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1/2)
第七章2
当下,那高台之上的帷幔已然全部拉升了开来,而后锣鼓齐歇,台上台下静极一时,蓦地,又是一阵铙钹交鸣之声响起,只见一名青衣小生在伴奏声中,鞠偻着上身、两臂伸前,假扮成推车模样,载著一名须发皓然的老翁,缓缓登上了台前……
众人只瞧那二人自登场来到戏楼的中心,之间相隔的距离虽短,但让人感觉他们一路辗转迤逦而来的,却自十分的漫长艰辛,愈发是显得那小的积孱无力,而年老的暮气垂沉。【】两人来到了戏楼台心后,相互又是唱腔,又是念白了好一长串。但他俩在唱曲时的发音吐字,不知所韵得却是何处的俚音方言,只使得台后外围的梅砺寒,惟听见舞台上传来一阵阵明快清婉的腔音,而所念所唱的,似乎又全是些悲苦难言的情景,但除此之外,戏文中所言的情节究竟如何?那便俱个听不明白了。
梅砺寒似懂非懂的百无聊赖,再仰望那戏楼的横梁之间,亦悬挂了一道绸练,上书:“皖西采茶剧甄氏全班恭祝卢老爷五十寿辰福乐康宁、富贵延年!”左右台柱的两边,另贴了一幅对联,上联曰:“愿祝南山寿,松龄长岁月,蟠桃捧日三千岁。”下联道:“恭敬北海樽,鹤语寄春秋,古柏参天四十围。”梅砺寒低吟一遍,暗道当真好大的口气啊!他侧目之间,只见旁边站有一位容貌清癯的老者。便往前施了一礼,故意循道:“老伯勿怪叨饶,敢问贵方宝地今日是何节日?这等喧哗热闹!而这戏台之上,所作得又是来自何地的曲目呢?”
那老者正背负着两手仰望台顶,全神观看,闻言转目看了梅砺寒一眼,见他是个样貌斯文,身负行囊的少年,更喜其言行有礼,便颔首付之一笑,未答反问道:“听闻小哥的口音似打南边过来,是否与今日甫临敝地的呢?”
梅砺寒闻言不禁一呆,心忖:“我明明来自北方,为何他却说我是行止于南地呢?”忽地,他心间一动!又转念道:“方才听闻那几名弹唱苏词小女孩的口中发声,确与我的话音颇有相近,我虽自幼孤悬海外,但爹与娘亲未到无极岛之前,均自生长在金陵,我的口音由他俩延习而来,可不易被人疑作是南方过来的么?”
于是,便答了声:“是。”
老者点点头,道:“我瞧小哥儿相貌堂堂、斯文守礼,想必亦是一位饱学诗书之人,岂未见那台柱之间的字样?”说着,他扬手朝上指了一指,还以为梅砺寒是初来乍到,未曾留意呢。然后,继续言道:“近昔是本地豪绅卢员外的五十寿辰,为此他家便从三湘两湖招来了许多知名的戏班大肆庆祝。这时所作的曲目,乃是皖西多云山的黄梅采茶调,近年颇为时新于云、鄂、皖一带,尚属首至本地做剧,所演的这个剧目,名作‘织锦记’,乃是东晋时人‘干宝’著神怪异趣志《搜神记》中,节选出的一章,改编成的剧目,小哥从前一定瞧过罢?”那老者说着,一边注目台顶观赏,一边低吟道:“汉董永,千乘人。少偏孤,与父居。肆力于田亩,鹿车载邮通。父亡,无以葬,乃自卖为奴,以供丧事……汉时世风重崇孝义,而此君卖身葬父感应上苍一节,更是于民间流颂深广,那董永的故里‘千乘’,便也因此而为后世改名作了‘孝感’,取其孝应上天之意。而那卢家的公子新近到皖西走过一遭,便花重金将这戏班聘了来,一来图个新鲜,二来籍此为乃翁献词祝寿,以宣孝敬。嘿嘿!说来好不当得啊!”说完,便是不住口的连声冷笑。
梅砺寒适才听闻人群中隐有咒毁之声,尚不为意,此刻又听得这位老先生的冷嘲热讽之语,不由得在心内琢磨开来:“也不知那姓卢的家中在临沭当地有何作为?竟使招致了如此之多的非议!”
其间,戏台之上已演至董永行孝三年期满,欲还主人家肆奴效役一节。帷幕在锣钹击奏声中缓缓闭拢,大概是要另行换场布景。片时过后,幕落音消,台上台下,竟是一片寂然!人人都在安静声中,瞩目以待接下来的好戏开场。
突然。“镗!”的一声,又是一棒清亮的锣音自幕后传来,响彻了全场。紧跟其后,铙钹缓击、锣鼓轻奏,纷铮交鸣,瞬时织奏出一派肃穆悠扬的仙乐音境,帷幕在鼓乐声中,又自缓缓的向两边拉启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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