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在捍卫真理的时候（2/2）
“看着那些虚伪的清洁、歇斯底里的较小、朴陋的政治说教、混淆视听的画面，简直令人作呕，我劝你还不如呆在家里，看看《毛线编织法》来得实在。”
“如果我下令你呢？”
“那又另当别论。不外我会有些抵触情绪。”
“我决议了，请你陪我看影戏，而且一定得去。不管你怎么想，横竖我领了两张票，从来还没和一个男青年看过影戏，这是第一次。如果你能知道我的那些未便启唇的话，那么，你最好接受。”
“我会令你失望的。”
“我正为此兴奋。”
“你也许会忏悔。”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快乐呢？”
1976年3月14日
“你越来越忧郁了。”
“正相反，我感受现在开朗多了。”
“真的？”
“因为你，也因为思考。”
“看来照旧因为后者。”
“我认可这点。你发现了吗？一方面大吹大擂还击右倾翻案风取得伟大胜利，而另一方面又惶遽不行终日的惊呼谣言四起、浊浪翻腾，叫嚷要注意阶级斗争的新动向。这不是打自己的耳光吗？”
“你酿成预言家和剖析家了。”
“这是事实。你等着瞧，一场殊死的决战就会发作，一场在底层蕴藏了庞大能量的猛火就会冲天而起，在中国历史上留下永不消逝的辉煌一页。”
“你凭什么？”
“压迫到了漆黑的极致，灼烁就会来临。”
1976年3月25日
“听着，到我家坐会儿。”
“这好吗？”
“你怕什么？我都义正辞严的。”
“我总以为在邀请后面，尚有些什么。”
“你猜对了。我妈想见你。”
“你允许了？”
“虽然。”
“你妈是怎么知道我的？”
“我厂的同事说有个男孩子天天晚上送我回家，我妈问我，我只有认可了事实。”
“这方面，我得认可你胆大。”
“你总得去见我母亲的。”
“有这个须要吗？”
“你说呢？”
“我想照旧不去为好。你母亲想见的不是我这样的人。”
“这样的时机可只有一次。”
“我不想让你妈失望。”
“我简直不相信你会拒绝。”
“事实就是如此。”
1976年4月1日
“如果你同意，明天我就不来陪你了。”
“我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也许明天晚上，又有一个女人会和我一样，站在电线杆下等你陪她回家。”
“你的想象纯属杜撰，这是没有的事。瞧，你又哭了，这多欠好，别人会以为我在欺压你。”
“那又为什么？”
“岂非你不知道一场风暴正在**广场形成，一道剿文正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宣告，越来越多的人涌向战斗的中心，总工会评论组的文章燃起了几多热血男儿的正义之火，胜利的曙光正泛起在北京的上空。”
“我在为你担忧，你越来越酿成神经似的好斗，尚有反常的臆想。”
“千万人勇敢地站出来，突破禁令、打破滋扰，沉痛悼念敬爱的总理，恼怒声讨那些窃国大盗，这不是什么神经似的好斗，也不是反常的臆想，而是带着正义的笔和真理的剑去寻求真正的社会主义，去叫醒全国的民众，去卷起更大的狂风雨。”
“你变得更猛烈了。”
“这是因为你不愿让思想突破牢笼的原因。”
“我们越来越别扭了。”
“这是因为你过于懦弱和犹豫的缘由。”
1976年4月3日
“今晚不用去吗？”
“生死关头，我能临阵脱逃吗？”
“你真是一块顽石。”
“我倒真希望是一块顽石，和千千万万的人民一道组成我们新的长城。”
“那么，你想过我吗？哪怕只有一分钟。”
“我天天都在盼愿着和你并肩战斗。”
“小道消息说，中央正为事态的生长而发怒，正在思量很是手段。”
“这是预料之中的，他们就会这样镇压群众。”
“小声点。现在可有一些人因为揭晓了一些差异看法和措词猛烈的文章，就被悄悄投入牢狱。”
“我念首**广场的小诗给你听。‘亲爱的同志，亲爱的战友，不要过于悲痛，抬起你不屈的头。不要说前面是沙漠，沙漠事后就有绿洲。通向那里的路只有一条，除了战斗，照旧战斗。’”
1976年4月5日
“不是补休吗？你怎么来了？”
“告诉我，今晚，你还要到**广场上去吗？”
“我应该在那里。”
“告诉你一个秘密，**广场的运动已经定性为**事件，民兵从下午就在荟萃待命，今晚肯定会发生流血事件。”
“这就叫狗急跳墙。当这场捍卫真理的斗争波及全国，那些政治局的老爷太太们就会撕下面具，**上阵。”
“别去了。尤其是今天。”
“你是女孩子，我体谅你，可我是七尺男儿，不去行吗？”
“今天是我的生日。”
“是吗？那得祝贺你。”
“陪我走走。”
“如果你愿意到**广场，我虽然愿意作陪。”
“我知道，我从来就是一厢情愿，你从来没爱过我。”
“爱过，直到现在我还爱着你，虽然我们之间的分歧，使情感变得冷淡。”
“那不是因为我。”
“是的。你希望我能一如既往的陪着你，然后成为你生掷中最重要的人，但如果反动镇压了真理，独裁蹂躏了民主，祖国的前途都被投入罪恶的深渊，那又何以能够奢谈什么恋爱。”
“你会忏悔莫及的。”
“也许。我爱过你，却放弃了你。”
“你应该知道，这个时候到**广场上去意味着什么。”
“在捍卫真理的时候，我们岂非尚有懦弱的理由吗？”
“你如果爱我，今晚就别去。”
“爱你，所以我要去。”
1977年5月5日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接你出去。”
“我们这些因为‘四、五事件’被投入牢狱的人纵然被放出来，也会在每小我私家的档案里塞进一颗定时炸弹。”
“我知道，但我心甘情愿。”
“你会引火烧身。”
“怕就不回来。”
“我可是政治犯。”
“这正是我为之自豪的地方。”
“你什么时候变了？”
“从你被关到这里开始。”
“你变得胆大了。”
“因为你是我爱人。”
“如果再泛起‘四人帮’之类的阴谋家，也许我还会因此而锒铛入狱。”
“我还会等你。”
“为什么？”
“那是捍卫真理的时候。”
1980年8月1日大雨之时
2006年10月20日阳灼烁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