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三 章 怕 见 美 女(1/1)
翌日中午,天空半阴半晴,加上悠悠的南风,虽是伏天,但不是很热。位于大队聚会会议室的后院,8间加工厂的东山墙搭着一间石棉瓦房,内里安装的是打饲料的机械。数过来3间是人工榨油作坊,排过来两间是打面的厂房,一间是杂物保管室。西头两间都是单间设置,是职工们的寝室。
社员们都有个习惯,为了生产时间不延长挣工分,家里打面都赶在中午或晚上。这时打面房门前站了四愣子媳妇牙婆娘等七八个来打面的男女社员,他们多数是四周三、四队的,眼前都摆着自己或草筐或布袋装的麦子,很有顺序地排着队。一架镑秤摆放在门口,一个年轻的女过镑员坐在一张办公桌前,正忙着过秤记账开票收钱。
打面房门里机械轰响,白花花的面粉像瀑布一样,从主机左下摆的槎箕口直流入草筐里。操作打面机的男青年,穿着扑满白花花粉尘的事情服,正忙着帮巳打好面的女社员装面。
靠近打面机站着的陈大树,旁边放着一个大草筐,左手拿着过镑员开的发票,右手提着半布袋麦子,只等着把布袋的麦子往打面机顶的漏斗里倒。他是上午地里收工厥后的,虽然穿的白笠衫蓝长裤上沾了一层灰土,但仍显得十分魁梧结实。这时,打面工帮那位女社员装好面粉和麸皮后,微笑着向他点下头。当他扭身刚伸手把票交到打面工手上时,突然望见孙玉婷和她母亲满头大汗地拉着板车来了。他看板车厢里放着一个大草筐和一布袋麦子,猛闪念想到她们一队离这儿最远,最少有三里路,要排队恐怕得等到午后,既受饿又延长下午出工。想到这儿,他说了声“等下,我让”,急转身几步跨出门外,迅速把孙玉婷板车上的一布袋麦子提起来,让过镑员过镑开票,直把这一布袋麦子倒进机顶上的漏斗里。然后,他把自己的麦布袋和草筐提出门外,望着还在发呆的孙玉婷说声“快去交钱接面”,又一声不吭地去重新排队。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排队打面的男女一阵哗然后,瞅了一眼陈大树,又都把眼光投在孙玉婷母女身上,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母女俩更是愣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李腊香先缓过神来,感动得不知咋说,用手抹把脸上的汗水,对陈大树连说几声“谢谢”,扭身拎起板车上的草筐进门去交钱接面。
孙玉婷上身穿了一件鸭蛋绿的短袖衬衫,汗湿的衬衫又贴在挺拔的乳峰上,使她更显得俏丽娇艳。她这会儿缓过神来后马上心潮汹涌,激动不已。她没推测在这儿会遇见救命恩人,更没推测他会有这样舍己让先的热心肠。自打那晚她寻死跳河被他救了以后,她虽然昏昏沉淹没看清他的相貌,但一直心存谢谢,待身体好些后曾频频想登门谢恩,面见一下这位救人的英雄好汉,都被母亲说“不合适”阻拦。但她又于心不忍,总想着最少对恩人有所相识。于是,她先暗地里探询他的情况。人们都说他人品好、长得帅,且智慧醒目,今天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她瞟一眼排队打面的男女,见他们还在用一种惊异的眼光瞪着她看。她心里清楚,他们是在看她白面书生的脸面,看她细皮嫩肤的胳膊,看她丰满突出的胸脯。她没记挂他们看这看那,只管自己痴痴地盯着陈大树看。看了一会儿,她心里对他的谢谢之情,竟不知咋的马上演酿成了一种说不清的憧憬,心脏“砰砰”跳得厉害,脸也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她赶忙伸手从裤兜里掏脱手绢,抹下脸上的汗珠,起劲平抑下翻腾的心潮,向陈大树身边挪了几步,注视着他的脸欠盛情思地小声说了句:“谢谢大恩人。”
