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父子（1/2）

今日的天气极好，天空一片湛蓝，连一朵云都不见，阳光照在屋顶的琉璃瓦上，反射出了刺眼的光。院子里的柿子树上挂上了红澄澄的柿子，引来了几只胆儿大的鸟儿在树枝上蹦蹦哒哒的乱啄。

暖阁里，司礼监二号秉笔汪华坐在软榻旁边，手里摸索着一柄洁白的玉如意，过了会儿又轻轻地放回了面前开着的锦盒里，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干爹您看看呐，他这也太过分了吧，我真的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我这几个月连见都没见过他，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他了，还劳驾他特意进宫来警告我一趟。”

暖阁里圆桌边坐着一个穿着斗牛服、看着体态略显丰腴的太监，只见他气呼呼端起茶杯一口饮尽，把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接着说：“凭什么啊，他凭什么就那样……把我的小娘子就扣下了。他还跟我说什么，什么日后若再敢以此伤人，我伤谁了我啊？我不过是在宫外养了一个小娘子而已，我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了我。诶，我要没记错的话，前几个月他刚带了乾清宫一个宫女出宫吧？怎么着，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我还就不信他夏衡带出宫的夫人就是摆着看的。他为了讨好他夫人，就把我夫人给弄走了，他这什么人呀他。”

汪华听完了王鹏抱怨的话，把手上的茶杯放在案桌上说道：“好了，好了，你就不要再抱怨了，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那我就是气不过嘛。”

“气不过有什么办法，谁叫人家手上管着东厂，上头还有老祖宗护着呢。”

“我就想不明白老祖宗到底看上他哪里了，一路扶持着他坐到了东厂厂督的位子上，结果人家连声干爹都不稀罕叫。”

汪华笑了笑看着王鹏说：“哟，我听你这小嘴儿干爹、干爹叫的挺顺口的，照你这意思，你去老祖宗跟前叫几声，这东厂也就能给你喽？”

王鹏听言一脸谄媚的笑着说：“干爹这说的是哪里话，我可是干爹您的儿子，这一辈子都是要孝敬您的，怎么会去别人那儿呢。干爹您的大恩，我王鹏可是记着呢。您看看，我哪次不是一有好东西就往您这儿送啊？”

汪华伸手摸了摸锦盒里的玉如意，说：“你记着就好。再说了，你以为陈翊是那么好攀吗？陈翊他呀，他可跟我不一样，他向来不喜欢搞干爹、儿子的说套。入了他眼的，你便是什么好处都不给，他也能为你出谋划策、百般考虑；不入他眼的，你便是把金山银山给他，怕是最后只能落个两空。你觉得就你这样子，能入他眼？”

“儿子就是随口一说，儿子这辈子，能入您的眼就够够的了。夏衡那儿就算了，毕竟是我先招惹到人家夫人的，可我就想不明白怎么薛岳也跟我过不去，我一内廷的跟他有什么关系。夏衡还只是来警告了我一下，他薛岳倒好，直接一张折子把我告到圣上那儿去了，他这是想让我死啊。昨儿要不是有干爹您，怕是儿子我这会儿早就去乱葬岗了。您说他一个外朝的官儿，他管我的事儿干什么，他还写折子，真是不弄死我不甘心啊。”

“呵，”汪华笑了一下接着说：“那是你不碰政事不知道，薛岳那人就是那个性子，他不是针对你，只是针对所有他知道的行为不端的人。“

王鹏听言低头阴恻恻的笑了一下，小声嘀咕道：“是嘛。“

汪华接着说：“你也是，既然要干就把它捂严实喽，自己擦不干净屁股还怪别人看见了。“

“儿子记住了，记住了。唉~我啊，也就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了，可惜了我的玉娘，好不容易找到那么一个模样好，性子又乖顺的，平白就没了。”

汪华侧头透过窗子看了天色，说：“看样子要到我当值的时候了，你要走就快些走吧，省的待会儿跟夏衡撞上了。”

“诶，儿子这就走。”

王鹏边说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汪华伸手又摸了一下玉如意，合上了锦盒说道：“你这玉如意倒是个好东西，摸着玉质还挺温润。“

“是吧，这可是暖玉，儿子当时拿到手就想着您肯定喜欢，果然是这样。“

“行了，走吧走吧。回回都是这话，也没见你哪次刚到手就给我拿来，好东西怕是都留给自己了，只在指甲缝里给我抠出来了点儿吧。”

王鹏听言一脸惶恐地说：“哟，哪儿能啊，好东西我可都孝敬给您了。那要不是这，我回去搁我那儿再好好翻翻，要是有好的，儿子再给您送过来？”

汪华笑笑摆了摆手没说话，王鹏见状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

夏宅里，高远抱着一坛酒走过石板路放到了厨房门口，等放好了酒坛站起身子一边活动着胳膊一边说：“嗬，没想到这坛子还挺重。“

高远的话音刚落，林芸从门里探出了头一脸轻蔑的说：“就几个酒坛子而已，都能把你累成这样，你这几年武是白学的啊，连我都不如。“

“嘿，你这小丫头片子居然口出狂言，我在房顶上来去自如的时候你怕是还在扎马步吧。“

林芸笑了笑说：“是嘛，那你怎么还在护苏大人回来的路上挂了彩呢？”

