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1/2）

乾隆虽然饶了皇后和容嬷嬷，可是，心里的余怒未息。这晚，他在延禧宫，看到哭哭啼啼的永璂，就越发按捺不住自己的火气，他对永璂气冲冲的说：

“你不要再闹小孩性情了！从今天起，你的童年竣事了！你要学着做一个‘大人’！谁叫你娘这么不争气，你只好去肩负！担得下来，你会成为一个忍辱负重的男子汉，担不下来，你就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奶娃娃！所以，擦干眼泪，不许再哭了！朕最不喜欢，看到男孩子掉眼泪！”

永璂怯怯的看看乾隆，看看令妃，忍着泪，吞吞吐吐的说：

“可是……我想回到坤宁宫去，我要去看看我额娘……”

“不要再提你额娘！”乾隆吼着：“你谁人额娘，即是已经死了，以后，令妃娘娘就是你娘！你认清楚！”

永璂眨着大眼，委屈的瘪着嘴，不敢哭。

“可是……可是……”

“不要再说可是了！”乾隆高声的一吼。

永璂吓得一颤。令妃急遽上前打圆场，拉着永璂的手说：

“好了好了，十二阿哥跟皇阿玛说，都听皇阿玛的话！在我这儿，也很好呀！有七格格和九格格跟你玩，尚有一个小阿哥。我这儿人多，比坤宁宫热闹多了！”就转头喊：“快拿点心来给十二阿哥吃！”

“是！”

宫女们端着盘子，各色点心糖果捧上桌。永璂看着糖果，眼中依旧泪汪汪。

“可是……”

“说了不许说‘可是’，为什么还要说？”乾隆怒喊。

永璂一吓，“哇”的一声，就哭了。

乾隆气得不得了，在室内走来走去。

“说了不许哭！还哭！还哭！”

令妃面临这样的永璂，也有一些不知所措。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太监高声的通报：

“紫薇格格到！晴格格到！”

只见紫薇和晴儿携手而来。令妃眼睛一亮，如见援军。

“皇阿玛祥瑞！令妃娘娘吉样！”紫薇行礼如仪。

“皇上祥瑞！令妃娘娘祥瑞！”晴儿也忙着行礼。

“来得正好！来得正好！”令妃急遽喊：“紫薇，赶忙劝劝你皇阿玛，正在这儿和十二阿哥生气呢！十二阿哥吵着要娘，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妥！”

乾隆看着紫薇，知道她一定有话要说，就沉声问：

“紫薇！你已经演出了一首‘不打诗’，现在，你是不是为了十二阿哥而来？你尚有什么诗要念吗？”

“是！我有两句诗要念！”紫薇勇敢的看着他，真的念起诗来：“母别子，子别母，白昼无光哭声苦！”

“这首诗用得不妥！”乾隆生气的说：“朕让他们母子脱离，是为了永璂的前途！随着那样的娘，学的全是勾心斗角，看到的全是阴谋企图！耳濡目染，未来长大了，会酿成什么样？”

“皇上！”晴儿屈了屈膝：“老佛爷派我过来，要为皇后娘娘求个情，也为十二阿哥求个情！今天，皇后娘娘是真的获得教训了！老佛爷说，她愿意负起监视的责任，看着十二阿哥长大！请皇上把十二阿哥还给皇后娘娘吧！”

“哼！只怕山河易改，天性难移！”乾隆一拂衣子。

紫薇就上前，挽住了他的手，微笑的说：

“可是……皇阿玛也不能让令妃娘娘背这样大的责任呀，这太不公正了！”

“怎么说？”

“你让令妃娘娘怎么做人嘛！”紫薇看着乾隆：“十二阿哥是皇后娘娘的儿子，几多眼睛看着，打不得，骂不得，管不得！人人会说话！稍有疏失，宫里的口水都市把娘娘淹死！再说，娘娘已经很忙了，七格格才八岁，九格格才六岁，小阿哥才一岁……她自己的子女都忙不外来了，你又给她加一个，她怎么带呢？”

乾隆愣住了，看看令妃。令妃呼出一大口吻来，如释重负：

“哎！这个紫薇，可真说到我心坎里了！皇上，要臣妾带十二阿哥，是臣妾的庆幸，可是……就像紫薇说的，臣妾也有许多未便之处！况且，十二阿哥这样忖量着亲娘，臣妾接手，只怕无论如何，不能取代亲娘的职位呀！”

