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 徐宁教使钩镰枪 宋江大破连环马(2/2)
寇侵害。将军到此,可先扫清桃花山,夺取那疋御赐的马,却收伏二龙山、白虎
山,未为晚矣。一发劫捕了时,下官自当一力保奏。再教将军引兵复仇如何?”
呼延灼再拜道:“称谢恩相主监!若蒙如此复旧,誓当效死报德。”慕容知府教
请呼延灼去客房里暂歇。一面易服宿食,那挑甲酒保,自叫他回去了。
一住三日。呼延灼急欲要这疋御赐马,又来禀覆知府,便教点军。慕容知府
传点马步军二千,借与呼延灼,又与了一疋青鬃马。呼延灼谢了恩相,披挂上马,
向导军兵,前来报仇。迳往桃花山进发。
且说桃花山上打猛将李忠与小霸王周通,自得了这疋踢雪乌骓马,逐日在山
上庆喜饮酒。当日有伏路小喽罗报道:“青州军马来也。”小霸王周通起身道:
“哥哥守寨,兄弟去退官军。”便点起一百小喽罗,掉枪上马,下山来迎敌官军。
却说呼延灼引起二千戎马来到山前,摆开阵势。呼延灼当先出马,厉声高叫:
“强贼早来受缚!”小霸王周通将小喽罗一字摆开,便挺枪出马。怎生妆扮?有
诗为证:
身著团花宫锦服,手持走水绿沈枪。
面阔体强身似虎,尽道周通小霸王。
当下呼延灼见了周通,便纵马向前来战。周通也跃马来迎。二马相交,斗不
到六七合,周通气力不加,拨转马头往山上便走。呼延灼赶了一直,怕有战略,
急下山来,紥住寨栅,期待再战。
却说周通回寨里,见李忠,诉说:“呼延灼武艺高强,遮拦不住,只得且退
上山,倘或他赶到寨前来,如之怎样?”李忠道:“我闻二龙山宝珠寺花僧人鲁
智深在彼,多有人伴,更兼有个什么青面兽杨志,又新有个行者武松,都有万夫
不妥之勇。不如写一封书,使小喽罗去那里求救。若解得危难,拚得投托他大寨,
月终纳他些进奉也好。”周通道:“小弟也多知他那里好汉,只恐那僧人记当初
之事,不愿来救。”李忠笑道:“他那时又打了你,又得了我们许多金银酒器去,
如何到有见责之心,他是个直性的好人。使人到彼,一订婚引军来救应。”周通
道:“哥哥也说得是。”就写了一封书,差两个了事的小喽罗,从后山踅将下去,
取路投二龙山来。行了两日,早到山下。那里小喽罗问了备细来情。
且说宝珠寺里大殿上坐着三个头领,为首是花僧人鲁智深,第二是青面兽杨
志,第三是行者二郎武松。前面山门下坐着四个小头领,一个是金眼彪施恩,原
是孟州牢城施管营的儿子,为因武松杀了张都监一家人口,讼事着落他家追捉凶
身,以此连夜拿家逃走在江湖上,厥后怙恃俱亡,探询得武松在二龙山,连夜投
奔入夥。一个是操刀鬼曹正,原是同鲁智深、杨志收夺宝珠寺,杀了邓龙,厥后
入夥。一个是菜园子张青,一个是母夜叉孙二娘,这是伉俪两个,原是孟州道十
字坡卖人肉馒头的,亦来投奔入夥。曹正听得说桃花山有书,先来问了详细,直
去殿上禀复三个大头领知道。智深便道:“洒家当初离五台山时,到一个桃花村
投宿,好生打了那周通撮乌一顿。李忠那厮却来,认得洒家,却请去上山,吃了
一日酒,结识洒家为兄,留俺做个寨主。俺见这厮们慳吝,被俺卷屯若干金银器,
撒开他。如今来求救。且看他说什么。放那小喽罗上关来。”曹正去不多时,把
那小喽罗引到殿下,唱了喏,说道:“青州慕容知府,克日收得个征进梁山泊失
利的双鞭呼延灼。如今慕容知府先教扫荡俺这里桃花山、二龙山、白虎山几座山
寨,却借军与他,收捕梁山泊复旧。俺的头领,今欲启请大头领将军下山相救。
