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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新欢(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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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和亦不退让:“空欢喜起码也是欢喜,总比空空荡荡的欢喜不起来好多了。”

璟愿气急,风风火火地便离去了。

到奉先殿时,娉兰急急忙忙凑过来,低声道:“小主儿,皇上来了。”

璟愿轻轻点头,忙跪在软垫上双手合十。皇帝走到进时只见一女子背对着他在喃喃着什么,皇帝细细一看,才知是璟愿,却觉她以比往日确实是消瘦了几分,面色亦是蜡黄。

璟愿故作未察觉皇帝的到来一般,诚恳道:“先祖在上,请保佑皇后娘娘和旖妃这一胎平安落地,请保佑皇上子孙昌盛,龙体安泰,臣妾愿折寿三十年。”

“你在做什么?”皇帝关切地问道。

璟愿微微一怔,眉心跳脱着浅浅的喜悦。忙作浅浅啼哭状却并不转首:“是皇上么?”

皇帝望着她的身影如深秋里落尽的叶枯槁,抽柳绵绵,只要风一吹就会折断一般。皇帝心中不忍,走近几步扶了她一把:“朕来奉先殿祭拜先祖,你病成这个样子了还来做什么?”

璟愿愈渐娇柔,她推开皇帝轻倚在一旁的小榻上,风吹起她散乱的发丝,她整个人已经病的不成样子,气若游丝浮在风中。她盼了这么久,盼的自己都快消散了终盼了他来。璟愿长叹一声,又急急喘了几口气。

皇帝见状,颇为动容,便朝着侯在一旁的娉兰喝道:“快扶宸妃坐下。”

璟愿怔怔的苦笑着,不由自主的落下来泪:“臣妾自知羞见天颜,实在不敢承受皇上关怀。”

皇帝指点着娉兰扶着宸妃,亦跟着这步子缓缓走进奉先殿内的暖阁扶了她坐下:“你病成这个样子,朕关心你也是应该的,别说这么糊涂的话。”

璟愿将几滴泪拭干,皇帝叫她躺在榻上,她又如何愿意?只是推开了皇帝,苦笑道:“臣妾原以为得皇上厌弃,这一辈子就要耗死启祥宫了,四十天未见皇上,再见竟是在这奉先殿。”

皇上微微拉下脸,眼神里是沉郁已久的怒火。他不愿意看着璟愿,便别过脸道:“宸妃啊,朕从来都没有厌弃过你,这些日子朕不仅仅是没来你的启祥宫,便是储秀宫和咸福宫朕也甚少去。”

璟愿挣扎着将脸扭向皇帝看着的窗外,她连连冷笑:“皇上当臣妾是傻子么?这些话可唬不了臣妾,您现在自然是最在意慈宁宫的。”她笑了笑:“臣妾知道自己的身子,如今不过是一日熬着一日罢了,皇上何必欺瞒臣妾。”

她反复追问着,皇帝一时也不知如何答复,窗外渐渐暗下的光线只留下如血的残阳浅浅投射进来。皇帝面上浮起一丝隐匿,眼下的皮微微踌起,他吞下一口气,转头凝视着璟愿切切的面孔:“好,既然你问了,那朕便告诉你。”

璟愿怔怔的点了点头,皇帝手心中攥紧着那东海龙珠珮上垂着的黄流苏:“璟愿啊,朕自问你嫁给朕以来朕待你不薄,有时还远胜皇后许多,朕也一直觉得你虽性子孤傲有气性,可总不至于做违背纲常之事。”

璟愿潸然泪下,滴落在她水葱似的指甲,滴落在那绣凤描金的红毯,“臣妾的确是不该污蔑旖妃,可那都是因为皇上更偏颇她的缘故,臣妾和旖妃同是女儿家,自问没有哪里比她逊色,可皇上偏偏要这样偏心。”

皇帝觉得有些好笑,亦觉得她楚楚可怜,握着她的手道:“这话可说的不实诚,朕哪里对你不好了?哪里没有偏心你了?你看看你的启祥宫,宫里所有的好东西都送到你那儿了。”

