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2）

至于福子，她只要能让华妃在嫉妒的推动下做出些出格的事就可以了，再不济，也可以让膈应华妃，她的任务就顺利完成了，可以退出舞台了。退出后，她会怎样，去哪里，皇后才不会关心。

但是剪秋无法不关心，纵是她提点了福子，要忍耐华妃，小心伺候，福子到底是死了。

无论是皇后，还是皇上，华妃，没有一个人，在意福子的死。十六岁的福子，如同吹过紫禁城的一缕清风，除了吓病了一个菀贵人后，就再没留下别的印记。

这就是后宫，没有什么人权可言。所有人，都只想爬得更高，踩着别人的命和尊严，爬上去，爬上去，把妨碍自己的人，全部拉下来，踩死。

这也是剪秋必须要保住自己地位的原因，只要她一天是景仁宫的第一宫女，她就是下面所有人的靶子，如同盛宠的甄嬛。纵然她们帮过很多人，但是她们同时也碍到了很多人。就算没有她们，好处也落不到某些人的手上，但那些人依旧恨毒了她们。一旦她们从高处坠落，等待着她们的，就是粉身碎骨。

剪秋身边的绘春、江福海，又怎知他们来日不会是齐妃、富察贵人，对着失去皇后宠信的剪秋，将轻蔑、解气的口水吐在她的脸上。

剪秋不敢赌，所以她只能违心地听从皇后的命令，眼睁睁看着福子走向死亡。

周宁海杀了福子，华妃、皇后也是杀人帮凶，剪秋，也逃不过见死不救的罪名。往深了说，杀死福子的，是这个吃人的后宫，是无情的封建制度。但是这又不是在做语文政治题，还讲究什么封建社会必将走向灭亡，资本主义会被社会主义取代最高到达**、众生平等人人自由的论调。她既然穿来了，只有这个社会同化她的份，她无心也无力改变，更不要说批判这个不把人命当人命的古代社会。

可是她也是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啊，上辈子她是21世纪各项指标都平平无奇的宅女一枚，穿越来后也不见什么金手指随身空间系统大神加持，她能保自己平安就够不错了，凭什么还要要求更多呢？

她已经竭尽所能帮助别人了，端妃、欣常在、安陵容、宝娟，还有许多宫女、太监，冒着被皇后不满的危险，她不求回报地帮着他们。

她也要生活啊，她也会害怕啊，她不能真的得罪了皇后这尊大佛啊。

可是每当午夜梦回，想起满脸稚气的福子，剪秋咬着被角，不敢哭出声音。

那是一条命啊，一条活生生的命啊！

不是什么小说电视里面的npc，不是一个存在于这个壳子记忆中的人，不是什么没见过的阿猫阿狗，而是和她朝夕相处了半个多月的小宫女，一个爱笑爱吃，会甜甜地叫着她“好姑姑”的小女孩啊！

她唯一的错，就是因为容貌出众，而被皇后选中，派给了华妃当眼中钉、肉中刺。

剪秋无法说服自己，放弃罪恶感。她不是圣母，但也做不到自私自利、绝情冷血。她明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命运按照预定的轨迹发展下去。

也许，安陵容还是会和甄嬛断交，她早晚会做出那盒暗藏麝香的舒痕胶，然后吃着苦杏仁，自尽在延禧宫；也许，欣常在的女儿依旧免不了一死，还有那么多嫔妃未出世的孩子们，都会夭折在皇后的手中；甚至于她自己，都难逃惨死。

皇后会死，这是她咎由自取；甄嬛会成为太后，成为一个除了权势外，什么都失去了的女人。她们谁都不快乐，欣太妃不快乐，端太妃不快乐，敬太妃也不快乐。这个深宫，吞噬了她们所有的幸福、喜悦、青春、纯真，她们只是一群不曾享受过爱情的贵妇人。

天色微凉，剪秋擦干了泪，脸色如常地起身。她还要去服侍皇后洗漱、梳头、挑衣、用膳，去库房清点新来的首饰、绸缎，然后陪皇后去太后宫里礼佛、抄经，午膳后，皇后睡觉，她也不能得闲，还要盯着人做皇后醒来要吃的燕窝粥。

又是忙碌的，让人喘不过气的一天。又是为人奴婢、任人驱使，跪着伺候人的一天。又是仿佛没有尽头，麻木的仿佛提线木偶，踢踢踏踏走过后宫青石道路的一天。

一天一天，一天又一天，她慢慢滑向深渊，已经命定的结局。

剪秋揉了揉脸，带上温顺的面具，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就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又怎样，她坚持下去，总会改变些什么。至少，让她不要夜不能寐，生活在愧疚和恐惧中。宁可坦荡荡迎接死亡，也好过踩着别人的尸体苟且偷生。她不要下半辈子，都活在“如果”的挣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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