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倾轧(上)(1/2)
听到隆裕喊自己名字,张之洞微微一凛,收敛了心思,伏地启奏。
“臣以为,袁世凯虽是汉臣,但对朝廷一片赤诚之心毋庸置疑,若是朝廷此时贸然将其斥退,臣恐怕天下人心不服,更恐满汉畛域愈深,终至上下离心,朝局更无可收拾。皇上冲龄践祚,主少国疑,值此多事之秋,若朝廷轻启生杀黜徙之渐,开诛戮大臣之端,只怕无人再肯为朝廷效力。此番言论,乃臣肺腑之言,臣非为袁氏计,实为朝局计,为社稷计。”
张之洞连连顿首,心中不由一阵凄凉,在这种时候,这帮少壮旗人亲贵心里所想的,竟然还是罢斥汉臣,若是养心殿里的这番言论传到袁世凯耳中,只怕就算他无心造反,也绝不会再为朝廷卖命了。实际上,在叫起之前,张之洞就拜访了摄政王载沣,再三分析诛杀袁世凯的种种弊端,否则的话,此时的载沣也不会如此谨慎了,其实按照这位摄政王的意思,最好杀了袁世凯,免得势大难制。
兵权,还是得掌握在旗人手里,这是朝廷一直以来为之努力的目标,虽然如今距离那个目标越来越远,可旗人亲贵仍在孜孜不倦。
回想起去年入京时的景象,张之洞愈发觉得这是一个阴谋,或许从那时起,旗人亲贵便已开始谋划剪除汉臣势力了,而这很可能是出自慈禧太后的亲自谋划,调张之洞入京可谓“一箭双雕”,一来可以使他远离经营多年的湖广地盘,以防尾大不掉,二来则可利用他的人望、资历辅佐“新政”,收拾人心,尤其是安抚那帮立宪派。[]1908远东狂人29
自从日俄战争结束之后,国人中的“立宪”呼声日高,在士绅们看来,日本之所以以蕞尔小国之力接连战胜中国、俄国,实在是君主立宪的功劳,所以,这大清国要想不完蛋,只有立宪一途可走,于是三番五次上书陈情,恳清朝廷君主立宪,设议院、颁宪法,仿效日本维新变法,再加上庚子之后,八国联军将清廷剥得精光,赤条条的站在世人面前,是个人都看得出,这个朝廷已是虚弱已极,再不变法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以上这两条促使清廷开始实施“新政”,兴学堂、办实业、理户籍、钉门牌……种种措施,一时眼花缭『乱』,颇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但这帮旗人亲贵搞的所谓“新政”是怎么回事,张之洞早已洞若观火,新政是假,夺权是真,尤其是慈禧死后,这帮旗人亲贵更是上窜下跳,急着抓权,像庆王、那桐那帮老家伙还安分点,但像小恭王那样的新进少壮亲贵却是毫无顾忌的四处抢权,扛着“新政”的旗子谋着自己的私利,他们的那点伎俩骗得了天下人、骗得了立宪派,可却骗不了袁世凯,也骗不了他张之洞。
其实在小恭王那帮人看来,挡住他们路的不仅仅只是汉臣,还有庆王那帮“老朽”,不过目前大敌当年,他们暂时还顾不上内斗,先把汉臣排挤出去再说。
睁眼看看,自从同治年间开始的“汉臣督抚半天下”的局面现在已是面目全非,最近几年,朝廷新任封疆大吏多半都是旗人,汉臣们好不容易靠着剿灭“发捻”为自己争来的权利眼看着就要被这帮什么都不懂、却偏偏什么都想要的旗人亲贵夺去,不要说旁人,便是他张之洞心里也是十分不服,可笑的是,就在天下人心尽散、跳梁之徒四处『乱』蹦的时候,这帮旗人亲贵却还在做着他们那“宁赠友邦,不与家奴”的白日梦,硬生生将自己给孤立起来。
天下最难收拾的就是人心,人心一散,任你是天潢贵胄,也无力回天。
这天下,还是得靠汉臣治理,旗人,不成!
“张中堂所言。未免过于托大了些。袁世凯非人臣之像。这谁都知道。当年庚子之变。朝廷三番五次诏他入京勤王。可他就是左推右拖。等到洋兵快杀到京城了。才假惺惺地派人来说山东地面不太平。不能进京。这样地人。怎可当得上‘忠臣’二字?若非当年有人保他。戊戌年地时候就该把他地顶戴给去了。”肃亲王善耆看了张之洞一眼。大摇其头。当年戊戌变法。袁世凯出首告密。出卖了维新派。后来朝廷清算。有御史参了一本。说袁世凯首鼠两端。应该查办。但慈禧地肱骨重臣荣禄却站出来说“袁世凯是我安『插』去地卧底”。于是袁世凯才得以有惊无险。袁世凯是否真是荣禄安『插』到维新派地卧底没人知道。但从那之后。他袁世凯袁项城一路飞黄腾达却是事实。这其中地斗争是多么地惊险。恐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那肃王地意思是?”隆裕太后问道。
“静观其变!”善耆说道。抬起手在面前画了个圈。“袁世凯若是聪明。接到通电后自会上折子请罪。到时朝廷好言相慰。但不动他。给他个差使。将他圈在京城。哪里也不许他去。他地北洋军更得派人看紧了。只要袁世凯在朝廷手里。谅北洋军也不敢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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