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这里是人世间(1/2)
长安西城着名食府一品轩后有一家极不起眼的茶铺。
茶铺深处竹席后方坐着两个人,其中那个矮胖中年男人不断擦着额头上的汗,看来夏末的闷热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就连话时的河北腔也显得燥了几分。
“是暗侍卫嘛,该做的事情总是要做嘛,这次去荒原,顺便帮着做做任务又有什么问题呢?只是让看看,又不是让查什么案子。”
这位矮胖中年男人是大内侍卫哥统领徐崇山大人,今日特意出宫与宁缺密会。坐在对面的宁缺从袖子里取出手帕,也开始像他一样不断擦汗,只是很明显,他的汗水不是因为闷热夏末天气而来,而是因为对方的这番话。
“夏侯将军……那是何等样人物,要我去看他怎么看?看他长了几多根胡子还是每天上几次茅厕?徐大人,我知道这是陛下的意思,但要想想,以夏侯将军的脾气,如果让他发现我黑暗窥视,肯定会起火翻脸,到时候找个没人的处所把我一掌拍成肉泥,再包成包子喂马吃失落,谁替我出头?”
“如果夏侯将军真能一点证据都留不下来,唐律在上,无论宫里还是书院都没办替出面。如果如果死之前能留下他脱手的证据,倒也无妨……
“哈哈,知道我这是在笑话。”
宁缺放下手帕,看着尴尬笑着的罗统领,心想这个笑话不怎么好笑。
此去荒原极有可能会与夏侯照面,如果有机会,他固然想查核对方,只不过这件事情太危险,没想到在这时却收到这个要求一—看来陛下终究还是对夏侯不怎么安心,那自己能够在这个过程中饰演什么样的角色?
看见他缄默无语,徐大统领以为他心里依然有矛盾情绪,宽慰道:“不消太担忧,陛下的意思很简单,只需要在旁边看看夏侯将军行事的反应,回京后把所看到的一些细节告诉陛下,什么险都不消冒。”
“陛下喜欢,又是夫子的学生,夏侯将军虽然暴戾冷酷,但他其实不是山里那些徒有蛮力凶意的野猪,他不蠢,不会平白无故获咎。”
宁缺心想若到时候自己获咎了夏侯,那又该怎么办?
“没问题吧?”徐崇山拾起手帕再次擦汗,满怀希冀看着他,道:“如果没问题,我这就去宫里回话,长安城里有什么不安心的事情,告诉我,我来办。”
宁缺道:“您知道我在临四十七巷有个铺子……”
徐崇山拍打胸脯,表示的格外豪气干云,道:“我给看着!”
宁缺摇了摇头,微笑道:“主要是有个侍女,想请侍卫处帮我照看一下。”
大唐天子派暗侍卫去冷眼旁观帝国大将军的一言一行,这件事情如果被传了出去肯定会引来一场政治动荡,所以为了保密,皇帝陛下根本没有召宁缺进宫,而是让徐崇山在宫外觅了个秘密场合,黑暗传了密旨。
领了密旨之后的宁缺,本应把这件事情死死封存在内心最深处,不告诉任何人,不过他和桑桑之间向来没有任何秘密,所以当他回光临四十七巷后,正准备做饭的桑桑,第一时间便便知道了密旨的具体内容。
她望着窗口处的宁缺,问道:“会危险吗?”
宁缺提起毛笔,透过窗户看着她道:“主要就是察颜观色,然后探问探问,徐崇山的不错,这件事情根本没有什么危险,若真有危险,我不做即是。”
桑桑低下头继续淘米,问道:“所以就承诺了?”
宁缺低下头继续画符,道:“身为陛下的金牌密探,大唐年轻一代重点培养对象,所谓帝国用我,用我必胜……嗯,必胜不至于,必须认可我的人生总是无顺利太长时间,我之所以不拒绝,原因应该很清楚。”
有机会接近夏侯,带着皇帝陛下的密旨去观察夏侯,甚至有可能在其中寻找到报仇的机会,对期待了十四年的宁缺来,是无错过的机会。
桑桑没有什么,手在盆里地搓着米,清水渐渐酿成米浆一般的工具,稻米不知道被她搓失落了几多层,身形越来越瘦削黯然。
“这米如果再让淘几次,还能蒸出饭来吗?”
宁缺把笔搁到现台上,看着窗外的画面,缄默片刻后道:“安心,我现在的水准不敷夏侯一根手指头戳,自然不会痴人到马上脱手报仇。”
桑桑站起身来,把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回头望着窗后的他道:“少爷,既然不克不及带我去,那看到夏侯的时候,一定要忍住。”
“去年书院入院试时看到亲王李沛言,我忍住没有?”宁缺摇摇头,道:“我们是在岷山里长大的猎人,对猎物时的耐心,就是我们最厉害的武器。”
“需要准备一些什么行李?”
