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0（2/2）

如墨般的夜幔拢垂下，凄风阵阵、厉声似嚎，尽掩去了梅砺寒不断发出的泣血呼号，同时也将他的身影，裹住了一片无边的黑暗怅茫当中。

突然，夜幕下那道迅捷无比的身影，就于木舍前方的空地上，戛然凝住了狂奔的步伐。梅砺寒看着脚下栗栗而动的细沙，被狂风吹得如浪潮般翻滚涌过，其下的地壳间，隐约露出了一片暗青色的影迹，不禁使他心头蓦地一动，暗道：“花紫浚不是说我父亲便是在这房舍之前自戕而死的么？难道这便是当日所留下的血迹？难道那夜花紫浚所述说的一切，竟都是真的么？……”梅砺寒呆呆的俯下身形，仔细察看那处流沙掩映下的淤青，而此刻他的心神，似是早已陷入了一片无尽的深沉冰渊……

当那老者踏临海岛，匆忙的赶到木屋前时，却又早已失去了梅砺寒的踪影！他只觉四顾茫茫，沙埃浮动，又哪里去寻找梅砺寒的下落呢？他不禁大声的呼喊起梅砺寒的名字，但是四野空空，尽传来一片风鸣潮涌之声，瞬间便将他的呼喊淹没了，仿佛就连他自己都难以听得清晰！这老者一阵茫然，心头焦急不已，漫无目的的走向黑漆漆的木屋。而这时，却正于房舍的背后，隐隐约约、断断续续传出了几声微弱蚊吟的悲戚之声。

老者循声来到了北边屋舍的背后，朦朦胧胧只见梅砺寒正匍匐于一座石块垒成的坟丘之上，放声悲号。老者隐约已可猜想得知，这便是他两位恩公的葬身之处了。他心下不由得一阵大怮，也自跟着怔怔的落下了泪来！

而后，他看到梅砺寒泣不成声，伤痛难抑的样子，心下难忍，于是蹒跚上前，正想好歹宽慰他几句，忽然就见梅砺寒立身站起，搬开了坟冢上的石块，开始往旁边胡乱的飞抛乱掷起来。老者急步来到他的身旁，一把拽住梅砺寒掀石的手臂，循道：“孩子，你这是干嘛？”

梅砺寒哭泣得已然双眼红肿，转过头来，猩红的双眼凝望了老者一阵，方才略显清醒，哽咽道：“渔爷爷，我…爹和娘亲都埋在这下面么？我想再…见一见他们的最后一面……”

老者从梅砺寒的手中捧过石块，重新垒在坟冢之上。黯叹一声，规劝道：“孩子，死者乃大，入土为安，你又何苦再来惊扰他们的亡魂呢？”

“可是…可是，我还想瞧瞧他们……”梅砺寒精神恍惚的喃喃道。

老者知道梅砺寒此刻伤痛异常、神智纷乱，极力的劝阻道：“唉！恩公夫妇均已为歹人相害，已然极为不幸，咱们可不要再惊扰他们了，就让他们于此地好生的长眠安息吧。”说着，他不待梅砺寒再次容声置辩，就去将那些抛丢出的石块。一一拾回。重新垒来坟冢上。

梅砺寒怔怔的望着他忙毕这些后，只见渔爷爷念念有词，将来时带着的冥币香烛诸物于背风处焚化了，而后，又瞧他匍匐在地下，默默地开始倾泪祷告起来……

梅砺寒也学着跪到尘埃，叩拜了数拜，抬头只见坟头处立着一面大石，俨有墓碑之意，却不知其上是否刻撰了些什么碑文？这时夜黑如墨，虽于对面极目而视，石碑上仍是黑隆隆的模糊一团，瞧不清所以然来。于是，梅砺寒便伸手抵在石上细细抚摸起来，只觉他触指之处的石面，虽极是粗粝，但整体的石碑，却甚为平整，显然为人力细心削琢过的，而正中处条壑纵横，隐有字迹之状，笔力深凿，透石欲飞，也不知花紫浚当时是用何样的利器刻凿而成的。

梅砺寒顺着他的笔意一路抚摸下来，于心头低低的念咏道：“梅劲芳、紫嫣，矫矫英杰，遗魂沧海茫茫之冢。“其旁，另有一行小字刻道：”不肖弟花紫浚衔恨忏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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