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吴学究说三阮撞筹 公孙胜应七星聚义(1/2)
诗曰:
英雄聚会本无期,水浒山涯任指挥。
欲向生辰邀众宝,特扳三阮协神机。
一时好汉欺黄屋,七宿光线动紫微。
众守梁山同聚义,几多金帛尽俘归。
话说其时吴学究道:“我寻思起来,有三小我私家,义胆包身,武艺出众,敢赴
汤蹈火,同死同生,义气最重。只除非得这三小我私家,刚刚完得这件事。”晁盖道:
“这三个却是甚么样人?姓甚名谁?那里栖身?”吴用道:“这三小我私家是弟兄三
个,在济州梁山泊边石碣村住,日常只打鱼为生。亦曾在泊子里做私商运动。本
身姓阮,弟兄三人。一个唤做立地太岁阮小二,一个唤做短命二郎阮小五,一个
唤做活阎罗阮小七。这三个是亲弟兄,最有义气。小生昔日在那里住了数年,与
他相交时,他虽是个不通文墨的人,为见他人结交,真有义气。是个好男子,因
此和他来往。今已二三年有余,未曾相见。若是此三人,大事必成。”晁盖道:
“我也曾闻这阮家三弟兄的名字,只未曾相会。石碣村离这里只有百十里以下路
程,何不使人请他们来商议?”吴用道:“着人去请他们,如何肯来。小生必须
自去那里,凭三寸不烂之舌,说他们入夥。”晁盖大喜道:“先生卓识。几时可
行?”吴用答道:“事不宜迟,只今夜三更便去。明日晌午可到那里。”晁盖道:
“最好。”其时叫庄客且部署酒食来吃。吴用道:“北京到东京,也曾行到,只
不知生辰纲从那条路来?再烦刘兄休辞生受,连夜去北京路上,探听启程的日期。
端的从那条路上来?”刘唐道:“小弟只今夜也便去。”吴用道:“且住。他生
辰是六月十五日,如今却是五月初头,尚有四五十日。等小生先去说了三阮弟兄
回来,那时却叫刘兄去。”晁盖道:“也是。刘兄弟只在我庄上期待。”
话休絮烦。当日吃了片晌酒食,至三更时分,吴用起来洗漱罢,吃了些早饮,
讨了些银两藏在身边,穿上草鞋。晁盖、刘唐送出庄门。吴用连夜投石碣村来。
行到晌午时分,早来到那村中。但见:
青郁郁山峰叠翠,绿依依桑柘堆云。四边流水绕孤村,几处疏篁沿小径。茅
檐傍涧,古木成林。篱外高悬沽酒b42f,柳阴闲缆钓鱼船。
吴学究自来认得,不用问人,来到石碣村中,迳投阮小二家来。到得门前看
时,只见枯桩上缆着数只小渔船,疏篱外晒着一张破鱼网,倚山傍水,约有十数
间草房。吴用叫一声道:“二哥在家么?”只见一小我私家从内里走出来。生得如何?
