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吴用赚金铃吊挂 宋江闹西狱华山(1/2)
诗曰:
堪羡梁山智术优,舍身捐命报冤仇。
神机运处良平惧,神算行时鬼魅愁。
平地已疏英士狱,青山先斩佞臣头。
可怜天使真尸位,坐阅危亡自不羞。
话说贺太守把鲁智深赚到后堂内,喝声:“拿下!”众多做公的把鲁智深捉
住,却似皂雕追紫燕,犹如猛虎啖羊羔。众做公的把鲁智深蜂拥到厅阶下。贺太
守喝道:“你这秃驴从那里来?”鲁智深应道:“洒家有甚罪犯?”太守道:
“你只实说,谁教你来刺我?”鲁智深道:“俺是出家人,你却如何问俺这话?”
太守喝道:“恰才见你这秃驴意欲要把禅杖打我轿子,却又思量不敢下手。你这
秃驴好好招了。”鲁智深道:“洒家又未曾杀你,你如何拿住洒家,妄指平人?”
太守喝骂:“几曾见出家人自称洒家!这秃驴必是个关西五路打家劫舍的强贼,
来与史进那厮报仇。不打如何肯招。左右,好生加力打那秃驴。”鲁智深大叫道:
“不要打伤老爷!我说与你!俺是梁山泊好汉花僧人鲁智深。我死倒不打紧。洒
家的哥哥宋公明得知,下山来时,你这颗驴头,及早儿都砍了送去。”贺太衬听
了震怒,把鲁智深拷打了一回。教取面大枷来钉了,押下死囚牢里去,一面申闻
都省,乞请明降如何。禅杖、戒刀,封入府堂里去了。
此时哄动了华州一府。小喽罗得了这个消息,飞报上山来。武松大惊道:
“我两个来华州做事,折了一个,怎地回去见众头领?”正没剖析处,只见山下
小喽罗报道:“有个梁山泊差来的头领,唤做地太保戴宗,见在山下。”武松慌
忙下来,迎接上山,和朱武等三人都相见了。诉说鲁智深不听谏劝,朱陷一一。
戴宗听了大惊道:“我不行久停久住了。就便回梁山泊报与哥哥知道,早遣兵将
前来救取。”武松道:“小疵在这里专等。万望兄长早去急来,救应则可。”
戴宗吃了些素食,作起神行法去了。再回梁山泊来。三日之间,已到山寨。
见了晁、宋二头领,且说鲁智深因救史进,要刺贺太衬被陷一事。宋江听罢,失
惊道:“既然两个兄弟有难,如何不救!我等不行担阁,便须点起人马,作三队
而行。”前军点五员先锋:花荣、秦明、林冲、杨志、呼延灼,引领一千甲马,
二千步军,先行逢山开路,遇水叠桥。中军领兵主将宋公明,智囊吴用、朱仝、
徐宁、解珍、解宝,共是六个头领,马步军兵二千。军主掌粮草。李应、杨雄、
石秀、李俊、张顺,共是五个头领押后,马步军兵二千。共计七千人马,离了梁
山泊。端的是:枪刀流水急,人马撮盛行。直取华州来。在路趱行,不止一日,
早过了半路;先使戴宗去报少西岳上。朱武等三人,部署下猪羊牛马,酝造下好
酒期待。有诗为证:
智深雄猛不淹留,便向州中去报仇。
计拙不能成大事,反遭枷锁入幽囚。
再说宋江军马三队,都到少西岳下。武松引了朱武、陈达、杨春三人,又下
山拜请宋江、吴用并众头领都到山寨里坐下。宋江备问城中之事。朱武道:“两
个头领已被贺太守监在牢里,只等朝廷明降发落。”宋江与吴用说道:“怎地定
计去救史进、鲁智深?”朱武说道:“华州城郭辽阔,濠沟深远,急切难打;只
除非得里应外合,方可取得。”吴学究道:“明日且去城边,看那城池,如何用
计,却再商量。”宋江饮酒到晚,巴不得天明,要去看城。吴用谏道:“城中监
着两只大虫在牢里,如何不做提备?白昼未可去看。今夜月色一定清朗。申牌前
后下山,一更时分可到那里窥望。”当日捱到午后,宋江、吴用、花荣、秦明、
