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1/2)
这事要从中午开始说。
被拒绝了吃饭邀请的闻煜自然很上火。
他就不太明白,诚然,没控制住情绪吼了傅予寒是他不对,但……他那不还是因为担心傅予寒吗?
要不然谁会跟自己喜欢的人说“你为什么不去表白”?
当他心里好受?
上午考试他还在纠结要不要跟他爸杠一次,考得差一点,反正这是初赛,理论上过线就可以参加复赛,考不考到第一没什么区别;结果到了下午,因为生气,他考试的时候一直在想回去怎么跟傅予寒算账,没反应过来就把试卷写完了。
他在监考老师和同场考生异样的目光中,提前十五分钟交卷离开考场,走到学校的车边才想起来,他不能独自离开考点——
给傅予寒打电话,关机。
再打还是关机。
有些事不能细想,越想越气。
等终于下车,闻煜这颗人形自走炸弹已然点上了引线,就等“boom”的那一刻。
车停在学校,那会儿是傍晚6点不到,学校早已放学,校园很静。以防万一,闻煜先回了一趟教室,确认傅予寒不在才往家走。
一边走一边给傅予寒打电话,打不通就开始联系方佳远。
刚走进小区大门,手机震动,他解锁一看——
方佳远:傅哥说,“某些人昨天自己也关机”。
闻煜:“……”
这小心眼的家伙。
他有点好笑,憋了一下午的火忽然散去大半,闻煜吸口气,撇了撇嘴往家走。
没想到还没走到单元楼门口,迎面撞上来一个热情洋溢的阿姨。
那是他邻居。他一个人住,跟邻居的交往尺度仅限于见面对上眼才点头打个招呼的程度,没想到阿姨一改往日冷淡,照面就上来问:“你回来了啊?”
他那身被傅予寒吐槽过好多回的虚假“礼貌”在碰见陌生人时下意识开启,闻煜勾了个得体的微笑,颔首:“有事吗阿姨?”
“哦,没事。”那阿姨说,“就想跟你说一声,昨晚有个漂漂亮亮的小伙子——跟你穿一样的校服,大概是你同学吧——大晚上来找你。但那会儿你不在家,据说电话也打不通,我怕你不知道这事,看见你了就跟你说一声。”
“……”
“漂漂亮亮”的小伙子……?
闻煜哑了。
他愣了好几秒才回神,伸手比划:“阿姨,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差不多这么高,瘦瘦的,头发稍微有点长……看起来有点冷淡的一个人?”
“冷淡?还好吧,我看那小伙子就是话少,挺有礼貌的呀!”
“哦……好。那他……等了我多久?”
闻煜觉得自己其实不用确认,这地方除了傅予寒,他也没带别的什么人来过,会穿三中校服来等他的人除了傅予寒还能有谁。
今天早上看见他一脸颓唐……不会等了一整晚吧?
昨晚他被闻自明强行带回家,不想复习也不想说话,方婉静给他炖了碗汤,他喝完就睡下了,那时候大约才晚上八点多。
直到清晨醒来,看见院子里变色的地面,他才发现昨夜下过雨。
如果傅予寒真等了一夜,那他明显泛青的面色、中午电话时的鼻音,一切都可以被串起来;甚至他没跟杨帆去买东西。
本该令闻煜感到高兴的事,却因为昨夜他自己一时冲动关了机而变得越想越不是滋味。
邻居阿姨没给他心存侥幸的机会:“那我不知道诶,反正我大概12点倒完垃圾回家他还坐在那边,要不你自己去问问人家?应该是你同学吧?”
“……嗯,我去问问。”闻煜笑了下,“谢谢你,阿姨。”
连另外那一半火气都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名为愧疚的东西。
闻煜想了一会儿,摸出手机给方佳远回了句“谢谢”。
难怪傅予寒不想搭理他,他想。
难怪。
闻煜一个人吃完晚饭,早早回到学校晚自习,却没想到傅予寒根本不在。他问了葛然才知道对方今晚有课。
美术课他倒知道在哪里上……幸好他知道。
闻煜自己都没意识到,那一刻他松了一口气。
为了赶在美术课结束前等在这儿,闻煜去值班老师那边刷了下他“竞赛考生”的脸,请了半节晚自习的假。老师还奇怪他明明能不上的为什么来了学校又要走,闻煜只好推说身体不舒服,还被那老师拉着问了半天。
今天挺冷的。
折腾一番,又来这里吹了半小时冷风,闻煜却没有半点不耐烦。他一句话说完,见傅予寒没说话,又把语气放得更轻更柔:“还生气?我真错了。”
傅予寒终于回答了他,声音冷冷淡淡:“你错什么了。”
“昨晚不该吼你,”闻煜向他走过去,“也不该关机……”
“其实你说得没错,我那样做在别人眼里确实傻逼。”傅予寒平静地打断他,“我只是习惯那样,而且我这辈子都不会跟杨帆说出那句‘我喜欢他’,你说我傻逼说我矫情执拗钻牛角尖都没关系,我无所谓。”
傅予寒说到这里顿了顿,“不过你确实不该关机。”
闻煜被他噎了一下:“嗯……”
傅予寒又停顿了片刻,垂下眼,重新说道:“算了,关机也没事,我管不了你。”
“……如果我说你可以管呢?”