“还是老三样。”
马上便要带着书院学生前往边塞荒原,可能会看到夏侯,宁缺有些隐隐的兴奋,更多的还是紧张,想着可能遇到的危险,他越发着急要把符箭研发成。
当天吃完晚饭之后,桑桑把裤腿卷起,坐在井旁开始替他剪羽磨簇,而他则是全神贯注于书桌白纸之上,不断画着复杂的符文线条。
荒原其实不是所有处所都一片荒凉,凛烈北风未至时,大部分地面上都覆盖着如毡般的青草,只是傍边原来到夏末的时候,荒原便会提前感觉到微寒的秋意,青草开始染霜变黄变白,显出几分肃杀味道。
马蹄将一棵比同伴更高的霜草重重踏入泥中,伴着微微嘶鸣和沉重的呼吸声,越来越多的战马呈现在草甸上,左帐王庭的精锐骑兵,护送部落南迁。
在更南一些的处所,千余草原骑兵挥舞着弯刀,呼喝着奇怪的声音,闯过燕北边塞,瞬间占据一处旅道村落,把一只商队团团围住。
鲜血顺着弯刀划破的缝隙开始喷洒,村落收割的夏粮顺着弯刀划破的缝隙开始流淌,珍贵的茶叶盐包顺着弯刀划破的缝隙开始洒落。
燕地村民和商队护卫惨呼着倒在血泊中,他们的身体重重失落落在地,就像那些沉重的粮包与商队货物,瞬间失去生命。
草原骑兵兴奋地呼喊着,把所有人都杀死之后,开始拙笨地重新套车,把他们能找到的粮食与货物全部搬到车上,然后北返。
夏天已经结束,秋天已经到来,冬季自然不远。失去了北方那片肥饶草场的左帐王庭部落,根本养不活太多的牛羊牲畜,如果他们不抓紧时间在第一场雪到来之前抢到足够多的粮食,那么部落便极有可能迎来灭顶之灾。
至于被他们屠灭的村落,还有那一支支商队,是不是应该承受如此悲惨的遭遇,不是草原蛮人们需要考虑的问题。
其实荒原上的人们很清楚,商队的重要意义,然而现如今他们面临着眼前的恐慌,哪怕是最有智慧的王庭军师,也不会强行强逼他们去思考久远的问题。
燕北各处边塞被草原蛮人骑兵攻破,无数商队被血洗劫掠,无数村落的粮食被抢走,这些消息被荒原上的风迅速传到燕国各处,然后汇集到皇宫。
刚刚归国没有多长时间的崇明太子,在病榻上父皇的冷漠注视下,平静穿上盔甲,率领三千名近卫军前往北方边疆。
城门大开,礼乐大作,看热闹的燕国民众们脸上却没有太多激动的神情,注视着太子车驾的眼神显得极为冷漠。
荒原上的左帐王庭根本无力约束所有的部族,那些蛮人骑兵们已经发疯,单凭燕国的边塞军队,还有这数千名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近卫军,根本无阻挡那些马来如风,箭走如神的草原骑兵。
好在西陵神殿已经发出了诏令,中原各国都将来支援,而那个可恶又可怕的唐国,也将派来他们的骑兵,对燕国君民而言,这是何等样羞辱却又无奈的选择。
这里是成京,弱国之国都。
书院后山,晨光熹微,山雾渐分。
四师兄与六师兄盘膝坐在水车旁,打坐调息完毕之后,对视一眼,开始重复他们已经重复了好些天的研讨过程。二人中间放着那面神奇的沙盘,沙盘上复杂的符文线条自行缓慢地前行,然后组成各式各样的可能。
距离清溪极近的打铁房内,水蒸汽随着水车的灌注而不断浓密,冒着熊熊火苗的炉内,一些似银似铁的金属正在缓慢变软融化。
刚刚起床的七师姐,站在清溪上游,看着他二人脸上的缄默忧虑神情,缄默片刻后把手里的湿毛巾扔到一块石头上,转身向崖坪远处那道瀑布走去。
距离南晋国都约七十里外,有一座山。
这座山其实不像长安南郊书院后那座山般雄伟高崛、终日被云雾遮住大部兼顾体,而是平静坦露在清湛阳光之下,每一道崖缝每一颗岩石都显得那样清楚。
这座山的整体形状也很清楚,三面山崖相对光滑,反射着天穹投来的光线,闪闪发亮,然后在峰顶相聚,看上去就像是一把剑。
世间第一强者剑圣柳白的宗门便在山脚下,那是一座黑白二色分明的旧式古阁。
数十名青年修行者,双膝跪地,朝着古阁恭谨行礼。
他们身后都有一枝被草绳紧紧捆住的剑,与一般剑师的飞剑不合,这些剑相对较长较大,更像是武者使用的剑,并且各自恬静地藏在鞘内。
年轻的剑客们恭敬跪在地上,古阁处一片恬静,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道像剑一般平静却又锐利的声音响了起来,这道声音锐利的恍如能够刺穿剑阁身后那些坚实的崖壁,能够刺穿世间任何有形的事物。
“难看的人,就不要回来了。”
听着这道声音,跪在地上的数十名年轻剑客脸色身体微僵,显得无比紧张,又似乎极为激动,大声应是后起身向外走去。
数十匹骏马正在微嘶期待。
年轻人骑马牵缰,离开师门,向北方去。
这里是剑阁,强者照拂之地。
滴滴黄河,浊浪翻滚,一时不知几多浪花产生湮没,河岸旁摆渡舟夫手持竹竿,恭恭敬敬跪在木道两侧。
昔时剑圣柳白,正是在这道黄河旁悟得滔滔剑意。
今日大河国年轻一代的修行者,便要度过这道黄河,向北方去。
海儿畔的白塔下。
一名满脸都是皱纹的妇人,身上穿戴一件由无数布片组成的奇怪衣服,漠然注视着身前那些后辈子弟,声音沙哑怪异道:“若要去燕北,便需要穿过唐境,朝廷已经发出文书,们但走无妨,相信唐人不会为难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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