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飘落的收据（1/2）

什么鬼？

李湛一时间有种见到了鬼的感觉，他扭头看了看四周，触目可及的，还是他那间杂乱无比的狗窝。什么都没有变，什么都没有发生，在黑暗的角落里没有什么隐藏的眼神，耳朵里也没有传来什么非人格的说话声。

但是，那张收据很真实，那种发黄发脆的纸质，没有20几年的时间，专业做旧也做不了这样。就算有那样专业的人，他也不可能找人做这么一张东西，再疯也不可能。

但是，更加的但是就是他很清楚的记得，他15岁那年的夏天拿到中专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之后，他父母高高兴兴地请亲朋好友在他们市里面一家很有名的酒店吃了几桌，然后他到了开学的时候也就屁颠屁颠地到省城上学去了。

那顿饭他父母有没有赚回来他不知道，但他们高兴还是真高兴的，毕竟嘛，90年代中期，中专生含金量还是很高，国家安排工作，考上中专也意味着端上一个铁饭碗了。所以那个时候在初中阶段，很多学习好的孩子都会把考中专作为首选，而读高中的，要么是家长和学生自己真有远见，一门心思就是要上大学，要么就是学习成绩不上不下，考中专考不上，不继续读书又可惜了。

李湛其实属于后一类人，但因为他中考的时候人品大爆发，加上他报的那个学校本身比较冷门，所以他竟然考上了中专。不知情的人，当然把他算作了学霸的那一部分人，他的父母虽然知道他的底细，但对于他考上中专当然也是求之不得。

不然呢，去读个高中，三年之后没准也还是个中专。那时候中专的学制是初中考进去的读四年，高中考进去的读两年，算起来还多花了一年呢。

所以，现在的李湛可以确定，他当年根本就没有什么再去高中借读的事情。

中专他是去了，但是90年代末，社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其中之一就是中专学历的含金量暴跌，原本国家包分配的中专学校，到了李湛还没毕业的时候就已经没有这条出路，中专生也迅速成了一个十分尴尬的身份。那时候有远见有毅力的中专生转而去考大学了，李湛在中专学校瞎混三年，本来就不够深厚的底气早就消磨殆尽，自然也不属于那种有远见有毅力的一类人。

他最后还是把中专读到了毕业，那时候分配是没有分配了，他回到家里等着父母给他找工作，一点自力更生干点别的事找出路的心思都没有。他这一呆就是两年，他父母到处求人找关系，钱像水一样的洒出去，甚至把他们家一套单位房都卖了。

那两年里他和父母的矛盾极大，每当父母看到他赖在家里要死不活的样子都会肝火上升，而每当父母把他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他又更加报复性的不求上进，最后双方没有闹出什么抑郁症来，那都是那时代的人内心强大了。

后来工作是找到了，但属于一个又冷又偏的事业单位，最初还安排到了乡镇里去。这对于年轻而充满幻想的李湛来说自然是极不满意的，到了单位里他也没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什么调职、升迁，自然都是别人的，他也直到过了差不多十年，才从乡镇调回了市里。

那时候年纪不小了，要钱没钱，要事业没事业，要发展看不到发展，恋爱自然也是没法好好谈的，不是他嫌弃别人，就是别人嫌弃他，一蹉跎，就成了一只中年单身狗。

总而言之，冷静的时候，李湛会反思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但更多的时候，李湛把自己一生的不顺都归结于自己15岁的时候没有读高中考大学，而是去了一个后来连学校都取消了的中专。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张高中的借读收费收据是什么鬼？他根本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难道是他父母本来已经给他联系了高中的，只是后来他自己没去？

不，不可能的，他那时候压根没想过读高中，也没给父母提过，同样的，对他的未来不抱多少希望的父母也没有放着天下掉下来的一个中专不让他去，要瞒着他给他联系高中的道理，这种事又没什么惊喜可言，瞒着有意义吗？

普乐七中。

这根本就是他一辈子都没有踏进去过的一个学校好吧？

突然，李湛想到了什么，他疯了一样地找了一圈，最后在床头的地板上找到了被摔得屏幕都有了裂缝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但是，和李湛浑身过电一般心潮起伏相反的是，电话那边一直很平静地播放着接听音，一遍又一遍，似乎那边是静音了。

这让李湛很绝望，又让他有种马上换上衣服裤子跑出去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