“那是因为他们人多，再加上船上太黑了，我又是刚醒，所以才不小心着了道。怎么你不信啊？那你出来，咱们俩比划比划。”

林芸听高远这么说兴奋地拍了下手，回头跟案边白潇喊道：“夫人，我能不能出去一会儿，让我跟高大哥比划一下。“

“啊？”

案边的白潇听到林芸叫她抬头看了过去，看到一脸迫不及待的林芸笑了笑说：“行啊，去便去罢，小心一些，莫要伤到了。”

门外的高远听言朝屋里喊道：“夫人放心，我让着她。”

“我还要你让？走，我让你看看，我林芸也不是吃素的。”

“走。”

屋子里，案边站着白潇、明娟和一个阿婆，案上放着面团、馅料和做月饼的模具，案板上已经整整齐齐的放了两排成型的月饼，另一边是一个盘子，上边零零散散的放着几个包好的汤圆。明娟看着林芸走了出去，侧头对旁边低头往模具里塞面团的白潇说：“夫人，怎么小芸总是这样挑衅东厂的侍卫？”

“我问过她，她跟我说，她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跟所有东厂的人都切磋一遍。”白潇耸耸肩接着说：“我没办法，随她去吧，总归他们不会伤到她。“

明娟听言笑了笑，然后拿着手上那个刚包好的汤圆凑到阿婆跟前问道：“阿婆，你看我包的这个可以吗？“

“来我看看。”

白潇听到阿婆的声音往后让了让，阿婆看了眼点了点头说：“诶，这个好，包的圆，这才应八月十五的景嘛。”

“是嘛，那我就照着这个来，过会儿再揉一些圆子，可以做酒酿圆子。”

“好啊。”

阿婆应了一声，三人又低头忙起了手上的活，过了会儿门外传来了夏安惊讶的声音：“豁哦，这怎么就打起来了？”

高远：“夏安绕远点儿，小心别误伤啊。”

话音落了没一会儿，夏安手上提着一个篮子走了进来，刚进门就问道：“这林芸怎么又和侍卫打起来了？”

明娟笑了笑答道：“日常切磋。夏安，你这手上提的什么啊？”

“这个，”夏安把篮子放到了案边掀开上面的盖子说：“是桂花。”

白潇听到夏安的话往前凑了凑问：“宅子里的桂花不是还没开好吗？哪里来的干桂花啊？”

夏安笑着答道：“这个是东直门大街，就是夫人家门前的那几株桂花树的。前些日子爷让我去那家十味坊，托老板娘留了些，制成了干桂花。底下，底下还有糖桂花。”

夏安说着把篮子上层提了起来，露出了底下几罐用细布包着的糖桂花，夏安补充道：“夫人放心，保证是那几株桂花树上的。”

明娟看到那几罐糖桂花眼睛亮晶晶的凑过来说：“诶，可以做桂花汤圆了呀。”

阿婆走过来敲了敲她脑袋说：“你就知道吃。”

白潇笑着把夏安手里的篮子接过来，往明娟跟前一递说：“还有桂花酒酿圆子、桂花糯米藕、水晶桂花糕，呐，交给你了。”

“好好好。“

白潇看着明娟一脸开心的把桂花接了过去，扭头对夏安说：“多谢你和爷费心了。“

“我没什么好谢的，主意是爷出的。谢这种东西我也不好带，夫人还是亲自去跟爷说吧。爷这会儿在他院子里呢，夫人现在去刚好。“

“啊？“

旁边的阿婆这时也说道：“是呀，道谢还是自己亲自去好，厨房有我和明娟就够了，夫人放心过去吧。“

“是呀，夫人过去吧。“

“好，我过去，我现在就去。“

白潇经不住他们在耳边劝，洗了洗手，卸下围裙出门了。明娟看着白潇出去了，朝夏安问道：“爷那边干什么呢？”

夏安卖了个关子，神神秘秘地说：“你猜啊。”

阿婆笑了笑说：“许是要送中秋礼呢。”

夏安笑笑没接话，看着案板说：“怎么才这么几个月饼，这哪儿够夏宅吃啊。”

明娟：“那夏安也来帮忙啊，我这边还有汤圆呢。“

“行啊，那你可别嫌我做的不好。“

夏安一边应着，一边挽起袖子朝水盆走了过去。

白潇提起裙摆跨过了夏衡院子的门槛，刚没走两步突然听到屋顶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口哨声，顿时停下了脚步往屋顶上好奇地看了看。白潇看了一圈没发现屋顶上的身影，继续迈步往主屋里去了。白潇走到门边快要进去的时候，听到屋里传来几声微弱的叫声，伴随着夏衡小声地呵斥：“松爪！“

等白潇进到屋里，又听到了木头碰撞在一起的哐当声，循着声音看过去，软榻边的夏衡正双手捂着面前盒子的盖子，脸上带着没来得及掩饰的慌乱，正好这时夏衡一抬眼，两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夏衡怔怔地盯着白潇看了一会儿，干咳了一下若无其事的坐直了身子，跟门边的白潇说：“来了，过来坐。”

“哦，好。“

待白潇坐到对面后，夏衡倒了杯茶递过去说：“你来是有话要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