晴儿就接口说：

“皇上！晴儿知道皇上深爱十二阿哥，怕他变坏，怕他不能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儿。可是，现在让他脱离亲娘，又在这么恶劣的气氛之下，他心里的阴影要怎样除去呢？这样，对他真的好吗？”

紫薇再接口：

“皇阿玛！现在把十二阿哥送还给皇后娘娘，就算皇后娘娘是铁打的心，也会融化了！皇阿玛何不乘此时机，彻底收了皇后娘娘的心！记得在南阳的时候，皇阿玛一再跟我说，家和万事兴！我为了‘家和’而回来，好想和皇后娘娘化干戈为玉帛……皇阿玛，你帮我一个忙，让我做小我私家情，把十二阿哥送到坤宁宫去！好欠好？”

乾隆看着紫薇，知道她随处在为大局设想，这样唾面自干，以德报怨，实在让人不能不满心折服，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终于，他叹了一口长气，说：

“永璂！你这个紫薇姐姐，说服力太强了！而已而已，你记着紫薇姐姐的好，不要忘了！跟她回坤宁宫去吧！”

“谢谢皇阿玛！对于十二阿哥的未来，你大可放心！”紫薇深深的一屈膝，笑着，注视乾隆：“虎父焉有犬子？”

乾隆笑了。

紫薇和晴儿，就拉着永璂的手出门去了。

坤宁宫里，真是一片愁云惨雾。皇后和容嬷嬷正在相拥而泣。容嬷嬷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仆伏在椅子上，牢牢攥着皇后的手。皇后心痛的看着她：

“这会儿疼得好些吗？要不要再吃一颗紫金活血丹？”

容嬷嬷满面泪痕，却拼命给皇后擦泪。

“娘娘！仆众不疼了！你别再心疼仆众了……我真是继续不起啊！”

皇后看看窗外的夜色，想着永璂，眼泪不停的掉：

“不知道永璂怎样？这孩子认床，换了床，他会睡不着的……”

“娘娘！”容嬷嬷落泪说：“都是仆众的错……都是仆众的错……明儿个天一亮，仆众就去延禧宫，悄悄的看看十二阿哥怎样，缺什么，咱们赶忙给送已往……娘娘，我知道你心里有多痛，如果现在，仆众的脑壳可以换回十二阿哥，仆众宁愿一死啊！娘娘……我真对不起你……”

皇后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正在这时，外面蓦然传来太监高声的通报：

“紫薇格格到！晴格格到！十二阿哥到！”

皇后和容嬷嬷惊跳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后惊呼着：

“十二阿哥！我有没有听错？”

“十二阿哥！是十二阿哥！”容嬷嬷喊着。

两人连忙仓皇起立，跌跌冲冲的冲到门口。

房门一开。门外，紫薇和晴儿，一边一个牵着永璂的手。

“皇后娘娘，”紫薇屈了屈膝，温柔的说：“我把十二阿哥从皇阿玛那儿要回来了！你不要伤心了！”

皇后的眼泪，像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她张开手臂，把永璂牢牢的，牢牢的抱在怀里。

“皇后娘娘，老佛爷说，要你珍惜现在拥有的，不要再失去了！”晴儿看着皇后，也柔声说。

皇后哽咽着，抬起泪眼，看着紫薇，心里，像烧着一锅沸腾的油，烫得她全身每个毛孔都痛。此时现在，她对紫薇所有的敌视，全部化成感恩和痛恨。她很想说什么，无奈嘴唇发抖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容嬷嬷看到紫薇居然把十二阿哥送回来了，简直恨不得为紫薇而死。以前做过的种种错事，现在，像是几千几万根针，深深的刺在心坎里，说不出的痛，说不出的悔。她对着紫薇和晴儿一跪，老泪纵横，恳切诚意的磕下头去，仆伏在地，泪不行止，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出走的孩子回来了，宫里的战争平息了，香妃的事情已往了，皇后也变得谦卑虚心了。太后心里慰藉，对紫薇和小燕子这两个“民间格格”，也不能不心悦诚服的接受了。可是，有件心事，一直未了。

这天，她把尔康召进了慈宁宫，决议把心事作个了断。摒退左右，她注视着尔康，郑重的问：

“尔康，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把你找来？”

“臣不明确！”尔康敬重的回覆。

“我特地把晴儿支开，就为了和你谈一点知心话！自从我打五台山回来，就有一肚子的话想跟你说，可是，宫里一连不断的失事，你们几个闹得震天动地，我这些话就全部压在心底，始终没时机说。现在，已经不能不说了！”

尔康有些惊怔起来，神情一凛。

“不知老佛爷有什么付托？”