但见:
眍兜脸两眉竖起,略绰口四面连拳。胸前一带盖胆黄毛,背上两枝横生板肋。
臂膊有千百斤气力,眼睛射几万道冷光。人称立地太岁,果真混世魔王。
那阮小二走将出来,头戴一顶破头巾,身穿一领旧衣服,赤着双脚,出来见
了吴用,慌忙声喏道:“教授何来?甚风吹获得此?”吴用答道:“有些小事,
特来相浼二郎。”阮小二道:“有何事?但说不妨。”吴用道:“小生自离了此
间,又早二年。如今在一个大财主家做门馆。他要办筵席,用着十数尾重十四五
斤的金色鲤鱼。因此特地来相投足下。”阮小二笑了一声,说道:“小人且和教
授吃三杯却说。”吴用道:“小生的来意,也欲正要和二哥吃三杯。”阮小二道:
“隔湖有十个旅馆,我们就在船里荡将已往。”吴用道:“最好。也要就与五郎
说句话,不知在家也不在?”阮小二道:“我们一同去寻他便了。”两个来到泊
岸边,枯桩上缆的小船,解了一只,便扶这吴用下船坐了。树根头拿了一把划揪,
只顾荡,早荡将开去,望湖泊里来。正荡之间,只见阮小二把手一招,叫道:
“七哥,曾见五郎么?”吴用看时,只见芦苇丛中,摇出一只船来。那汉生的如
何?但见:
疙瘩脸横生怪肉,玲珑眼突出双睛。腮边是非淡黄须,身上交加乌黑点。浑
如生铁打成,疑是顽铜铸就。休言岳庙恶司神,果是人间朴直汉。村中唤作活阎
罗,世上降生真五道。
这阮小七头戴一顶遮日黑箬笠,身上穿个棋子布背心,腰系着一条生布裙,
把那船只荡着问道:“二哥,你寻五哥做甚么?”吴用叫一声:“七郎,小生特
来相央你们说话。”阮小七道:“教授恕罪。好几时未曾相见。”吴用道:“一
同和二哥去吃杯酒。”阮小七道:“小人也欲和教授吃杯酒。只一向未曾晤面。”
两只船厮随着在湖泊里。不多时,划到一个去处,团团都是水,高埠上有七
八间草房。阮小二叫道:“老娘,五哥在么?”那那婆婆道:“说不得,鱼又不
得打,连日去赌钱,输得没了分文,却才讨了我头上钗儿,出镇上赌去了。”阮
小二笑了一声,便把船划开。阮小七便在背后船上说道:“哥哥正不知怎地,赌
钱只是输。却不晦气!若说哥哥不赢,我也输得赤条条地。”吴用暗想道:“中
了我的计。”
两只船厮并着,投石碣村镇上来。划了半个时辰,只见独木桥边一个男子,
把着两串铜钱,下来解船。阮小二道:“五郎来了。”吴用看时,但见:
一双手浑如铁棒,两只眼有似铜铃。面皮上常有些笑容,心窝里深藏着鸩毒。
能生横祸,善降非灾。拳打来猴子心寒,脚踢处蚖蛇丧胆。那里觅行瘟使者,
只此是短命二郎。
那阮小五斜戴着一顶破头巾,鬓边插朵石榴花,披着一领旧布衫,露出胸前
刺着的青郁郁一个豹子来。内里匾紥起裤子,上面围着一条间道棋子布手巾。吴
用叫一声道:“五郎得采么?”阮小五道:“原来却是教授。好两年未曾晤面。
我在桥上望你们半日了。”阮小二道:“我和教授直到你家寻你,老娘说道:
‘出镇上赌钱去了。’因此同来这里寻你。且来和教授去水阁上吃三杯。”阮小
五慌忙去桥边,解了小船,跳在舱里,捉了划楫,只一划,三只船厮并着,划了
一歇,早到谁人水阁旅馆前。看时,但见:
前临湖泊,后映波心。数十株槐柳绿如烟,一两荡荷花红照水。凉亭上四面
明窗,水阁中数般清致。当垆玉人,红裙掩映翠纱衫,涤器山翁,鹤发偏宜麻布
袄。休言三醉岳阳楼,只此便为蓬岛客。
当下三只舡撑到水亭下荷花荡中,三只船都缆了,扶吴学究上了岸,入旅馆
里来。都到水阁内拣一副红油卓凳。阮小二便道:“先生休怪,我三个弟兄粗俗,
请教授上坐。”吴用道:“却使不得。”阮小七道:“哥哥只顾坐主位,请教授
