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薄雾锁城，瓮中捉鳖（1/2）

骤雨初歇，寒蝉凄切。

这样的夜晚，令人不知不觉就会想起郭沫若的一句诗：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一辆银色的尼桑不急不缓地行驰于公路上，深更半夜，车少，人也少，放眼望去，寥寂而空旷。

“陆羽，你等了良久？”萧云慵懒倚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显得有些愧疚不安，弱弱问了一句。

“没多久，初来乍到而已，我是掐准时间来的，刚刚从岳母家逃出生天。”陆羽似乎仍然心有余悸。

“逃出生天？”萧云大惑不解。

“今晚，主要向导温庭筠同志向我下达了一个重要指示，要求必须责无旁贷心无旁骛地陪她的家人共进晚餐，并对整个饭局的流程一以贯之，狠抓落实有关菜肴，着力解决后续事情，确保饭菜有人吃、桌面有人收、碗碟有人洗。说白了，就是让我免费当三陪，免费成大厨，免费做苦力，惨无人道啊。”陆羽诉苦道，没精打彩，而车速却没有受到心情影响，依然稳中求胜，显然，他明确分清主次，钉是钉，铆是铆，不会以偏概全。

“真是一个奉公克己的模范男子。”萧云明确过来，不忘雪上加霜地赞美了一句。

“你这样过河拆桥，有意思吗？”陆羽无语道，他虽然清楚，寻常到底是谁在温庭筠背后言传身教。

“她问到了驭人方面的问题，我虽然得提纲挈领，否则怎么配得起萧老师这个尊称？”他死不悔改。

“一丘之貉。”陆羽痛骂了一句，但也无能为力，在这对通同作恶的师徒同谋怂恿下，他只好认命。

萧云笑而不语。

他和陆羽并不是那种无话不谈掏心掏肺的闺蜜，相反，是那种心照不宣一点即通的挚友，许多话题不用点破，许多事情不用说透，对方如果闪烁其词，就连忙快刀斩乱麻，不会再缠绕下去，这种关系挺好，没有狡兔三窟的预防，没有把盏言欢的虚伪，鲜明也好，穷苦也罢，始终如一，虽然没到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境界，但最少不会泛起假作真时真亦假的局势。

对于朋侪，萧云向来不挑三拣四，与刘禹锡的严厉苛刻差异，他可不会只谈笑有鸿儒，而往来无白丁，在他的圈子里，三教九流五湖四海应有尽有，不管你是侯门身世，照旧平民黎民，哪怕你作奸犯科，只要不是一心想置他于死地，都没问题，他也不在乎朋侪中有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人人都市有难言之隐，如果非得刨根问底，这关系很可能会千疮百孔，再想舍策追羊，就为时晚矣，由此可见，与萧云做朋侪，很舒服，很宽松，很自在，也正因为如此，他的朋侪普遍天下，真是到了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田地。

银色尼桑平稳前行。

萧云却愈发懒散，把车窗完全降下，享受着清凉夜风掠面，轻轻感伤一句：“神清气爽啊。”

“你叫我千里迢迢赶来鼎湖，不会只是想游游车河，吹吹凉风吧？”陆羽两手稳稳掌握住偏向盘。

“不行以吗？人如果总是太忙，欠好，易衰老，偶然漱石枕流一次，何乐而不为？”萧云微笑道。

“强词夺理。”陆羽又无可怎样地骂了一句，破天荒提速，既然萧云装傻，他也不自作多情地深究。

萧云特喜欢鉴赏陆羽这副敢怒不敢言的心情，那张握瑜怀瑾的脸庞会泛起愠红，总是让人轻易遐想起护国寺内里一只蒙上灰尘的木鱼，轻轻一敲，便响起拷问人心的梵音，偏又不纯净，好玩，他嘴角微翘，一手搭在窗沿上，修长手指此起彼伏轻扣着，清静道：“实在我叫你来，真没什么特别原因，只是想扑面谢谢一下你，不，应该是两下。上一次，你误打误撞地从丹青巷捡回来了三把刀，迄今为止，我还没至至诚诚向你体现过谢意，虽然我知道你性格洒脱，不拘一格，不在乎这些个繁文缛节，但该做的，还得做，不是生分，也不是讨好，这是我的良心底线。至于今晚这一次，我更是谢谢涕零，要不是你明察秋毫，将平时对柴进士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的视察所得详细纪录下来，给我作参考，我还真没十足掌握可以跟这位喜欢稀奇离奇的大人物做朋侪。《荀子?修身》里头有一句，我很是浏览：道虽迩，不行不至；事虽小，不为不成。陆羽，请接受我发自心田的谢谢，我代表我的八辈祖宗谢谢你，绝不会忘记你的所作所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此外肉麻话，我就不多说了，照旧留给温巨细姐吧，横竖对于你的大恩大德，我萧云无以为报。你也知道，我这人很少允许，也很少指空话空，但为了你，破例一次，如果以后你有用得上我萧某的地方，除了以身相许，其他事情不说二话，在所不辞。”,