璟愿娇嗔道:“可皇上的心没来这儿。”她殚尽眼底最后一线泛着希翼的目光,切切道:“臣妾承认臣妾是做了对不住旖妃的事,可是皇上您知道么?臣妾很渴望能得一心人与自己白首不离,臣妾眷恋皇上,眷恋的不是皇上这个名号,而是皇上这个人。”

“可是你也不该伤了无辜的人!”皇帝颇为感动道。

璟愿哭得不可遏制,她越来越说不下去,让眼角的泪水肆意纵横。她怔怔道:“她是无辜,可她有了皇上所有的爱,皇上还觉得她无辜么?这宫里女人啊,都道自己无辜,可曾想过,这些无辜都是在君王把心给她之前。”

皇帝面色乌青,重重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该这样针对舒和。朕知道你与她不睦,所以每回你寻了由头指摘她的错处朕都迁就着你。可你却一次比一次更没分寸,其实朕也知道,什么天象之说,什么厌胜之术,虽是封氏做的,可这里面也少不了你的参与吧。璟愿,你知道么?朕不想你变成这个样子。朕是个皇帝,前朝的事已让朕焦头烂额,若每天还为着后宫里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来辩是非黑白,岂不成了天下的笑话?”

璟愿哭得泣不成声,娇柔的喘息着,她紧紧握住皇帝深沉有力的臂膀,两眼瞪的极大,痴痴道:“臣妾还有许多话没说,臣妾知道错了,日后再也不会做有伤姐妹和气的事了,可是皇上您也不该一直冷着臣妾不来看臣妾,”

皇帝十分欣慰,抱着她连连称好:“若你真的有这般觉悟,朕就满意了。你还是朕的宸妃,你还要为朕繁育皇嗣。”

璟愿身子一斜便靠在皇帝的臂膀里,笑意如春:“那臣妾就当皇上原谅臣妾了。”

皇帝的殷殷关切与盼望总算为启祥宫添了一丝生气。三日后,太医院便呈文告诉皇帝宸妃身子逐渐好转,只需安心静养几日便可康复。对于这样的消息皇帝自然是大喜,每每下朝或路过启祥宫时总要进去关切慰问几句,昔日黯淡多时的启祥宫也再次如旧辉煌灿烂。

皎露抱怨道:“这宸妃也太厉害了,在奉先殿碰到皇上就复宠了,竟然还美其名曰是为小主儿祈福。”

舒和拿起玉轮按着脸,不禁失笑:“她也就会这些本事。左右上次已经让她吃了教训,谅她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她又不适地撑起身子,皱眉道:“看来怀的真像是个公主,本宫这些日子浮肿走样了不少。”

心霈帮舒和按着腿,劝道:“奴婢看小主儿怀着头胎真是辛苦,如今您是一个人吃着两个人的量,但您晚膳也用不下,什么也不想吃,该怎么好呢?”

舒和摆摆手:“一日吃着太后备下的这些也够了,只是太后非得看着本宫吃完才放心,实在咽得难受。”

湘妃竹帘一打,韩成打了个千笑道:“旖妃娘娘吉祥,皇上吩咐了,让旖妃娘娘即刻去万春亭,皇上邀您赏雨呢。”

舒和笑道:“这夜黑风高的,皇上倒是有兴致,本宫捯饬捯饬便去。”

到万春亭时,皇帝正站着贴案笔走龙蛇,一旁的璟愿静静地站着研磨,一席浅绿色栀子画眉流宫纱穿在身上倒愈发衬得几分娉娉袅袅之姿。

舒和收起伞,如常行过礼,莞尔一笑道:“春来酥雨缠绵,皇上夜观春雨倒是雅兴,不由得让臣妾想起那首听风听雨小窗眠。过了春光太半。往事如寻去鸟,清愁难解连环。流莺不肯入西园。唤起画梁飞燕。”

璟愿轻盈一笑:“旖妃说的这首西江月开头是胜欲读书已懒,只因多病长闲,而春光正好正是欣欣向荣的时节,念这样的词听着倒人失意。”

皇帝吩咐舒和坐在一旁的琴桌下,爽朗一笑:“旖妃取的只是春夜听雨的良辰美景之画感,也并未深究其中意味,那宸妃不妨也来接一首。”

璟愿眉眼弯弯,羽睫拂在如玉瓣似的眼皮上轻盈流转,她徐徐道:“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舒和看着璟愿,浅然一笑:“李煜的这首林花谢了春红一词倒是即景抒情,他将人生失意的无限怅恨寄寓在对暮春残景的描绘中,表面上虽是伤春咏别,可实质上却是抒写‘人生长恨水长东’的深切悲慨。宸妃正当盛年,又宠冠六宫,有什么缺憾的呢?”