明朝无事了时,情愿来纳进奉。”杨志道:“俺们各守山寨,掩护山头,本不去
救应的。是洒家一者怕坏了江湖上豪档,二者恐那厮得了桃花山,便小觑了洒家
这里。可留下张青、孙二娘、施恩、曹正看守寨栅,俺三个亲自走一遭。”随即
点起五百小喽罗,六十馀骑军马,各带了衣甲军器,下山迳往桃花山来。
却说李忠知二龙山消息,自引了三百小喽罗下山接应。呼延灼闻知,急领所
部军马,拦路列阵,舞鞭出马,来与李忠相持。怎见李忠容貌?有诗为证:
头尖骨脸似蛇形,枪棒林中独擅名。
打猛将军心胆大,李忠祖是霸陵生。
原来李忠祖贯濠州定远人氏,家中祖传靠使枪棒为生。人见他身材壮健,因
此呼他做打猛将。其时下山来与呼延灼征战。李忠如何敌得呼延灼过。斗了十合
之上,见不是头,拨开军器便走。呼延灼见他本事低微,纵马遇上山来,小霸王
周通,正在半山里望见,便飞下鹅卵石来。呼延灼慌忙回马下山来,只见官军送
头纳喊。呼延灼便问道:“为何纳喊?”后军答道:“远望见一彪军马飞驰而来。”
呼延灼听了,便来后军队里看时,见尘头起处,当头一个胖大僧人,骑一疋白马。
那人是谁?正是:
自从落发阐禅林,万里曾将壮士寻。臂负千斤扛鼎力,天生一片杀人心。欺
佛祖,喝观音,戒刀禅杖冷森森。不看经卷花僧人,酒肉沙门鲁智深。
鲁智深在马上大喝道:“谁人是梁山泊杀败的撮乌,敢来俺这里吓唬人?”
呼延灼道:“先杀你这个秃驴,豁我心中怒气。”鲁智深轮动铁禅杖,呼延灼舞
起双鞭,二马相交,双方纳喊。斗四五十合,不分胜败。呼延灼悄悄喝彩道:
“这个僧人倒恁地了得!”双方鸣金,各自收军暂歇。呼延灼少停,再纵马出阵,
大叫:“贼僧人再出来!与你定个输赢,见个胜败。”鲁智深却待正要出马,侧
首恼犯了这个英雄,叫道:“年迈小歇,看洒家去捉这厮。”那人舞刀出马。来
战呼延灼的是谁?正是:
曾向京师为制使,花石纲累受艰难,虹霓气逼牛斗寒。刀能安宇宙,弓可定
凡间。虎体狼腰猿臂健,胯龙驹稳坐雕鞍。英雄声价满梁山,人称青面兽,杨志
是军班。
其时杨志出马来与呼延灼交锋。两个斗到四十馀合,不分胜败。呼延灼见杨
志手段高强,寻思道:“怎地那里走出这两个来?好生了得!不是绿林中手段。”
杨志也见呼延灼武艺高强,卖个破绽,拨回马跑回本阵。呼延灼也勒转马头,不
来追赶。双方各自收军。鲁智深便和杨志商议道:“俺们初到此处,不宜迫近下
寨,且退二十里,明日却再来厮杀。”向导小喽罗,自过四周山岗下寨去了。
却说呼延灼在帐中纳闷,心内想道:“指望到此,势如劈竹,便拿了这夥草
寇;怎知却又逢着这般对手。我直如此拿薄!”正没摆布处,只邮慕容知府使人
来唤道:“叫将军且领兵回来守旧城中。今有白虎出强人孔明、孔亮,引人马来
青州借粮。怕府库有失,特令来请将军回城守备。”呼延灼听了,就这时机,带
领军马,连夜回青州去了。
越日,鲁智深与杨志、武松,又引了小喽罗摇旗纳喊,直到山下来,看时,
一个军马也无了。倒吃了一惊。山上李忠、周通,引人下来,拜请三位头领上到
山寨里,杀牛宰马,筵席相待。一面使人下山探听前路消息。
且说呼延灼引军回到城下,却见了一彪军马,正来到城边。为头的乃是白虎
山下孔太公儿子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两个。因和本乡一个财主争竞,把他一
门良贱尽都杀了。聚集五七百人,占住白虎山,打家劫舍。因为青州城里有他的