朱仝,共是五骑马,下山迤逦前行。初更时分,已到华州城外。在山坡处,立马
望华州城里。时正是二月中旬天气,月华如画,天上无一片云彩。望见华州周围
有数座城门。城高地壮,堑濠深阔。看了片晌,远远地望见那西西岳时,端的是
好座名镇高山!怎见得?但见:
峰名仙掌,观隐云台。上连玉女洗头盆,下接天河分配水。乾坤皆秀,尖峰
彷佛接云根。山狱惟尊,怪石巍峨侵斗柄。青如泼黛,碧若浮蓝。张僧繇妙笔画
难成,李龙眠天机描不就。深沈洞府,月光飞万道金霞。崒岩崖,日影动
千条紫焰。傍人遥指,云池深内藕如船。故老听说,玉井水中花十丈。巨灵神忿
怒,劈开山顶逞神通;陈处士清高,结就茆庵来盹睡。千古传名推华狱,万年香
火祀金天。
宋江等看了西狱西岳,见城池厚壮,形势坚牢,无计可施。吴用道:“且回
寨里去,再作商议。”五骑马连夜回到少西岳上。宋江眉头不展,面带忧容。吴
学究道:“且差十数个精致小喽罗下山去,远近探吸消息。”三日之间,忽有一
人上山来报道:“如现在廷差个殿司太尉,将领御赐金铃吊挂,来西狱降香。从
黄河入渭河而来。”吴用听了,便道:“哥哥休忧,计在这里了。”便叫李俊、
张顺:“你两个与我如此如此而行。”李俊道:“只是无人,不识地境。得一个
引领路道最好。”白花蛇杨春便道:“小弟相帮同去如何?宋江大喜。三个下山
去了。越日,吴学究请宋江、李应、朱仝、呼延灼、花荣、秦明、徐宁共八小我私家,
悄悄止带五伯馀人下山,迳到渭河渡口。李俊、张顺、杨春已夺下一十馀只大船
在彼。吴用便教花荣、秦明、徐宁、呼延灼四个埋仗在岸上。宋江、吴用、朱仝、
李应,下在船里。李俊、张顺、杨春把船都去滩头藏了。众人期待了一夜。
越日天明,听得远远地锣鸣鼓响,三只官船到来。船上插着一面黄旗,上写:
“钦奉圣旨西狱降香太尉宿元景”。宋江看了,心中暗喜道:“昔日玄女有言:
‘遇宿重重喜’。今日既见此人,必有主意。”太尉官船快要河口,朱仝、李应,
各执长枪,立在宋江、吴用背后。太尉船到,当港截住。船里走出紫衫银带虞候
二十馀人,喝道:“你等什么船只,敢当港拦截住大臣!”宋江执着骨朵,躬身
声喏。吴学究立在船头上,说道:“梁山泊义士宋江谨参祗候。”船上客帐司出
来答道:“此是朝廷太尉,奉圣旨去西狱降香。汝等是梁山泊羲士,何以拦截?”
吴用道:“俺们羲士只要求见太尉尊颜,有告覆的事。”客帐司道:“你等是什
么人,造次要见太尉!”双方虞候喝道:“低声!”宋江说道:“暂请太尉到岸
上,自有商量的事。”客帐司道:“休乱说!太尉是朝廷命臣,如何与你商量?”
宋江道:“太尉不愿相见,只怕孩儿们惊了太尉。”朱仝把枪上小号旗只一招动,
岸上花荣、秦明、徐宁、呼延灼引出马军来,一齐搭上弓箭,都以河口,枚举在
岸上。那船上稍公,都惊得入稍里去了。
客帐司人慌了,只得入去禀覆。宿太尉只得出到船头上坐定。宋江躬身唱喏
道:“宋江等不敢造次。”宿太尉道:“羲士何以如此邀截船只?”宋江道:
“某等怎敢邀截太尉。只欲求请太尉上岸,别有禀覆。”宿太尉道:“我今特奉
圣旨,自去西狱降香,与羲士有何商议。朝廷大臣,如何轻易登陆!”宋江道:
“太尉不愿时,只恐下面伴当亦不相容。”李应反号带枪一招,李俊、张顺、杨
春一齐撑出船来。宿太尉望见大惊。李俊、张顺明晃晃制出尖刀在手,早跳过船
来,手起先把两个虞候颠下水里去。宋江连忙喝道:“休得胡做,惊了朱紫!”