“不用了,谢谢。”傅予寒差点被他呛到,他看了他一眼,舔了下干涩的唇,“没能从父母那里获得的东西不要到朋友身上找……这事我早就明白了。”
他分明说的是自己喜欢上杨帆这件事,闻煜却莫名膝盖中箭。
他终于也能从此时此刻无法宣之于口的无奈中窥见到一星半点,傅予寒那持续多年的暗恋的痛苦。
如果能抱抱他就好了。
闻煜和杨帆拥抱过,也见过杨帆拥抱他,但他俩很少有如此亲密的身体接触——原因无他,知晓彼此性取向后的相互尊重而已。
也因此,现在他无法伸出手。
“但是你想和我说的只有这些么。”
傅予寒等待半晌,没等到闻煜出声,自己开口问了句。
闻煜掀起眼皮看他,目光中似有疑惑。
“……算了。”傅予寒扭头就想走。
“别走,”闻煜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随口抓了个话题,“你今天去买颜料了是不是?东西呢?上次不是说好了放我家去么。”
“留画室了……放手。”
“不放。”闻煜看着他,“你去拿,我人都来了,一起给你拿回去。”
“……”
“嗯?”
“拿完了是不是还要顺路去一趟你家?”傅予寒转过头,没好气地看着他,“算了吧,我都跟老师说放两天了。”
闻煜盯着他没出声,上扬的嘴角一点一点地落下去,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微笑和礼貌就像糖纸,剥掉那层外壳,闻煜的执拗一点不比傅予寒少。傅予寒和他对视了可能有整整一分钟,心里忽然塌了一块。
他对自己认可的朋友总是无法硬起心肠。
傅予寒深吸口气,轻声说:“那你告诉我,昨晚你怎么了?”
闻煜一愣。
“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担心你,”傅予寒垂着眼,声音很轻,像走了一路的疲惫旅人,“杨帆直到刚才还在问我有没有见到你,你要不要紧……你看看你。”
闻煜的目光水波似的轻轻晃动,他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那些想问不敢问的话他一句都没说。
他只是轻轻笑了一下,说:“那你进去拿箱子?去我家我就告诉你。”
“……”傅予寒把自己的手往回扯,“我还是回家吧。”
“喂,”闻煜将他的手腕握得更紧,无奈地说,“昨晚等了一夜,今天多等几分钟都不行?等回去我一定知无不言。”
“……你知道了?”
“邻居阿姨跟我说了。”
“那我算看出来了,”傅予寒冷声说,“你这人就是欠揍。”
闻煜眯起眼,痞气地笑了一下。
无奈之下,傅予寒只好硬着头皮回了趟画室。学生都走完了,老师早熄了灯进里屋休息,他倒是脾气好没说什么,去而复返的傅予寒尴尬得手没地方搁,提起那个大画箱迅速告辞出门。
“就这一个箱子?”闻煜在外面候着,照面就想把箱子接过去。
“另一个箱子都常用物品,放那里了……不用,我自己拿。”傅予寒往回避了一下,面色不虞道,“老师都休息了,你还非要我回去拿这个,周末不能拿吗?”
“我……周末可能要学车。”闻煜眼神闪了下,“我爸让我去。”
“学车不是好事吗,”傅予寒边走边说,“你为什么听起来不太高兴。”
闻煜沉默了几秒钟,他没和其他人说过他的父亲,要开口还有点不习惯。
“说好了知无不言的。”傅予寒提醒他,“不算数那我回家了。”
“……别,”闻煜拦了他一把,“我就是在想从哪儿开始说……我爸是个控制狂,他把我当盆栽养,每一根枝干每一片叶子都要按照他设想的方向和形状去长,我不能超出他给的框架……所以他让我做什么我都不乐意。”
“……”
傅予寒偏过头。
闻煜无语:“你笑什么?”
“没,就是觉得不容易啊,”傅予寒眼角带着笑意,“你终于肯承认自己做什么都不乐意了。”
“……”
“我要是‘不高兴’的话,根据一般剧本的主人公配置,你就是‘没头脑’。”闻煜指出。
“别,你找别人做你的‘没头脑’吧,我不想配合你演出。我选择去另一场。”
“给不给面子啊?”
“不给。”傅予寒很果断。
“……操。”
两人插科打诨了一会儿,才又说回昨天的事。
“学车倒是无所谓,让我学,就是要送的意思。”闻煜继续道,“去年……我化学竞赛那天生了病,高烧39度2去的考场,我爸后来问我,为什么‘只’拿了省二。”他抿了下唇,表情平静,“他不在乎他儿子是死是活,只在乎那块能放在他办公室里展出的奖牌不够高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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