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日月当空,乃为瞾(2/2)
“劳你费心了。”萧云轻声道,在她眼前,从不需要刻意讲甜言甜言,或者天长地久,很自然而然。
“这句话,你能放在心里,我就知足了。”许子衿伸出两根纤指,捋捋额头的秀发,柔声道,“你将要去的这场盛宴,不是普通的聚会,有钱人许多,大多数都是认知肤浅眼光挑剔的主,瞧不起灰衫平民,得在外表上多花些心思,但也没须要攀龙附凤,一味追求名牌,那样反而会画虎不成反类犬,可以廉价,但必须清爽。张爱玲说,对于不会说话的人,衣服是一种言语,随身带着的一种袖珍戏剧。你呀,宁愿瞎子摸象,也欠好坐井观天,以后还真得多相识一下这其中的门道,不能搪塞了事,权宜之计是行不通的,知道不?”,
“有你在左右,我还担忧啥?”萧云又摸了摸鼻子。
许子衿笑笑,没有回话,将视线转向窗外,轻声叹息:“傻瓜,我怎么可能一直在你身边呢?”
萧云竖起耳朵,却没听清她的喃喃自语,只好把注意力放到一本名叫《细节是妖怪》的书上,美国社交大师芭芭拉·帕克特写的,全英版,文字质朴无华,辞藻也并不富厚,但读后绝对受益匪浅,因为帕克特是商务交流方面的领头雁,在全球规模内都鼎鼎有名,曾为美国航空及太空总署、纳贝斯克、安永及ib等机构组织过技术造就研讨会。
清静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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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注定不普通的办公室。
金碧辉煌的装修,华美堂皇的灯饰,一掷千金的地板,简约大气的窗帘,琳琅满目的书籍。
一张价值千金的实木办公桌摆在墙边,靠左是水池,右端是窗户,风水学上称为阴阳平衡。
一个女人正坐在那里,手抚《兰亭序》,翻阅《垂拱集》,后头挂着一幅棣书,单字:曌。
日月明空,武则天的名讳。
几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低头哈腰地站在女人的眼前,神情凝重,冷汗微渗,似乎在期待着发落。
良久,女人才停下阅读,揉了揉眉心,叹息道:“曲木为直终必弯,养狼当犬看家难。”
“秋总,这事,我们已经竭尽全力了。”其中一个戴着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轻声道,心田恐惧。
“王司理。”女人突然柔声道,伸出一根手指,缓慢摩挲桌面一块通体晶莹圆润的羊脂白玉。
“在。”谁人戴着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满身一颤,那份成熟年岁赋予的稳重遽然无影无踪。
“你知道,人生最痛恨的,是什么吗?”女人徐徐问道,语气也由清静无纹,转为波涛壮阔。
“愿闻秋总卓识。”王司理始终垂着头,肥硕的身躯早已被汗水困绕,全都是冷嗖嗖的。
“人生最痛恨的,不是做过的事,而是没做的事。”女人似乎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不往下说了。
王司理用衣袖擦了擦汗,在这个女人眼前,稍有差池,都可能日暮途穷,只好继续作着苍白无力的辩解,轻声道:“平湖苑耍名堂的手段太过高明,在六月中旬,突然将商品房基价一下子提高到四千五,其时市场部的人都说石沉海失心疯,定这么高的价钱,简直是自寻死路,铁定卖不出去一套房,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才让别人有机可乘。我在房产挂号中心查到,平湖苑一期共四十四套住宅,在六月二十七日那天,产权转移到一家名为山河实业有限公司的名下,而山河实业是凭证五千每平米的价钱,以现金支付所有房款的。”
“老板?”女人骤然停下摸玉的行动,挑了挑眉头。
“一个叫苏楠的女人。”王司理战战兢兢汇报,他自己也是对山河实业的捷足先登怒不行遏。
“苏楠。”女人重复呢喃着这个名字,细眯起那双丹凤眼,嘴角流露出了一个蛇蝎心肠的微笑。
三国时,水镜先生曾对刘备说过,“卧龙凤雏,得一人,可整天下”,足以说明人的重要性。
古道团体能有今天这么如日中天的生长规模,全是因为她,秋染。妖媚无伦的容貌,过人无双的智慧,近乎无情的手腕,让她意气风发,而跟政界难明难分的关系,与黑龙团若即若离的联系,更让她在宁州商界如鱼得水。虽说母公司昊天团体如一座高不行攀的山峰横在前头,掩盖了不少她的劳苦功高,但并不阻碍古道在她的控制谋划下,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就成为了宁州最大的财团之一。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常。