“我就明说了吧！”太后盯着他，认真的说：“我知道你对紫薇的一片心了，我也终于被你们两个感动了。紫薇这丫头，我看到今天，不得不认可，她的才气人品，都没话可说！我没措施再挑剔她了！我决议接受她，认可你们的婚姻！可是，我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同时接受晴儿！”

尔康大大一震，脸色连忙变了，急喊：

“老佛爷！请三思！”

“我已经三思过了！我想来想去，晴儿这样好的女人，不会辱没了你！让你同时拥有她们两个，你也不会亏损！我相信你不会亏待晴儿，也相信紫薇宽弘大量，不会欺压晴儿！如果你对紫薇有所忌惮，我就亲自去跟她谈！只要她同意了，谅你也不能差异意！”

尔康大急，双手一拱，惶急的说：

“老佛爷！请千万不要去跟紫薇谈！如果老佛爷启齿了，紫薇就算有千难万难，也会颔首允许！可是，这件事是差池的，我只有一份情感，怎么可能中分给两小我私家？晴儿不会辱没我，可我会辱没晴儿的！老佛爷，你那么疼晴儿，怎么忍心让她走进—个预见的悲剧里去呢？”

太后不悦的一皱眉头：

“预见的悲剧？这是什么话？我听不懂！”

尔康真挚而恳切的看着太后：

“臣心里只有一个紫薇，再也容纳不下别人！今生今世，愿和紫薇相依相守，共度一生，如果臣对紫薇有二心，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这是什么话？”太后勃然变色：“我这样好好的跟你谈，你居然拒人于千里之外！你不想想……受委屈的不是紫薇，是晴儿呀！”

“如果这样部署，受委屈的是三小我私家！我，晴儿，和紫薇！”尔康激动的说：“老佛爷，紫薇自从进宫，受到的大伤小伤无数，面临的问题重重，她全部用一颗宽容的心来接受，用一种‘大爱’的精神来包容！只有这‘一夫二妻’，是她不能接受的事，也是我无法接受的事！请您尊重我们两个的意志吧！”

“你怎么知道她不能接受呢？我看她和晴儿投缘得很，两人像姐妹一样！”

“老佛爷！紫薇不是一个神，她是小我私家，是个女人！她有女人的纤细，有女人的敏感，也有女人的嫉妒和自私！事实上，晴儿也一样！请您不要把紫薇想像得太清高，也不要把晴儿想像得太清高，更不要把我想得‘太醒目’！我自认没有同时爱两个女人的‘能力’！如果我接受了老佛爷的部署，我就太对不起紫薇了！也太对不起晴儿了！我不能这样伤害紫薇！也不能这样伤害晴儿！这样做，紫薇会痛苦，我会左右为难，晴儿会伤心！最后，我们三个都市瓦解，都市扑灭！我们都是智慧人，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件愚蠢的事呢……”

尔康话没说完，晴儿从内里走了出来，拍着手，高声说：

“尔康！说得好，说得太好了！我为你拍手！”

尔康和太后都吃了一惊，尔康就狼狈的看晴儿，结舌的说：

“晴儿……对不起……我……我……”

“有什么对不起？说得那么有理，让我又是感动，又是佩服！”晴儿坦荡荡的笑着说，转向太后：“老佛爷！你老人家把我支开，就为了要强迫尔康收留我啊？我不是跟您说得清清楚楚了吗？我不要尔康，我不要心里只有紫薇的尔康！如果您一定要把我许给尔康，需要先把紫薇从他心里除去，要否则，就太侮辱我了！今天，就算尔康允许了，我也会拒绝的！尔康说得对极了，这样做，是对我们三个的伤害！尤其，是对我的伤害！因为他们两个究竟相互有情，我算哪根葱？哪根蒜呢？”

太后一怔，看着她说：

“晴儿，我知道你有你的自满……可是……”

晴儿就上前，把太后拉到一边去，低声说：

“我可不行以去和尔康谈一谈？”

太后愣了愣，以为晴儿要去亲自说服尔康，就点了颔首。

晴儿走向尔康，说：

“我们到御花园里走走！”

两人走进花园，晴儿一看，没人注意他们，就急促的说：

“老佛爷一意孤行，你可别当成是我的意思，那就让我无地自容了！”

尔康注视她，对她的感受真是庞大极了。

“晴儿，如果我有伤到你，希望你不要生气，不要介意，我……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好，这一年以来，你一次又一次的资助我们，为我们奋掉臂身！你为紫薇做的，为小燕子做的，为我做的，为五阿哥做的……每一件事，点点滴滴，都在我心里！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我曾经说过，愿意为你赴汤蹈火，只是……”

