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五十八章(1/2)
第五十六章:
“吱”的一声厢房的门被人关的严严实实。
烛光上上下下摇晃,光线透亮,恰巧能将钟砚的脸庞照的清清楚楚。
眉目清冷,眼尾轻挑,手轻轻搭在桌面上,手指指节清瘦分明,手背青筋微凸,苍白的肌肤下血管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屋内不止他一人,还有一名顾盼以前从来没见过的男子端坐在他对面,笑脸吟吟,看上去心情似乎很好。
钟砚方才在楼上看了好一会儿,看着她同她那个妹妹争吵,当然也听见了她骂自己的那句话。
“坐。”
快过去一年了,顾盼望着他,发现他除了瘦了点,和以前其实没多么大的变化。
顾盼很淡然,和一年前那个在他面前哭着笑的那个她有了很大不同。
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在钟砚亲自将她送上轿子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彻彻底底的死了。
不会为他难过,不会为他哭泣。
她伸手抚着心口,那里的心跳和平时并没有区别,她茫茫然的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的这颗心是真的不会为他所动了。
顾盼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平静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紧抿着唇瓣,似乎没有要先开口说话的意思。
钟砚皱着眉,他也说不清楚心里什么感受,胸口堵的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跟针扎一样,轻微的刺痛,但又不致命。
太子府里有他的眼线,他是知道赵焕章对她有多好的,也知道她这一年里过的似乎还不错。
并不像刚离开时那种声嘶力竭的痛苦,她过的很好。
钟砚抿了口酒,没有吱声。
徐长河笑吟吟望着身侧的女人,用目光将她细细打量了个遍,当真是个国色天香,倾世的美人。
他眯着眼,笑了笑同她打招呼,“顾小姐,你也来喝酒?”
顾盼侧过脸,只看了他一眼便将视线挪了回来,“是啊,不成吗?”顿了顿,她阴阳怪气的讽刺道:“不过如果我知道钟大人也在,我就不来了,平白败坏了心情真是不值当。”
老实说徐长河也不太清楚钟砚让人将顾盼请上来是图什么,他以为钟砚都快将这个女人给忘了。
毕竟这一年里,钟砚没有提过一次顾盼的名字。
甚至于在对顾家下刀的时候,也没见他犹豫手下留情过。
种种迹象看来,顾盼于钟砚而言确实是无关紧要的。
但现在看上去又不像这么回事。
徐长河乐于看戏,不会去掺和他们的事,不过他觉得方才顾盼的妹妹说的话很有道理,顾盼能得意这么一段时间,风光这一两年,等到赵焕章死了,新仇旧恨加起来,她的日子不会好过。
看样子,钟砚也不会轻易放了她。
“顾小姐,你的病可好些了?”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徐长河还是头一次吃瘪,顾盼好像不怎么想搭理他。
他正打算继续套近乎时,钟砚出声道:“你先出去。”
徐长河饶有兴致看了眼钟砚,轻轻一笑,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展开,而后起身慢吞吞朝外走去。
顾盼仰着脖子,巴掌大的小脸干干净净不染尘埃,瞳仁漆黑,她淡淡望着钟砚,内心像有一阵微风轻轻飘过,平静宁静。
她忽然间明白了。
恨一个人也是需要很多的力气。
她连恨都懒得恨他了。
顾盼缓缓站起来,道:“时辰不早,太子还在等我回去,我先走了。”
她忽然走神了一瞬,想起来这一年里赵焕章的确治愈了她很多,那颗被钟砚伤害的支离破碎糊都糊不起来的心,慢慢被他用温润包容的爱意所抚平。
她身上竖起来的尖锐的刺,鲜血淋漓的伤痕,也渐渐平和起来。
顾盼常常能看见赵焕章站在院子门口等待她的身影,好像他永远都不着急,有足够的耐心等她的回应。
他对她说过很多笨拙的笑话,也为她抛下太子威仪爬上石榴树给她摘新鲜的石榴。
他虽然温柔,可那些温柔从另一方面来说,也像拒人于无形的屏障。
只有在喜欢的人面前,赵焕章才会放下待人的温柔之道。
抬脚离开的一瞬,顾盼被钟砚拽住了胳膊,纤细的手臂被他用力扼住,男人的眼眸像深不见底的大海,蔚蓝幽深。
“坐下。”
顾盼想将他的手甩开,却没那个力气抵抗他,反倒是被强按着肩膀,按回椅子上。
钟砚单手撑着椅背,将她整个人都圈了起来,“窈窈。”
顾盼恍惚了一下,已经不知有多久没听见这个称呼了。
钟砚的气场压迫着她整个人,他忽的笑了一声,低笑有些渗人的寒意,“你胖了点。”
顾盼抬起眸,“我说了,我要回去了。”
她要回去了。
钟砚的眼神一下变得森冷锐利,冷冷瞧着她的脸,“你闭嘴。”
顾盼怔了怔,这似乎是钟砚头一次被她所激怒。
这张无论何时都很淡然的、不把任何人放在心里的脸庞,好像有了裂痕。
钟砚有些费解,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胸口不太舒服,沉闷的透不过气。
在从顾盼口中听见她要回去了这句话后,那些针芒的痛楚瞬间被放大了几百倍。
缓和情绪后,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撇开心中那些怪异的痛楚,恢复如常,淡淡道:“酒量不好还敢出来喝酒,你怎么还是这么不听话呢?”