她窥探平湖名下的几块地皮已经良久了,单单是平湖苑这个潜力股,就足够诱惑的。俗话说,谋尔后动,她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动用了不少沧海遗珠的硬关系,才将西山修建公司整合到她所控制的宁州城投团体,正要使用平湖拖欠西山修建的八百万工程款,向石沉海举事,可他却出人意料的如数送还了工程款,到嘴的肥肉不翼而飞,怎能不怫然作色?她想获得的工具,从来未试过旁落,白云人家就是一个最好的规范,江南四各人族之一的谢家?笑话。哪怕她想要天上的月亮,也有人络绎不停地端着一盆水,来到她眼前大献殷勤,可这一次,偏偏是她志在必得的时候,却东风不度玉门关了。,
死寂,在她沉思的时候,没有人敢犯上作乱地出半点声音。
“王司理。”她突然又唤了一次他的名字。
“在。”王司理低眉敛目,满头汗落如雨。
“你今年多大了?”她柔声问道,但语气却冷得像那块羊脂白玉,遍体生寒。
“我属马的,今年整好五十六岁了。”王司理如实道来,一点也不敢隐瞒。
“马,不祥瑞,东方朔说过,这是一个避世金门的生肖啊。”秋染微笑道,仰靠在大皮椅上。
“秋总学富五车,我知识浅薄,不懂这些深奥原理。”王司理苦叫连天,连大气也不敢喘了。
“你在古道做了多久?”她对他的捧场视而不见,继续聊些家长里短。
“从公司建设的第二年开始,一直到现在。”王司理强作镇定,自满地表述自己的老资历。
“那快有三十年了。”秋染叹息道。
“是的,到年底,就满三十年了。”王司理在进入这个房间之后,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你是不是在二十九岁那年结的婚?”她纤指轻轻敲着座椅扶手,突然又问道。
“嗯。”王司理不明就里,那抹笑容就像大雨天偶然露出的阳光,只是一刹那的回光返照。
“听说你的妻子温柔贤慧,还会烧一手佳肴。”她轻笑道,一言一行都端庄典雅,果真是个尤物。
“几样普通家常菜,她倒还能烧得适口,如果秋总喜欢,改天我请您上门做客。”他轻声道。
“此话认真?”她眨了下眼睛,那一张会让男子酥到骨子里的妩媚面庞,显得尤为感人。
“虽然,秋总若肯台端惠临,我王荣国以为无限荣幸,说皇恩浩荡也不为过。”他曲意投合。
“会有时机的。”她开怀轻笑,本就婉约的眼角眉梢又柔媚了几分。
“那我先替我家那位谢谢秋总的赏脸。”他堆起虔诚的笑脸,心里头的担忧也削弱了几分。
她端起桌面的茶杯,浅浅抿了一口茶水,突然又问了一句:“嫂子为你生了几个孩子?”
“三个孩子,两男一女,大女儿在复旦读大三,两个小儿子还在念初中。”他满脸的自豪。
“有这样一位贤妻良母照顾管教,你的孩子日后想必都市安守本份,出人头地的。”她轻声道。
“承您贵言。”他低声道,听到这个女人这句话,不知怎地,突然感受到满身不自在。
秋染突然站起身,走到窗边,眺望着远景,轻声说出一句:“你应活该而无憾了吧?”
“秋总,我……”王司理霎时脑子一片空缺,连话都吓得说不出来了,哆哆嗦嗦。
原来这些普通的家常话里,竟然藏着这么深的韵意,其他几小我私家毛骨悚然,头垂的得更低了。
她说出的话,就即是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他虽然得死,两个高峻粗壮的男子拖着他脱离。
惨绝人寰的求救声,让每小我私家都恐慌万分,她却置若罔闻,只是半眯起眼睛,眺望着远方。
这世道什么是黑,什么是白,谁说的清?
人性?假得很,身分也多的很,就看啥时候遇着啥,把啥释放出来。
良久,她才转过身,轻声道:“王荣国收了石沉海二十万的陋规,知情不报,我不得不杀。”
“秋总明察秋毫。”那几小我私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何止是王荣国收了陋规,他们哪个屁股清洁?
杀鸡儆猴。
“你们是古道的忠臣,我会一如既往地信任,希望你们能为公司全心全意。”她轻声道。
那几小我私家赫然抬头,心里头一股热流传遍全身,忠心不二地高声道:“万死不辞!”
她似乎很满足这样的反映,浅浅微笑,一种万事尽在掌握之中的姿态,又转向了窗外,远方。
在她照旧个十几岁的懵懂女人时,遇到了一个男子,也是生掷中最重要的一小我私家,对她说了一句话:
永远别杀人,除非这样做,能获得别人的听从与崇敬,那将永远受益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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