“这算哪门子的答谢词？”一向没有太大情绪颠簸的陆羽汗颜，被这番“肺腑之言”弄得啼笑皆非。

“别狗咬吕洞宾啊，这可是我搜肠刮肚，奋斗了几天几夜才想出来的，你不感动？”萧云狂言不惭。

“……”陆羽爽性装死不理他。

尼桑绕过一个高架桥大圆盘之后，驶上了环城高速。

空中又再次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在路灯的照耀下，无所遁形。

由于过于清静，陆羽关上窗，播放起了音乐，李斯特的帕格尼尼大训练《钟》。

萧云倚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像是睡着了一般，优美动听的钢琴曲娓娓而来，使他倦意更浓。

陆羽驾轻就熟地操控着车子，但有许多的疑惑逐一浮上心头，欲说还休，却照旧开了口：“萧云？”

“我没睡，知道你有许多问题没弄明确，你问，我听。”萧云嘴上说着，可黑眸照旧没有睁开。

“为什么有人要杀你？”陆羽终于问出了这个始终阴魂不散的疑惑，一个月前的谁人夜晚，他闲来无事，原来想回去丹青巷接萧云的，怕巷里晚上欠好倒车，就停在巷口走进去，可刚走到一半，就赫然见到三个形迹可疑的黑衣人在谋害商量着什么阴谋企图，本能使然，他不敢再往前走，怕大意失荆州，被拦下来，就偷偷躲到了一条平时用来堆砌垃圾的小巷，却没想到一场腥风血雨会阴差阳错地在那里发生，他其时就藏身在垃圾堆里，谁也没发现，等萧云走后，他怕留下蛛丝马迹被其他人发现，从而牵连出萧云，就捡走了那三把刀。

“一言难尽，简朴来说，是有些大人想揠苗助长。”萧云想起了那一晚，仍念兹在兹，微微叹气。

“不懂。”陆羽如实禀告。

“许多事情不用懂，懂了反而危险，你只要知道，我是一个披枷带锁的人，就成了。”萧云轻声道。

“哦。”陆羽点颔首，马上将这个疑团抛诸脑后，坚决不让它成为影响友谊地久天长的绊脚石。

一首钢琴曲悠悠而止，另一首悄然而至。

悦耳。

“陆羽？”萧云轻声喊了一句，终于徐徐睁开双眸。

“我没睡，知道你有许多问题没弄明确，你问，我听。”陆羽鹦鹉学舌。

萧云愣了一下，这是他习用的伎俩，却被引经据典了，会意笑了笑，问道：“其时为什么不报警？”

“我不是法官，判断一小我私家优劣，不是全都用执法为准绳，我道德情操没那么高尚。”陆羽微笑道。

“真假的？”萧云挑挑如刀双眉。

“虽然是真的，我又不是狄仁杰，能够了如指掌，我也不是诸葛亮，可以崎岖立判，这好人与坏人，对我来说，太难区分分辨，尤其是现在这个钩心斗角的社会，好人都被坏人滥竽凑数了，坏人都与好人鱼龙混杂了，真假美猴王，连观音都难判断，更况且是我这些伧夫俗人？再者说了，一种米养百种人，差异的人对优劣之分也有差异的看法，就像贞操，贞操是因人而异的，好比人们会赞美一个女孩是童贞，却也会讥笑一个男孩是处男。”陆羽侃侃而谈，并没有一丝的装腔作势。

“有原理。”萧云微微一笑，清净如竹。

“一家之言而已。”陆羽轻声道，他开车真的是全神贯注循规蹈矩，即便路况再好，也不会纰漏。

“良禽择木而栖，陆各人，有没有兴趣跳槽，过来帮我？”萧云转移话题，对于他的信任，很窝心。

“想收买人心？”陆羽侧过脸去，见他慈眉善目满脸虔诚，一点都没有居心笼络而嬉皮笑脸的虚伪，倒似乎在乞求着一位佛家大师指点迷津，陆羽彻底汗颜，这家伙脸皮真厚，不是一般的厚，他大三实习随着出去跑市场的时候，没少看那些营销老油条们精明算计的装蒜演出，素未一生的老板愣是被他们哄得像是桃园三结义的哥们一样，但至少还会漏出一些尚欠火候的破绽，哪像这个年轻人，将道貌岸然也要提升到天衣无缝的高度。,

“说的这么难听，真没水平。”萧云不满地撇撇嘴道。

“历史教训我，对于你抛出的每一个橄榄枝，都必须得三思尔后行。”陆羽浮起一个自得微笑。

“呃，我有这么多费经心血么？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们公司是初生婴儿，亟需增补新鲜血液，现在随处招贤纳士，我小我私家以为，你现在是一匹百里追风的黄骢马，在已经生长成熟的锦湖，飞黄腾达不是不行能，但需要机缘，需要时间，如果假以时日，你肯定会成为一匹日行千里的赤兔马，也正是我们公司期待的上升型人才，如果你现在过来，待遇从优，位置一年上一个台阶，怎么样，心动不？”萧云微笑道，不辉煌光耀，但含有深意，似乎要让小花小草小猫小狗大爷大妈路人甲宋兵乙都知道他拥有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庞和真诚善良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