顾盼实在受不了才冲他嚷嚷,“你烦不烦!?我早就和你没有关系了,你凭什么来管我听不听话?!我不受你管教!”
她有些累了,咳嗽了声,小脸苍白,无力的说:“钟砚,我不怨你了,我们就这样了吧,你也别来惹我了,我们早就桥归桥路归路了,毫不相干。”
钟砚死死盯着她的眼睛看,试图找出她撒谎的迹象。
可是没有。
真的没有。
这双漂亮的眼睛里,连对他的恨意都没有了。
钟砚捏紧手指,静默了好一会儿,他的唇角微微上翘,俯身在她耳畔,吐字清晰道:“你想的美。”
顾盼说的本来就没错,他就是个神经病。
哪有那么容易就撇开关系呢?
他不知道他到底爱不爱顾盼,爱是种什么东西他都不知道,庆元帝口口声声说最爱他的母亲,说杀了还不是毫不犹豫的杀了,仅仅是因为他的母亲不够爱他。
所以爱不爱,对于钟砚来说真的不重要。
钟砚只知道,顾盼这辈子就是死也是只能死在他身边,死在他的手里边。
他张了张嘴,对着她纤细柔软的脖颈,咬了下去。
顾盼被他按着双手,挣扎不得。
女人的鲜血都是香甜味的,钟砚满意的看着她脖子上自己留下的痕迹,舔了干净唇上的血珠,惺惺作态假慈悲,问道:“窈窈,疼不疼?”
顾盼忍无可忍,看他的眼神像在看疯子,“滚啊!”
顾盼被迫留下来和他一起吃了个晚饭,气都气饱了,饭也没吃两口,饿着肚子被钟砚的马车送到太子府门前,下马时脸色依然难看。
傍晚天凉,冷风顺着她的衣领往里灌,簌簌而来的风迎面吹来。
苍白无暇的脸被吹的有些红,耳朵尖尖也被这天冻的通红。
她搓了搓手,脚下步子慢吞吞的,雪地里一步一个脚印。
院前点了一排的灯笼,幽幽火光将漆黑的长夜照的透亮。
门前立着一道欣长的身影,男人手里提着一盏灯笼。
顾盼忽的停下步子,定定望着不远处的赵焕章,眼眶热热的,她忽然很难过,却又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
好像有一股巨大的悲伤无法宣泄。
赵焕章缓步朝她走来,低眸望着她的脸颊,温热的手掌轻轻覆着她被冻的冰冷的脸庞,“被冻着了吧,下次出门多穿些,你怎么样都很好看的。”
姑娘都爱美,顾盼格外要漂亮。
寒冬腊月都不肯多穿一件,嫌不好看。
顾盼哽着喉咙,嗯了一声,“好。”
进屋之后,赵焕章往她手里塞了个暖炉。
顾盼问:“你等我多久了啊?”
赵焕章道:“也没多久,半个时辰。”
他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酒气,淡淡一笑,“喝酒去了?”
顾盼低着脑袋,“嗯。”
赵焕章不会为这种小事而生气,反而觉得挺好的,小姑娘这一年都蔫巴巴的,好像被抽去所有生机。
他觉着顾盼张牙舞爪时的样子最好。
“那你在外边吃饭了没有?”