李俊、张顺扑地也跳下水去,早把两个虞候又送上船来。张顺、李俊在水面上如
登平地,托地又跳上船来。吓得宿太尉魂不着体。宋江喝道:“孩儿们且退去,
休得惊着太尉朱紫。俺自逐步地请太尉登陆。”宿太尉道:“羲士有甚事,就此
说不妨。”宋江道:“这里不是说话处。谨请太尉到山寨告禀,并无损害之心。
若怀此念,西狱神灵诛灭。”到此时候,不容太尉不上岸。宿太尉只得离船上了
岸。众人牵过一疋马来,扶策太尉上了马。不得已随众同行。有诗为证:
玉节龙旗出帝乡,云台观里去烧香。
却怜水寨神谋捷,暂假威名救困亡。
宋江先叫花荣、秦明陪奉太尉上山。宋江随后也上了马。分付教把船上一应
人等,并御香祭物,金铃吊挂,齐齐收拾上山。只留下李俊、张顺,向导一百馀
人看船。一行众头领都到山上。宋江下马入寨,把宿太尉扶在聚义厅上,当中坐
定,众头领双方侍立着。宋江下了四拜,跪在眼前,告覆道:“宋江原是郓城县
小吏,为被讼事所逼,不得已哨聚山林,权借梁山水泊遁迹,专等朝廷招安,与
国家着力。今有两个兄弟,无事被贺太守生事陷害,下在牢里。欲借太尉御香仪
从,并金铃吊挂,去赚华州。事毕拜还。于太尉身上并无侵犯。乞太尉钩鉴。”
宿太尉道:“不争你将了御香等物去,明日事露,须牵连下官。”宋江道:“太
尉回京,都推在宋江身上便了。”
宿太尉看了那一班人容貌,怎生推托得,只得应允了。宋江执盏擎杯,设筵
拜谢。就把太尉带来的人穿的衣服,都借穿了。于小喽罗数内,选择一个俊俏的,
剃了髭须,穿了太尉的衣服,扮做宿元景;宋江、吴用扮做客帐司;解珍、解宝、
杨雄、石秀,扮做虞候;小喽罗都是紫衫银带,执着旌节旗幡,仪仗法物,擎抬
了御香祭礼,金铃吊挂;花荣、徐宁、朱仝、李应,扮做四个衙兵。朱武、陈达、
杨春,款住太尉并追随一应人等,置酒管待。却教秦明、呼延灼引一队人马,林
冲、杨志引一队人马,分作两路取地。教武松预先去西狱门下伺候,只听号起行
事。戴宗先去报知。
话休絮繁。且说一行人等离了山城。教武松预先去西狱门下伺候,保听号起
行事。戴宗先去报知。话休絮紧。且说一行人等离了山寨,迳到河口下船而行。
不去报与华州太守,一迳奔西狱庙来。戴宗报知云台观观主,并庙里职事人等,
直至船边,迎接上岸。香花灯烛,幢幡宝盖,枚举在前。先请御香上了香亭。庙
里人夫扛抬了,导引金铃吊挂前行。观主见太尉。吴学究道:“太尉一路染病不
快,且把轿子来。”左右人等扶策太尉上轿,迳到狱庙里官厅内歇下。客帐司吴
学究对观主道:“这是特奉圣旨,赍捧御香、金铃吊挂,来与对帝供养。缘何本
州官员轻慢,不来迎接?”观主答道:“已使人去报了。敢是便到。”
说犹未了,本州先使一员推官,向导做公的五七十人,将着酒果,来见太尉。
原来那扮太尉的小喽罗,虽然容貌相似,却语言发放不得;因此只教妆做染病,
把靠褥围定在床上坐。推官看了,见来得旌节、门旗、牙杖等物,都是东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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