陈大树一直不敢正眼看孙玉婷。他深知她有一种令男子神魂颠倒的美艳,那晚救她,他背她时竟引起自已全身的骚动,差点儿失控。从那以后,他就下刻意见到玉人要躲得远远的,省得失控出丑丢人。特别是昨天晚上听父亲述说了自家凄凉凄凉的身世后,痛苦困惑了一夜都没睡好。他辗转反侧想了许多。他想到了父亲,他能一小我私家又当爹又当妈把他们姐弟俩拉扯成人,特别是在靠工分用饭的年月,他在生产队里,总是干些别人不愿干的或是别人干不了的脏活重活,还要经常在东南西冬风中挨批斗,还要保持遵纪守法的老老实实的精神状态,真是不容易呵!就算是个铁人也难堪呵!他认为他父亲虽然是田主,但不是“恶霸田主”,最最少不是欺压贫下中农的坏人。他心目中的父亲忠厚善良,勤劳质朴,精明醒目,任劳任怨。可这世道为啥要把他父亲打入十八层地狱?为啥要把他正年轻的人看成另类看待?他越想心里越酸,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一夜,真正的难受呵!痛定思痛,他禁不住对他的父亲越发疼爱和尊重,禁不住想到自己眼下要争气拗强,牢记父亲“心稳、身稳、手稳”的教育,忘掉娶媳妇的杂念,就是拼着一辈子打王老五骗子,也要争当一名好青年,活出尊严,干着名堂,给可怜的父亲争光,让勤奋善良的姐姐嫁个好家。这时,他见孙玉婷走近自己柔情蜜意地谢他,瞟一眼她那白得吹弹可破的肌肤,虽然心里异常激动,甚至是一阵震撼,但照旧压抑住了。他只低着头冷冷地回了一句:“快进去接面吧。”
孙玉婷没推测他的热心一下子变得这么冷漠,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她想问他为什么,更有千言万语想向他批注一下自己喜欢他,但见众目睽睽,只好欲言又止。她疑惑地愣了一会儿,才怏怏不乐地转身走进了打面房。
“唉,唉——,大树兄弟,你咋正憨啦?”话到人到,这时,穿着男子大号白笠衫的牙婆娘走过来,是气非气地拍一把陈大树的膀子,吆喝连天地指责他。
陈大树正低头压抑心田难言之痛时,冷不防受到牙婆娘的指责,心里一恪愣,以为她是在责怪他不应把“先打面”的事儿让给外人,而应该让给她。因为“亲为亲,邻为邻”嘛,他和四愣子住隔邻,且是没出“五府”的家门弟兄。他抬起头来面临牙婆娘苦笑了一下说:“四嫂子,对不起。我想人家母女俩离这儿远,我们两家离这儿近。要不,四嫂子先回去忙饭,我替你打面。”
“不忙,你四哥在家看孩子做饭,我来打面单一清静。”牙婆娘笑吟吟地回一句又说:“你咋不明确我的意思呢?”实在,她说陈大树“憨”,是说他见了玉人无动于衷。她喜爱当牙婆,也算是为人行善的好人,对含苞欲放的青春期女子特有研究。有时候,她硬是能从一个女人的言谈举止的心情中猜出女人的心事。她认识孙玉婷,也听说过她的一些风言风语,但她认为像孙玉婷这样才貌双全的玉人,全大队绝顶第一。她还听说陈大树救过这个玉人,在孙玉婷走近陈大树时,她一直在盯着他们察言观色。她从孙玉婷的酡颜和搭讪的柔情细语中,已看出了她有“谁人意思”的秘密。她眼前马上一亮,心想“右派女配田主娃”,这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呵。她原来为陈大树的终身大事没少费心,先后给他说过几个女人,都因是田主娃而告吹。这一回,她可是亲眼眼见了女人的“主动”,心里不禁暗自庆幸陈大树的艳福。可再往后看,陈大树却是“冷屁股对热脸”,让女人讨了个没趣。她禁不住埋怨陈大树太憨。这时,她白一眼陈大树,把嘴一扭嘟囔着说:“你真是梁山泊的巴——憨巴!”
那时,《梁山泊与祝英台》的故事在民间很流传,陈大树曾听说梁山泊与祝英台同床竟不知她是女人。所以,梁山泊就成了人们经常戏笑那些“性无能”假男子的代名词。此时,当他明确了牙婆娘责怪他的真实意思后,心里像刀割样疼痛。他想向她解释,但又难以启齿,只能羞涩地向她微笑一下,算作回应,自己则默默地遭受着禁欲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