璟愿垂头研着墨,眼神拂过皇帝的面庞,低低啜泣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想要获得圆满美好,有一心人白首不离更是难得,我不过感时易世罢了。”

皇帝也不看她,只是笑道:“宸妃说起这李煜之词啊,朕还想起一首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这李煜是亡国君,只有梦里才能记起昔年的光景,朕也得时时勉励自己励精图治啊。”

亭外的雨下的缱绻缠绵,只有夜风拂动树影曳曳,雨打着芭蕉惊起春蝉低鸣。璟愿轻轻颔首,鹂音糯糯道:“皇上夜以继日,已经过得宵衣旰食,只为大清江河,您如此上心治理,一定会国泰民安。”

舒和睨着案上这把琴,随意拨了两下琴弦,笑道:“这是唐朝时期的那把伏羲琴,叫作九霄环佩。这琴声音极好,是琴中极品。传说玄宗的梅妃就是弹着这把琴以一曲梅花三弄博得玄宗宠爱,皇上今儿倒是大方把它拿出来了。”

璟愿又道:“梅为花之最清,琴为声之最清,以最清之声奏最清之物,宜其有凌霜音韵也,这梅妃俗称梅精,她以此琴弹奏梅花三弄,也算是相得益彰了。”

皇帝将狼毫笔放在象牙红宝笔搁上,舒畅道:“这宫里通晓诗词翰墨的便是宸妃,旖妃还有恩贵嫔与恒贵人,但恒贵人却不精晓音律,宸妃弹奏的箜篌堪称国手,旖妃的琴与萧也无人能及,恩贵嫔对琵琶颇有造诣,可她却更精通塞上马头琴奏曲,你们既能江南烟雨,又能边塞豪情,朕的后宫真是人才辈出啊。”

璟愿含笑道:“皇上骑射俱佳,又通晓诗词兵法,据说皇上五岁时就能将后汉书倒背如流,您更为英才。”

舒和随即便弹奏了一曲《渔樵问答》,皇帝听得入神,啧啧称赞,璟愿立在一旁也只好赔笑。一曲终了,舒和略为尴尬道:“开春再弹奏梅花三弄就不合时宜了,臣妾随意弹奏,让皇上和宸妃见笑了。”

皇帝正欲扬声夸赞,只听外面一个女声格外轻盈婉转,那女声婉转道:“公公,求您让我进去躲躲雨吧,这雨下的突然,我湿了衣裳。”

只听韩成不耐,带着驱逐的语气喝道:“你是哪个宫的人,看你这样儿也不像是个宫女。皇上和两位娘娘在里头呢,你也敢擅闯!”

那女子再三祈求,连璟愿听着亦道:“小宫女儿的也太没眼力见儿了,皇上在这里竟然也敢闯进来。”

舒和笑而不语,皇帝定定道:“敢这般闯的想必也不是寻常宫女,这下着雨路又滑的,宸妃不介意朕让她进来躲躲雨吧。”

璟愿娇媚地腆下脸:“皇上说笑了。”

皇帝高喝一声,只见那女子盈盈然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一捧新折的桃花,皇帝一眼见那女子的发丝被雨水湿润,弯月小发髻上的珠花借着雨水透出莹莹水光,那女子鹅蛋似的脸在一席浅蓝色石榴裙衬映下比之璟愿与舒和的珠围翠绕更显得格外清丽出尘,如一枝带雨白桃俏丽轻盈。

那女子慌忙地跪下:“给皇上请安,给两位娘娘请安。臣女本在御花园折新鲜桃花插瓶,却不料下了急雨,湿了衣裳,想着在这万春亭躲躲雨,还请皇上恕罪。”

这女子的声音格外柔软清甜,如黄莺出谷一般,又似那酥酥的小雨绵人心骨。璟愿见她装束不像是宫女打扮,正色问道:“臣女?你是哪里来的?”

