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玫瑰有刺，沐小青（1/2）

英国诗人杰弗雷·乔叟曾经说过一番发人深省的话：每人都有一个好运降临的时候，只看他能不能领受；但他若不实时注意，或竟顽强地抛开机缘，那就并非机缘或运气在作弄他，实在惟有归罪于他自己的疏懒和荒唐；我想这样的人只好诉苦自己。

万幸，萧云并不是这种人。

虽然还不清楚蔡徽羽那小魔头这样巧妙部署的真实意图，也没想过她的配景竟然会这样深不行测遥不行及，也不想去费心深究，但天上既然真的掉下了馅饼，没理由不伸手接住，而任由它落地弄脏。他不是一个激昂高喊不吃嗟来之食的伪君子，也不会高调宣称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假清高，所有的人都是普通的，有一些人因知道这一点，而成了特殊的人。.

他就是其中之一。

母亲曾教育他，孩子，机缘这玩意，让世人思量暮暮朝朝，四处寻寻觅觅，掉臂卿卿我我，懒理花花叶叶，却换来影影绰绰，最终难免渺渺茫茫，以至恍模糊惚，甚至浑浑噩噩；可一旦到来，便会磊磊落落，名声随之沸沸扬扬，关系转而层层叠叠，事业更是风风火火，人生因此稳稳当当，从而惠及世世代代。.

真知灼见。

现在，非但吴醉音谁人小圈子看萧云的眼神在变，就连那几名重量级的政坛新秀也降低身份，频频向他示好，虽然纯属攀援意味，但其中的分寸，拿捏得相当到位，发乎情止乎礼，既不会让人以为他们在千方百计讨好这个从天而降的年轻人，以此曲线救国，博得老爷子的好感，又不会令这个年轻人感受到他们是在眼红嫉妒，为进一步的交流做好铺垫，成为朋侪言之过早，但最少可以游戏人间地说笑谈天，这样的为人处事技巧，可圈可点。

八面玲珑。

旁人的心思怎样百转千回，身为当事人的黄老爷子不得而知，但他现在却处于一种骑虎难下玄之又玄的烦恼状态。所谓覆水难收，说出的话，即是泼出的水，更况且是出自年高德劭位高权重的黄老爷子之口，在许多场所，那可是像圣旨一样，神圣不行侵犯的，一年到头，不知几多林林总总的人为了获得他的一鳞半爪只言片语，而久有居心踏破铁鞋，最终很可能是竹篮吊水一场空。现在倒好，几句家长里短，就平白无故得一干孙子，却是萍水相逢素昧一生，不知性情秉性，不知品质品行，不知才气崎岖，不知阅历深浅，虽然是乖外孙女指名道姓，暂时还不清楚她意欲为何，可万一指鹿为马，认贼作孙，这个风险不是他这种层面的人可以轻易肩负的，牵扯太广，任谁都市忧心忡忡寝食难安。

马罗说，乐成只有一种——按自己的意思过一生。

如果真的是这样，这小我私家要么成为疯子，要么成为传奇，横竖黄老爷子不行。

古语云，一字入公门，九牛拖不出。许多时候，一踏进政界，就身不由己了，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毫无遮掩地落在别人的眼里，家庭作为大后方，职位举足轻重，无论是那位角色成员，万一调教处置惩罚欠好，祸起萧墙，很可能导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历史上不知几多高官显贵历经磨难仍然屹立不倒，最后却栽在了枕边风的耳濡目染下。

作为一名千锤百炼了二十余年、威望素著的地方大吏，他的影响太普遍了，在位期间，权力基本上属于土天子式的一言九鼎，虽然现在功成名遂退隐归田，但亲手培植的门徒如天女散花，继续着他设计部署的政治事业。不像北京上海广东这些政治一线地域的向导者那样坐井望天壮志凌云，在地方任职只为了赚够进中央的政治资本，他是地隧道道土生土长的江苏人，没能上调中央，并非时运不济，只是想留在这片热土扎根稳牢，全心全意生长江南一隅，由于为官朴直不阿，内敛而低调，很少做一些抢风头或者挺特此外政治秀，所以他的政治生涯没有跌宕升沉大起大落，从来都是四平八稳扶摇直上，一直到退休失业。,

成为他的干孙子，究竟意味着什么，难以描绘，也无法想象。

呼风唤雨？荒唐些许。一步登天？有点悬。登堂入室？靠谱。前程似锦？虽然。一官半职？小儿科。

萧云摸摸鼻子，逐步走到黄老爷子的眼前，没有过多谄媚的外交问暖，只是毕恭毕敬言简意赅地喊了一声“老爷子”，就点到为止，从他手上接过体态轻盈的蔡徽羽，既没有自来熟地打着他的旗帜跟各人称兄道弟一番，也没有自作主张地说要领着众人继续前行，仅仅是噤若寒蝉地站到了一旁，依旧做回陪衬的路人甲角色，只管心里仍是有些惴惴不安，但他面上却早已稳如泰山了。

台湾作家三毛说过，从容不迫的举止，比起咄咄逼人的态度，更能令人心折。

果不其然，黄老爷子轻轻蹙眉，那双看透人间正道沧海桑田的眼睛露出了一瞥极其稀有的庞大眼光，三分惊讶，三分疑惑，三分欣慰，一分赞许，却稍纵即逝。这个年轻人有那么一点意思，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调整平复心情，同时将一名晚辈敬老慈幼的戏份演绎得完美无瑕，并没有让这件令各人几多有点措手不及的事情的势头继续伸张扩张，很不错，小花招乐成了，如此一来，承上启下的话语就好说多了，不用破费太多的精神解释是怎样认的这个干孙子，他浸染政界这么多年，不露痕迹地转移话题早已轻车熟路，几句独具匠心的开场白，很快就将有些僵持不下的气氛抹平，率先往几步之遥的坡顶走去。那几其中坚气力立马跟了上去，思路也重新活络起来，就着黄老爷子提及的中央出台某一政策，知无不言。

