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洒的去(1/1)
站在我家厨房的卫生灶台前,透过沾满油污的玻璃望出去,楼下就是刘家大堰小学灰色的围墙。
围墙边上有一排贴着瓷砖的平房。第一间是一对从农村到城里打工的年轻匹俦,男的当保安,女的在超市当营业员,儿子上小学,天天早上,一辆摩托车载着一家三口离去;第二间也是一对匹俦,只不外是中年人而已;第三间住的也是一对匹俦,年轻人,小房里有个加工钳台和一些工具,门口的招牌上写着上门服务,从疏通管道到水电安装。剩下的几间房就是客栈和收费停车处。
听人说,住在第二间房里的男子原本也有一个完满的家庭,惋惜,女儿已经有了十多岁,却一病不起,终于撒手人寰,这个男子被花季少女的离去的攻击瓦解了,一蹶不振了,不知怎么想的,甚至把自己的屋子也卖了,将钱花得一干二净,妻子也离他而去,也叫妻离子散了。一小我私家举目无亲的搬到这间平房里,,仅靠着社区居委会的200元救援款苟延残喘,很是艰难和凄切。
我所望见的情况并非如此。男子在那间单间前面用木板、石棉瓦和塑料布搭了一个小棚,或许是厨房,至少有了一个进退周旋的地方;他还捡了两个被别人扬弃的破旧的人造革单人沙发放到屋檐下权作座椅;经常可以望见一个高个子在房里忙忙碌碌、进收支出,听说这是一个三三〇的女人,“和他厮混”,女人们这样评价谁人女人。
男子并不像我所想象的那样萎靡不振。被生活压倒的男子要么默然沉静寡言,要么卑恭曲膝,他却天天都精神奋起的泛起,和其他认识的人打着招呼,和我们楼下麻将馆的女老板说些荤段子,逗得人一阵哄笑。他有时会叫来一辆摩的,欢快奋兴地坐上去,咆哮而去;有时会端着一杯茶站在清闲里晒太阳,眯着眼睛东张西望,夏日一件t桖,秋日一件夹克,早上起来还会很认真地漱口洗脸。
从我家厨房的窗户看出去,可以见到他的时机最多就是中午和黄昏,都是用饭时分。似乎有一张小桌,那种茶几似的小桌,桌上有几盘菜,妻子眼尖,说“伙食不错”,尚有一瓶酒,他就坐在谁人破旧的沙发上,美滋滋的开始喝酒吃菜。有时候还会有人陪着他一起用饭,都是男客,一人一个羽觞、一双筷子、一个碗,不知是不是他的亲戚或者挚友,男子很慷慨的给客人们倒酒、挟菜。我眼睛欠好,看不清男子脸上的心情,但从他们之间频频碰杯的情况看来,他是兴奋的。
他是开朗的,许多时候都能听见他那浑朴的男中音,尚有那很爽朗的笑声。他爱打扑克牌,“斗田主”,和牌友争得面红耳赤;也喜欢麻将,我就曾在我家楼下的麻将馆里望见过他的尊容:嘴里叼着烟,大手稀里哗啦的洗牌,还不停的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很兴奋,看来手气不错。一个靠着老父的施舍、靠着最低生活津贴维持生命的人居然活得如此潇洒,这是我绝对想不到的,也是预料之外的,我着实有些受惊。
一个最深的印象是在去年的夏天,天很热,热获得了至高无上的田地,晚上房间里像蒸笼似的叫人坐立难安,气温直指40度,用电量屡创新高,我们开着空调睡觉,他或许喝醉了酒,坐在我们楼下的空壩上自言自语,全是醉言,还唱了不少歌,都是上世纪**十年月的盛行歌曲,一直唱到夜深才停。
一小我私家总是在你眼前晃悠,也就习以为常了,偶然有一天,从沾满油污的窗户玻璃望出去,才发现不见了他的身影,连那扇平时总打开着的房门也紧闭着,就感应有些惊讶,也有些不习惯,扭头问去,妻子在一边回覆:“他跳河自杀了。”我有些震惊,也有些哑然,一小我私家就这样一走了之,撒手人寰了。
事实上我很佩服这个男子的,遭受了无数次的挫折——虽然许多挫折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履历过无数的攻击——虽然那其中有不少是他罪该应得,但他照旧挺立着,既不像那些长叹短吁的人卑躬曲膝,也不像那些贫困潦倒的人那样辗转反侧,他依然爽朗的笑着,愉快的在世,喝着酒,抽着烟,打着架,玩着女人,然后在某个难以逾越的地方,某个无法面临的难处,坚决地竣事自己的生命。
一小我私家就应该如此这般。活得轻轻松松,潇潇洒洒,自由自在!既然来到这个世上,就应该恣意享受生活的兴趣,品味人生的酸甜苦辣,岂论是乐成照旧失败,岂论是幸福照旧痛苦,至少可以无愧地说:“我走过!”而且是欢快奋兴,快快乐乐的。看待了局,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是无可怎样;意外身亡,来不及交待会人死心在;一旦对生活失望了,厌倦了,就应该下定刻意,斩断凡间,绝不犹豫地投入死神的怀抱。
每一小我私家都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去,岂论是搅动历史风云的一代好汉,照旧身价亿万的富翁老总,岂论是非洲黑乎乎的厚嘴唇妇女,照旧喜马拉雅山下瘦小的尼泊尔男子,都是如此,只不外有些人扬长而去,而有些人恋恋不舍;有些人大笑而过,而有些人痛哭流涕;有些人心满足足,而有些人失望而归而已。但最终还都不外只是剩下一副臭皮囊而已,现在连臭皮囊也不剩了。
谁人男子是被人发现死在黄柏河中,警员凭证他随身的电话通讯录找到他的亲属的,他的弟弟给他办的后事。刘家大堰居委会找了几小我私家,把他在出租屋外搭建的谁人木棚撤掉了,就在小学围墙外的清闲上,把他留下的工具全部焚烧了,熊熊的大火足足烧了两天两夜,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走得幸福的,也是走得轰轰烈烈的。谁也不如他这样风骚潇洒,来的清洁,走的彻底!
我也不如他!
2007-0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