顾盼想了想,还是摇头,“没有。”
她没吃饱。
赵焕章命人将温在厨房里的菜端了进来,“先吃饭吧。”
顾盼本来觉得自己没胃口,但被赵焕章这么盯着看,她莫名多了些食欲,吃完了大半碗的饭。
晚饭过后,赵焕章在她的屋子里坐了片刻才打算离开,临走之前,他将顾盼抱在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脑,“以后多和朋友出去逛逛。”
“你之前那几个月并不快乐。”
“我很高兴,你终于肯走出去了。”
赵焕章走后不久,便命人将他白日里从卖艺人手中买来的白猫送到她的屋子里。
猫儿可怜,被主人拴在闹市中取宠挣钱。
赵焕章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下来,直觉告诉他,顾盼会喜欢这只猫。
钟绍愿已经三岁半了。
他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自己的母亲,一开始还会哭闹着要去见母亲,不过小朋友也发现尽管自己在父亲面前哭的嗓子都哑了也没用。
起初还有嬷嬷无意喊过他的小名,第二天便被父亲送走,于是再也没有人会叫他的小名了。
所有人都叫他愿哥儿。
他没有玩伴,也没有母亲。
愿哥儿不像以前那么喜欢撒娇,也不会动不动就要父亲亲亲抱抱,不过他依然很听话。
博平郡主一日比一日喜欢这个孩子,有事没事就把他接到栖筑院里玩。
这孩子除了那双狐狸眼,其他的都更像他的母亲。
所以博平郡主对着愿哥儿这样一张脸,也讨厌不起来。
反而总能从他身上看见自己早逝大儿子的影子,他们都一样的乖巧。
博平郡主正抱着愿哥儿,她的屋里没有孩子的玩具,她索性挑了些金元宝摆在他面前让他拿着玩。
愿哥儿其实不太喜欢被大人抱着,他虽然不乐意,但在祖母怀中也没有挣扎,任她抱着自己。
午间,博平郡主让厨房里的人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和甜点。
烧鹅酱鸭,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愿哥儿吃饱了饭,博平郡主还将面前的甜点推到他面前,“你不是爱吃甜的吗?快点吃。”
钟砚平日管的严,半个月才准他吃一次甜点,怕他吃坏了牙。
愿哥儿盯着晶莹剔透的糕点咽了咽口水,蔫蔫的说:“父亲不让我吃。”
博平郡主呵了两声,“你父亲这个不让那个不让,他有毛病我可没有,给我吃,不吃不许你出这个门。”
他摇了摇头,小朋友什么都好,就是太听他父亲的话了,把博平郡主气的够呛,点着他的鼻子说:“钟砚要是有你一半听话该多好。”
可惜那个人小畜生养不熟。
吃过午饭,愿哥儿又被博平郡主抓着一同玩游戏,玩了没两局,他便困了。
博平郡主便让人抱着孩子去里间睡了个午觉。
她自己却睡不着,靠着窗户下的软塌,太阳照得她浑身都暖洋洋。
她自诩是个恶毒刻薄的人,可能是年纪大了心肠反而变软。
博平郡主当真是有些心疼愿哥儿的,小小年纪就差不多算是没了娘,等长大后知道事情真相,他又该站在哪一边?
侯府上下只有他一个孩子,身边也没个玩伴,孤孤单单没人陪。
她轻嗤了声,也不知道钟砚每次看着儿子那张和他母亲肖像的脸,会不会觉得难受。
钟砚来栖筑院接孩子时,脸色阴沉,冷冷瞥了眼博平郡主,眼神嫌恶,隐忍着怒气没发作。
他阔步走到里间,将尚且还在熟睡的孩子抱了起来,在博平郡主跟前停了下来,“管好你自己的儿子,别来管我的儿子。”
“愿哥儿又不讨厌我,你不想他过来又有什么用?而且名义上我可是他的祖母。”
“对,你是他的祖母,你死了也是他的祖母。”
“钟砚,你别太过分了。”博平郡主敬告自己不能生气,她面色稍缓,说:“你是不是担心我对他提起顾盼啊?这孩子记挂着他的母亲却又不敢问你,怕你不高兴,可怜了孩子无辜。”
钟砚没理她,抱着孩子去了前院。
愿哥儿稍晚时在自己的床上醒来,揉了揉眼睛,然后乖乖穿上鞋子跑去找他的父亲。
钟砚顺手将他抱起来,“不困了吗?”
愿哥儿趴在他的肩膀上,奶声奶气,“睡饱了。”他揪着父亲的衣裳,小声问道:“爹爹,今晚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
钟砚沉默几秒,拍拍他的后背,“可以。”
晚上愿哥儿又说梦话了,钟砚听着儿子轻喊着要娘亲,摸了摸他的脸,一夜都没怎么睡。
春分那天,庆元帝宣告了一件大事。
对群臣称道钟砚乃是他沦落在外的三子,也就是晋王殿下。
庆元帝两鬓斑白垂垂老矣,也是趁着自己还能爬起来上朝这天颁了圣旨,给钟砚册封了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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