的麻烦全揽了下来,可她以为她是谁啊,真以为凭她自己一个人就能光复宗族了么,她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简直蠢死了!
鹤岚看着他五光十色的脸,凄凉的眼中也不禁出现了些许迷茫——他为什么犹豫这么久,他在犹豫什么,他难道不想要氿渊之灵去救上尧么,这么好的机会都不要……难道他跟上尧也只是虚假的表面朋友?
她突然又想起一个东西,“对了,还有。”鹤岚踉跄地回到床边,从枕头下拿出一块折叠起的帕子递向他,“这是什么?”沧浪问。鹤岚把帕子展开,只见她掌心赫然托着一枚神光流转的金丹,竟然是西王母娘娘给她的明阳灵丹,沧浪瞳孔大震,“灵丹怎么会在你这,娘娘不是已经助你运转了么。”
鹤岚脸上闪过一丝无措的尴尬,心中有一百万个不想说,可时下也只得全盘交代了。“我暗中让万埃掉了包,娘娘给我服下的只是寻常的灵丹。我本来就没有神力,任何神丹下肚都需要借助他神之力运转,娘娘的神力太过浑厚,我的身体承受不住,她只能帮助我打开任督二脉就收手,所以她也没有发现神丹被掉了包……”
沧浪的眼睛越听越大,鹤岚看他的模样就像快吃了自己,托着神丹怯怯地往后退了一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他说道,“凤君是娘娘的干亲,神丹交给凤君非常合情合理,不过我向您申明,我没有想私吞它的意思,我只是想造出一个被剖膛开肚的假死,神丹举世一颗,有人对它动心思也在情理之中……”
“剖膛开肚的假死!”沧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了什么,气极反笑,“那看来鹤岚大人一早就开始盘算了呀,靠寻死引发神界与下五界的对弈,以为自己能赢,可结果却输得一败涂地,然后马上想好对策,暗中调包灵丹,伪装昏迷,伪装假死,还是剖膛开肚的假死,鹤岚大人可真信手拈来啊!”
鹤岚举得手都酸了,心里直怨王母娘娘这个大嗓门的干亲一点主次都不分,计划都被他发现了还有什么好说的,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拿走她手上的神丹嘛,他知不知道这可神丹有多宝贵啊。吼,也是,他到底只是干亲,怎么会像血亲一样处处为娘娘着想呢。
鹤岚委委屈屈地说,“我就是干这一行的啊凤君,而且我都干了这么多年,这点基础肯定是有的啊……”沧浪勃然大怒,“你难道还以为夸你嘛,你这是欺骗!你欺骗了我们所有人知不知道!我还真是第一次见识到居然有人会以这种欺骗为自豪的,你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价值观啊,你还有没有一点做人的基本原则啊!”
鹤岚又被吼得连连后退,没几步就被他逼到了墙边,鹤岚一面努力感化沧浪,一面担心羲和娘娘会不会突然回来,要是再被她看到,她自己人财两空没事,可天吴氏搞不好真得被她一手葬送了去。沧浪突然双手紧紧钳住她的肩,逼视着她,“你说话啊,怎么突然不说了啊,是不是又在想着怎么算计我啊,嗯?”
鹤岚觉得他好莫名其妙,“谁算计你了,我从来都没有算计过你,我连想都没想过,我跟你八竿子都打不着行不行。”沧浪不信,“你跟我怎么就八竿子打不着了,你敢说你没为恪然算计过我么?”
鹤岚脸上挂满干涸的泪痕,摇摇头,眼睛也变得越发明亮起来,沧浪看着她眼中倒映的自己,听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曾经救过我一命,所以这一生,我绝对不会对你下手。”
沧浪蓦地松开她,“我救过你?什么时候?”鹤岚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回道,“很久之前了吧,好像是你在下五界渡劫的那会儿。”沧浪心咯噔了一下,面容肉眼可见地严肃起来,“谁告诉你我渡过劫的,我从未下过界。”
鹤岚看了他几眼,唇角忽地一勾,“那可能就是我记错了吧。也是,堂堂青阳世子怎么可能会去渡劫呢,那太失身份了。”
沧浪没有回答,眼神越发犀利起来,反而鹤岚的气势越来越盛,看他额角隐约的青筋,微微笑了起来,“哎哟,我才说了一句就气成这样了,那接下来的话说还是不说呢。”“你什么意思……”沧浪特然觉察到不对,猛的一回头,万埃与惊鸿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二人双双提着黑气所聚的长刀,凝重得像两尊雕像。
“鹤岚,你……”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昨晚在外面么,沧浪凤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