那女子呢喃软语道:“回娘娘的话,臣女自慈宁宫而来,是六日前进宫奉旨侍奉慈宁宫陪伴太后的。太后入夜后想看白桃,而花房又下了钥,所以臣女便想着来御花园寻白桃。”

宸妃看着舒和,不屑地问道:“既是慈宁宫的,想必旖妃肯定见过吧。”

舒和呷了一口茶,熠熠一笑:“见过几面。这位姑娘年方十七,侍奉在太后跟前,无微不至,很是尽心呢。”

那女子恬然一笑,发出银铃细响般的声音,愈发似水如歌:“多谢旖妃娘娘夸赞,与旖妃娘娘同居慈宁宫下,便觉旖妃娘娘十分亲切近人。”

皇帝见她一颦一笑,微微出神,轻浮地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臣女名叫晚萝,赫舍里氏。家父赫舍里敦柱。”

皇帝当即明白,又道:“原来是敦柱的女儿,倒也是个妙丽佳人。”他思忖着道:“茑与女萝,施于松柏。女萝柔婉,极是衬你,而你又叫晚萝,倒是个小家碧玉的名字。”

晚萝柔柔地低下头:“臣女万不敢承受皇上夸赞,只想等雨停了带着白桃回慈宁宫再侍奉太后左右。”

皇帝温柔道:“你别急。下了雨皇额娘知道你没带伞一定会让人出来寻你。”

晚萝抬了抬眼,与皇帝相视而笑,她语气淡淡道:“皇上若是不介意,大可借臣女一把伞,等明日臣女把伞擦干净了,再还给皇上。”

璟愿不满道:“御用之物,你怎可用?”

皇帝示意晚萝近前,拿着帕子替她擦干了发丝边的雨水,目光扫过她清润的脸颊,愈发温柔道:“朕来这时也忘了带伞。旖妃和宸妃有伞,可她们都是小气的人家,连朕都不肯借。”

舒和赔笑道:“皇上倒是了解臣妾。皇上有心与晚萝格格一同赏雨,晚萝格格还是陪陪皇上吧。”

璟愿十分不解地看着舒和,又望着皇帝蹙着眉撒娇道:“皇上,咱们来这儿好一会了,你陪臣妾回启祥宫吧。臣妾这有伞,送了晚萝格格就是了。”

皇帝摇摇头,看着晚萝笑道:“春光正好,怎可辜负?宸妃要是累了,朕便着人先送你回去吧。”

舒和忙道:“臣妾还要回宫服用安胎药,也先告退了。”她向璟愿使了个眼色:“宸妃,咱们一块走吧。”

璟愿不明何意,看着皇帝与晚萝眉目传情心中懊恼不已,却也不敢露了脸色出来。娉兰在她耳边低语几声,璟愿思忖片刻便道:“延禧宫尚空置着,皇上不如让晚萝格格暂居延禧宫吧。”

如此,她也只得与舒和讪讪退了出来。

出了万春亭,璟愿便向舒和抱怨道:“你倒是会向皇上卖乖,看着皇上被她媚惑,忙不迭地给他们牵线搭桥,想着卖那赫舍里晚萝一个人情吧?”

舒和冷笑:“她非池中之物,太后早就安排她伺候在皇上跟前儿,成为嫔妃是迟早的事。何况她阿玛在朝中得势,皇上不会不卖这个面子。”

璟愿奇道:“你既知道,为何不早些告诉我们?”

舒和抚着肚子,漫不经心道:“太后有意安排人伺候,自然事前不许人轻易知道了。本宫今日顺水推舟,省的明日她向太后告状说我知道她还在一旁装哑巴。”

璟愿不悦道:“果真皇上一登基了新人就跟花似的开了。”

舒和笑道:“洁答应不也是你安排的么?何必说这些话。再说宸妃你也是八面玲珑啊,知道皇上要将她收入囊中了便赶忙举荐延禧宫,也好帮沉闷已久的封婼煦再见天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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