晴儿抬起清亮的眼睛，坦白的看着他，温柔的打断了他：

“你不要说了！你心里的每句话，每个思想，每种感受，我都很是相识！自从亲眼眼见你和紫薇的这场爱，我心里充满了感动和震撼！好羡慕你们，也一心一意希望你们幸福！”她笑了笑，很自负的说：“智慧如我，怎么会让自己夹到你们中间，去坐冷板凳呢？那……岂不是太贬低我自己了？岂非我不配拥有我的尔康吗？”

尔康震动极了，深深的看着她，眼里是真正的折服。

“晴儿！你变了！”

“哦？”

“你不再是跟在老佛爷身边，谁人唯唯诺诺的小女人，你已经是个有血有肉有思想的女人了！紫薇说过，你满腹诗书，才气纵横！是埋在冰山下面的火种，外表‘清冷孤苦’，内在‘热血飞跃’！我想，她剖析的你，是最最真切的你！”

晴儿一怔，感动的问：

“她这样说我？”

“是！我们脱离了皇宫，经常谈到你！”

晴儿有些震撼，眼里闪耀着色泽，心想，知我者，紫薇也！

“紫薇，她相识我！”她看着尔康：“你和紫薇，是我的知己！我想，我们一直活到鹤发苍苍的时候，依然可以在一起赏雪看月亮，我才不要破损这种优美的关系！所以，不要把老佛爷的提议放在心上，我会说服她的！你欠我的情，就用你们一生的友谊来还吧！”

“是！一生的友谊，绝不改变！”尔康老实的说。

两人就深深的互看着，把所有的感受，都归纳到一种最真挚而高尚的友谊里去了。他们两个都知道，人生，有许多的变数，纵然是恩爱伉俪，也不见得会天长地久。可是，他们这种友谊，穷此一生，都不会改变了。在厥后的许多许多年里，他们确实证实了这一点。那些后话，我们就按下不表。

回到其时，晴儿和尔康一番恳谈以后，她回到慈宁宫，向太后再一次批注晰自己：

“老佛爷！请宠我一次，不要把我许给尔康！我才不要‘娥皇女英’，我不是‘娥皇’，也不是‘女英’！尔康那么爱紫薇，如果我跟了他，我尚有什么职位？虽然以前我对他动过心，那已经已往了！现在，他只是我的年迈！请老佛爷再也不要阻挡他和紫薇，那就是对我的好了！”

“可是，我记得你说过，你也有‘摩拳擦掌’的情感……”太后困惑的说。

“我照旧有那种感受，可是，不是对尔康！是对虚空中的某小我私家物，是一种理想和梦想！我也希望和紫薇一样，拥有一个心里没有其他女人的人！”

“哪有那样的人？就算有，你也遇不到！你现在不要尔康，未来怎么办？”

晴儿看着太后，深思的说：

“我知道老佛爷是真心疼我，随处为我想！这样吧，老佛爷给我一个权利，让我可以选择我的未来吧！如果有一天，我看中了那小我私家，我一定坦白告诉老佛爷，那时候，老佛爷再帮我做主！”

太后痛爱的看着她，没措施了，只好把尔康留给紫薇了。

“那……就这么办吧！到时候，你可别怕羞不说啊！”

“到时候，我再也不会把时机放过了！”晴儿如释重负，笑了。

于是，这天，太后扶着晴儿的手臂，来到了漱芳斋。

“紫薇！小燕子！我特地来看看你们两个，天冷了，这个漱芳斋，还缺什么不缺？”太后慈祥的、体贴的问：“棉被够暖吗？冬衣要不要再做几件？我看你们两个丫头，都穿得满单薄的！”

紫薇、小燕子恐慌的看着太后，这是第一次，她们两个听到太后这样温暖的谈话，两人都震动着。尔康和永琪，站在两人身后，也是一脸的惊讶。紫薇急遽屈了屈膝，谢谢的说：

“老佛爷，我们什么都不缺，漱芳斋里，吃的喝的用的穿的，真是应有尽有！谢老佛爷体贴！”

太后看看永琪和尔康，两人有点紧张。因为，又被太后抓到，一早就到了漱芳斋。尔康尤其紧张，不知道上次的提议摆平了没有？万一太后和紫薇谈什么，岂不是又要天翻地覆？他情不自禁的去看晴儿，晴儿相识他的不安，连忙给了他一个稳定的微笑，尔康心情稍定。太后的眼光，也落在尔康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