坐客席。我兄弟两个便先坐了。”吴用道:“七郎只是性快。”四小我私家坐定了,
叫酒保打一桶酒来。店小二把四只大盏子摆开,铺下四双箸,放了四般菜蔬,打
一桶酒放在卓子上。阮小七道:“有甚么下口?”小二哥道:“新宰得一头黄牛,
花糕也似好肥肉。”阮小二道:“大块切十斤来。”阮小五道:“教授休笑话,
没甚孝顺。”吴用道:“倒来相扰,多激恼你们。”阮小二道:“休恁地说。”
敦促小二哥只顾筛酒,早把牛肉切做两盘,未来放在卓上。阮家三兄弟让吴用吃
了几块,便吃不得了。那三个狼吞虎食,吃了一回。
阮小五动问道:“教授到此贵干?”阮小二道:“教授如今在一个大财主家
做门馆教学。今来要搪塞十数尾金色鲤鱼,要重十四五斤的,特来寻我们。”阮
小七道:“若是每常要三五十尾也有,莫说十数个。再要多些,我弟兄们也包揽
得。如今便要重十斤的也难堪。”阮小五道:“教授远来,我们也搪塞十来个重
五六斤的相送。”吴用道:“小生多有银两在此,随算价钱。只是不用小的,须
得十四五斤重的便好。”阮小七道:“教授,却没讨处。即是五哥许五六斤的,
也不能勾。须是等得几日才得。我的船里有一桶小活鱼,就把来吃酒。”阮小七
便去船内取将一桶小鱼上来,约有五七斤,自去灶上部署,盛做三盘,把来放在
桌上。阮小七道:“教授,胡乱吃些个。”
四个又吃了一回。看看天色渐晚。吴用寻思道:“这旅馆里须难说话。今夜
必是他家权宿。到那里却又剖析。”阮小二道:“今夜天色晚了,请教授权在我
家宿一宵,明日却再盘算。”吴用道:“小生来这里走一遭,千难万难。幸得你
们弟兄今日做一处,眼见得这席酒不愿要小生还钱。今晚借二郎家歇一夜。小生
有些需银子在此,相烦就此店中沽一瓮酒,买些肉,村中寻一对鸡,夜间同一醉
如何?”阮小二道:“那里要教授坏钱。我们弟兄自去整理,不烦恼没搪塞处。”
吴用道:“迳来要请你们三位。若还不依小生时,只此告退。”阮小七道:“既
是教授这般说时,且顺情吃了,却再剖析。”吴用道:“照旧七郎性直爽快。”
吴用取出一两银子,付与阮小七。就问主人家沽了一瓮酒,借个大瓮盛了,买了
二十斤生熟牛肉,一对大鸡。阮小二道:“我的酒钱一发还你。”东家人道:
“最好,最好。”
四人离了旅馆,再下了船,把酒肉都放在船舱里,解了缆索,迳划将开去,
一直投阮小二家来。到得门前,上了岸,把船仍旧缆在桩上。取了酒肉,四人一
齐都到后面坐地。便叫点起灯烛。原来阮家弟兄三个,只有阮小二有老小。阮小
五、阮小七,都未曾婚娶。四小我私家都在阮小二家后面水亭上坐定。阮小七宰了鸡,
叫阿嫂同讨的小猴子,在厨下部署。约有一更相次,酒肉都搬来,摆在卓上。
吴用劝他弟兄们吃了几杯。又提起买鱼事来,说道:“你这里偌大一个去处,
却怎地没了这等大鱼?”阮小二道:“实不瞒教授说,这般大鱼,只除梁山泊里
便有。我这石碣湖中狭小,存不得这等大鱼。”吴用道:“这里和梁山泊一望不
远,相通一派之水,如何不去打些?”阮小二叹了一口吻道:“休说。”吴用又
问道:二哥如何叹气?”阮小五接了说道:“教授不知,在先这梁山泊是我弟兄
们的衣饭碗。如今绝不敢去。”吴用道:“偌大去处,终不成讼事禁打鱼鲜?”
阮小五道:“甚么讼事,敢来打鱼鲜!即是活阎王也禁治不得!”吴用道:“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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