叔叔孔实,被慕容知府捉下,监在牢里。孔明、孔亮,特所在起山寨小喽罗,来
打青州,要救叔叔孔实。正迎着呼延灼军马。双方撞着,敌住厮钉。呼延灼便出
马到阵前。慕容各府在城楼上寓目,见孔明当先挺枪出马。怎生容貌?有诗为证:
白虎山中间气生,学成武艺敢相争。
性刚智勇身形异,外号毛头是孔明。
当是孔明便挺枪出马,直取呼延灼。两马相交,斗到二十馀合。呼延灼要在
知府眼前显本事,又值孔明武艺不精,只办得架隔遮拦。斗到间深里,被呼延灼
就马上把孔明活捉了去。孔亮只得引了小喽罗便走。慕容知府在敌楼上指着,叫
呼延灼引军去赶。官兵一掩,活捉得百十馀人。孔亮大北,四散奔走。至晚,寻
个古庙安歇。
却说呼延灼活捉得孔明,解入城中,来见慕容知府。知府大,喜,叫把孔明
大枷钉下牢里,和孔实一处监收。一面赏劳三军,一面管待呼延灼。备问桃花山
消息。呼延灼道:“本待是瓮中之憋,手到拿来。无端又被一夥强人前来救应。
数内一个僧人,一个青脸大汉,二次交锋,各无胜败。这两个武艺不比寻常,不
是绿林中手段。因此未曾拿得。”慕容知府道:“这个僧人即是延安府老种经略
帐前军官提辖鲁达,今次落发为僧,唤做花僧人鲁智深。这一个青脸大汉,亦是
东京殿帅府制使官,唤做外貌兽杨志。再有一个行者,唤做武松,原是景阳岗打
虎的武都头,也如此武艺高强。这三个占住二龙山,打家劫舍,累次抵敌官军,
杀了三五个捕盗官。直至如今,未曾捉得。”呼延灼道:“我见这厮们武艺精熟,
原来却是杨制使和鲁提辖,名不虚传。恩相放心,呼延灼已见他们本事了。只在
早晚,一个个活捉相识官。”知府大喜,设筵管待已了,且请客房内歇。不在话
下。
却说孔亮引领败残人马,正行之间,猛可里树林中撞出一彪军马,当先一筹
好汉,怎生妆扮?有西江月为证:
直裰冷披黑雾,戒箍光射秋霜。额前剃头拂眉长,脑后护头齐项。顶骨数珠
烁白,杂绒条结微黄。钢刀两口并冷光,行者武松形像。
孔亮见了是武松,慌忙滚鞍下马,便拜道:“壮士无恙!”武松连忙答礼,
扶起问道:“闻知足下弟兄们占住白虎山聚义,频频要来拜望。一者不得下山,
二乃路途不顺。以此难堪相见。今日何事到此?”孔亮把救叔叔孔宾,陷兄之事,
告诉了一遍。武松道:“足下休慌,我有六七个弟兄,见在二龙山聚义。今为桃
花山李忠、周通,被青州官军攻击得紧,来我山寨求救。鲁、杨二头领引了孩儿
们先来与呼延灼征战。两个厮拚了他一日。呼延灼夜间去了。山寨中留我弟兄三
个筵宴,把这疋御赐马送与我们。今我部领头队人马回山,他二位随后便到。我
叫他去打青州,救你叔、兄如何?”孔亮拜谢武松。等了片晌,只见鲁智深、杨
志两个并马都到。武松引孔亮参见二位,备说:“那时我与宋江在他庄上相会,
多有相扰。今日俺们可以义气为重,聚集三山人马,攻打青州,杀了慕容知府,
擒获呼延灼,各取府库钱粮,以供山寨之用,如何?”鲁智深道:“洒家也是这
般思想。便使人去桃花山报知,叫李忠、周能引孩儿们来,俺三处一同去打青州。”
杨志便道:“青州城池结实,人马强壮。又有呼延灼那厮英勇;不是俺自灭威风,
若要攻打青州时,只除非依我一言,指日可得。”武松道:“哥哥,原闻其略。”
那杨志言无数句,话纷歧席,有分教:青州黎民,家家瓦裂烟飞;水浒英雄,
个个摩拳擦掌。直教同声相应归山寨,一气相随聚水滨。究竟杨志对武松说出怎
地打青州?且听下回剖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