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2/2）

徐静端坐着绝不客套地受了阿麦这一礼，然后这才似乎突然记起了张士强一般，叫道：“张士强呢？他一杯茶给老汉倒到那里去了？难不成还要现去挑水来烧？”

阿麦笑了笑，走到门口高声唤张士强，话音未落张士强提着一壶新茶从门外进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对着徐静嘿嘿笑道：“先生，您给品品这茶叶怎么样，李少朝从泰兴一户巨贾家里搜罗来的了，一直藏着掖着地不让大伙喝，今儿让我全给顺来了。”

张士强用热水烫了茶杯，给徐静倒了茶，小心翼翼地捧到徐静眼前。徐静顺手接过，吹着喝了一口，抬眼间见张士强还眼巴巴地瞅着自己，随口夸道：“哦，不错，是用滚开的水沏的。”见张士强面上难掩失望之色，忍不住嗤笑一声说道：“泰兴城被鞑子困了两年，城里还能存下什么好茶叶？能泡水喝就得了。”

张士强却是生气道：“李少朝又瞎搅人，还骗我说是最好的茶叶，什么‘明前明后’的，听了我一个糊涂！”

此话一出，连阿麦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张士强脸上羞怒之色更浓，直要回去找李少朝算账。阿麦忙唤住他，劝道：“李少朝就是个藏工具的性情，你见他什么不藏？也不见得是居心诳你。”

徐静那里却是又认真地品了口茶，接道：“他许是没骗你，这还真是明前的，不外就是不知是哪年明前的了。”

阿麦忍了笑，低头饮了口茶水，放下茶杯正色问徐静道：“先生，你说肖翼那可是会给薛武粮草？”

张士强见阿麦与徐静要谈军事，不用付托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徐静脸上也收起了适才的戏谑之色，垂目思忖片晌，徐徐摇头道：“我看肖翼未必会卖薛武这个外甥的体面。”

阿麦说道：“可商帅已应了助我拿下冀州。”

徐静浅淡地笑了笑，说道：“商帅之父商维刚得了云西兵权，现在正是要紧关头，绝不会做丝毫引天子疑心的事情。如若是你商帅，一个是江南半壁山河，一个是江北一隅，你会选哪个弃哪个？”

这是个基础不用选择的问题，商易之既愿意来做那议和使，便已是企图弃了江北，只不外是一时被阿麦说得心动了，这才在不伤害自己大利益的前提下给她提供了东进青州的便利。阿麦默然沉静片晌后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办？城中粮草倒委曲能撑到明年麦收之时，只是常钰青现在既能压制怒气暂不攻城，怕也是要等到那时再来。”

徐静徐徐颔首，轻捋着胡子说道：“不错，如果城中粮尽，青州城即便再艰险难攻也守不住。”

阿麦担忧的也正是这个，两军对垒，最难的不是无法知晓敌人的下一步行动，而是你显着能猜到他的意图，却想不出应对之策。徐静和阿麦两人一时俱是无言，阿麦想了片晌没有什么所得，爽性站起身来说道：“就先这样吧，横竖等到明年麦收尚有小半年呢，中间或许能有什么转机还说不定呢。再说薛武好歹也是肖翼的外甥，看在这层关系上，肖翼也欠盛情思让薛武空手而归，几多也得给点。”

说着，唤了张士强进来帮自己卸甲，然后又笑着看向徐静，说道：“时辰不早了，我先陪着先生用饭吧，李少朝今天在城外还抓了几只野味回来，说是要做了给先生下酒。”

徐静听了捋着胡子笑了笑，并不推辞。因物资有限，阿麦又是一直以身作则和士兵同食，所以带得诸将在饮食上吃得多数粗拙。徐静来后，阿麦思量到他的身体情况，特意命李少朝给徐静一日三餐都用细粮配给，可即便如此，通常里荤腥之物也是不常见的。

阿麦打发了张士强去厨房询问饭菜，自己则陪着徐静闲谈一些青冀两州的风土人情。过了一会儿，两人正谈到太行山有名的几种山珍野味，屋外忽飘来一阵浓香，引得两人马上愣住了话题，齐齐转头望向门口。

门帘被张士强从旁边高高撩起，李少朝腰间系着条粗布围裙，竟亲端着口大铁锅一串小碎步地狂奔进来，嘴里还一叠声地叫着：“快闪开些，闪开些，别烫着！”

看到堂堂江北军的军需官竟做起了厨子的运动，阿麦与徐静不觉都有些愣怔，脑中不约而同地闪过同一句话：黄鼠狼给**贺年，定然没安盛情。

李少朝将那口大铁锅往桌上一蹲，热气腾腾地，马上占去了泰半个桌面。李少朝偏着头左右满足地审察了那锅一番，转头间见阿麦和徐静都还愣坐着，忙往他二人手中各塞了双筷子，然后伸了手招呼：“大人，徐先生，别客套啊，尝尝，这可是我们李家密不外传的手艺。”

阿麦看看满脸期冀的李少朝，欠好拒他盛情，只得先让了徐静下筷，这才举筷夹了一块肉放进嘴中细细嚼着，还没等把这口肉咽下果真就听到李少朝启齿说道：“大人，我有件事想和大人商量商量。”

阿麦心中本一直提防李少朝给自己下套，听闻他启齿照旧忍不住颤了颤，抬头瞥了一眼悄悄用饭的徐静，不动声色地问李少朝道：“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