现在木已成舟，萧云虽然不敢不辞而别，只好抱着小魔头，慵懒地尾随在最后头。

“你多重？”他漠不关心地问了一句，她太轻了，以为手臂似乎基础没有负重一样。

“体重，跟年岁一样，是女人的禁忌。”蔡徽羽轻声道，在他怀里，一副很享受的容貌。

“啧啧，才多大，就甩出这套社交礼仪的森罗规则来？”萧云牵扯出一个不敢苟同的笑容。

“狗眼看人低！”蔡徽羽冷声道，看着他那抹越来越放肆的笑容，精致的脸庞泛起一些愠怒。

萧云笑逐颜开，能让她也七窍生烟一回，真乃人生一大乐事，禁不住自得地哼起了一段太平歌词。

蔡徽羽俯身凑近到他的耳旁，一脸的少年迈成，小声道：“警告你，抱可以，别企图混水摸鱼。”

萧云一愣，没忍住噗嗤一笑，声音有些纵脱不拘，又惹来走在前面那群人一片不明所以的关注眼光。

他慌忙不迭地捂嘴收敛，然后无语道：“蔡巨细姐，你才七岁，能不能讲点小孩子的话？”

蔡徽羽撇撇嘴，不以为然，嘟囔道：“我又不是天桥上算命的，唠不出那么多你爱听的磕。”

萧云无言以对，翻了翻白眼，决议装死不再理她，可这一次的言语交锋，显然又落了下乘。

先头队伍已经到达了坡顶，黄老爷子正毫无架子地跟沐小青亲切攀谈，其他人瞬间酿成了无关紧要的绿叶，差异待遇显而易见。不外，令萧云稍感惊惶的是，现在的沐小青似乎有所变化，神情自若，但少了几分冷漠，像一尾畅游于山涧溪头的妖娆青鱼，那是一种气质层面的转变，详细也说不上来，也许只有在跟这种老奸巨猾的尊长打交道时，才会崭露头角吧。他正视察着，恰好发现她也恰巧将视线投射过来，两人眼光像相同磁场相互倾轧一样，一触即闪，但各自的嘴角却不约而同地悄悄翘起。

惋惜萧云没发现，他怀里的蔡徽羽也在同一时间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黄老爷子负手站在坡顶，像极了一个指点山河挥斥方遒的帝王，让无关痛痒的一众人等都退开几米，身边只留下沐小青，尚有抱着蔡徽羽显得有些滑稽的萧云，眺望着远处的紫檀山，略显伤感道：“人啊，不得不平老，就像山那头的残阳，再想发挥余热，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制止迷恋的事实。说什么最美不外夕阳红，统统都是胡话，我信马列，信，信社会主义，就不信这个，谁要信，谁就是自欺欺人，妄自肤浅。年轻的时候，你会以为日子一天很短，一年很长；等年迈了呢，你会以为一年很短，一天很长。我不是哲学家，这个问题太玄乎了，讲不清，也琢磨不透。但青儿啊，这没外人，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我不像你爷爷，高瞻远瞩，留在中央爬到了中顾委的位置，开枝散叶，影响力波及全国各地，你黄四爷穷尽一生，在政坛上风里来雨里去，拼死拼活走到头了，也就是个一省之长，再不行一世，再呼牛唤马，再翻手为云，也逃不出江苏这一亩三分地，现在转头想想，亏了，亏大发了。”,

沐小青听着老人很孩子气般的发泄，莞尔一笑，轻声道：“静水深流，智者无声。我佩服四爷您。”

黄老爷子抚掌大笑，犹显容光焕发，轻声道：“你这丫头，巧言偏辞，最会哄我们这帮老头开心。”

沐小青宠辱不惊，依然那副八风不动的清冷容貌，唯美得就像一朵随风到天涯的蒲公英，柔声道：“我可没夸大其词，都是心底话。爷爷跟我讲过，他这辈子，在政治层面，只佩服过两小我私家，一个是您，一个是张河殇爷爷。他佩服张爷爷，并不是因为他的能力出众，而是他生了个好儿子，张至清伯伯。可四爷您差异，在老一辈向导干部中，政治觉悟最高，政治素养最高，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也最高。紧随中央法式，但不因循守旧，也不照本宣科，更不会背着中央搞小行动。钉是钉，铆是铆，该讲政策讲原则的，绝不迷糊，该因地制宜因材施教的，绝不犹豫。就拿90年月初的国企革新来说吧，中央在十四大刚提出来，响应寥寥，许多怙恃官员都首鼠两头隔岸张望，不敢贸然淌水过河，明着亮相跟中央走，背地里照旧信奉老一套，只搞企图，不搞市场，您却不落窠臼，率先做起了排头兵，顶着下面一片阻挡的声音，执意深化国企革新，让处在革新开放前沿的广东只能步你后尘，邓公南巡的时候，还扑面表彰了您，这不知道是几多巨细官员一辈子朝思梦想的至高荣誉呢。”

说到心缝儿上了，黄老爷子笑得更欢，声音嘹亮，厚实得就像远处那些绵延升沉的崇山峻岭。

蔡徽羽眨了眨眼睛，灼灼其华，又俯身凑近萧云的耳旁，悄然小声道：“这才是明确唠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