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三把刀,银狐现(2/2)
“曾经独领风骚、但十几年前销声匿迹的银狐堂。”萧云细细端详着两个狂草字的笔势。
许多事情,并不是他不知道,只是他不想说而已,这有点类似于帝王心态,高深莫测。
“我想我女儿接受玉笛传媒,你接受我那些见不得光的工具。”老人终于说出自己的企图。
“你忘了我适才说过什么吗?”萧云转过身,望向神态如采菊南山下般安然的老人。
“嗯?”老人皱皱两道灰白眉毛。
“我不是一个很好控制的人。”萧云又将视线回到字上,一笔一划,一勾一点地推测着。
老人轻轻叹息,不再强求,又拿开木塞,浅浅抿了一口酒,馥郁芬芳。
萧云指了指墙上那帖狂草,轻声道:“你叫银狐?”
老人点颔首,望着那帖狂草陷入了沉思,片晌才道:“有些影象被焚烧掉,有些影象被埋在心底,岁月如流水般地划过,直叫人叹息岁月不饶人啊。这称谓已经许多年没被提起喽,有时我都记不起这是自己的称谓了。”
“那字是谁写的?”萧云好奇问道。
老人微微一笑,并不作答,反问道:“你以为那字怎么样?”
萧云端详着那两个字,轻声道:“狂草要写好很难,考究‘藏真妙于瘦’,强调在一泻千里的笔势中能保持中锋行笔,逆锋起笔,用锋尖在纸面上条约出瘦劲凝练而富有圆转弹性的线条,最高境界是到达‘折叉股’和‘万岁枯藤’的艺术效果。”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两个字在结字和章法上疏密有致,斜正各异,巨细纷歧,虚实相合,枯润错落,形成了强烈对比,行笔有如虺蛇奔走势,旋风骤雨声响满屋堂,给人以昂扬激越的美感,不失为狂草中的精品,不知是哪位书法名家的作品呢?”
老人大笑而起,轻声道:“你的评价,和宁州著名书法家俞知堂老人的评价一模一样。孩子,我想俞知堂老人知道有你这么一号人物存在,肯定会乐开了花的。这幅字不是什么书法名家的作品,只是我一个朋侪所作。”
“哦?”萧云更是惊讶。
写出这样排山倒海的狂草,竟是一位默默无闻的人,这对功名利禄也看得太轻太淡了吧。
老人微笑道:“这小我私家我想你应该认识,原来的宁州市委书记、如今的副省长张至清。”
“噢!”萧云低呼一声,瞳孔骤然睁大,他从没想到一位政坛上的显赫人物竟能写出如此富有浪漫主义色彩的狂草来,要知道,狂草十分注重“以狂继颠,气成乎技”,必须是宽阔豁达、志存高远之人才气练就。萧云自己就曾经对着怀素僧人的《自叙帖》练了很长时间,却始终不得其精髓,狂草太难了。
“没想到吧?”老人轻笑而起,此时的他更像一只看透人心的老狐狸。
“没想到。”萧云也笑了笑,可笑容中夹杂着不行捉摸的意味。
“重剑无锋。”老人轻声感伤道。
“简直。如果有时机,我还真得会会这位著名的政坛风云人物。”萧云带着几分憧憬。
“会有时机的。”老人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那我以后叫你银狐?”萧云扬扬如刀双眉。
“随你喜欢吧。”老人笑道。
一老一少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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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脱离后,书房恢复了清静。
几盆绿色植物也重新鲜活过来,绿得诱人,沁出微微的馨香。
佣人已经将书房收拾清洁了,破碎的桌子、盆栽、茶杯都被清扫而空,老人正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而狐四则捂着挨了萧云一拳的肚子坐在老人旁边的椅子上,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瘦削的身子却仍很疲劳,只能靠着椅背坐着。
“狐四,你比我想象中要厉害许多。”老人闭着眼睛微笑道。
“老爷过奖了。”狐四一笑就堆砌起满脸褶子,腹部的疼痛感让他难受得够呛。
“你能居心让孩子发现你的踪迹,而不引起他的怀疑,很不错,很不错啊。”老人轻笑道。
狐四谦虚一笑,换了一个让腹部更舒服的坐姿,轻声道:“实在他已经很厉害了,只不外履历不足而已。他是这么多年来我遇到过的唯一可以跟上我法式的人,假以时日,我恐怕使出满身解数也很难不被他发现啊。”
老人轻声道:“这孩子真的比我想象的要强大许多,我们林家要崛起也是要靠他了。”
狐四有点疑惑地问道:“老爷,为什么要让他发现我的踪迹?”
“哈哈。”老人睁开双目,大笑而起,“三十六计中有一计叫‘打草惊蛇’,说的是做法不审慎,反使对方有所警备。但我要反其道而行之,将蛇从草丛里的暗处引出来,那么就不会那么容易被它漆黑使坏了。这孩子太强大了,必须要让他揭穿了你的行踪,那么一来,以后他就不会这么容易怀疑到你,你办起事来就可以从容许多了。”
狐四心悦诚服,轻声道:“老爷,您不愧是银狐啊。”
老人仰天大笑,笑声充满了快意。
“老爷,那您看这三把刀怎么会到他的手上了呢?”狐四怎么也想不通这事。
老人微微眯起双眼,陷入深深思索中,沉声道:“我也想不到是那方势力在帮着孩子。这三把刀是刀伤从黑龙团拿出来的,我当初还以为是黑龙团发现了什么,拿了这三把刀,没想到竟然是被孩子拿到了,看来照旧有其他势力在啊。”
狐四怀疑道:“会不会是燕中天?”
老人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会是他,他没理由让孩子识破我设的局。”
狐四轻声道:“这事太过蹊跷。”
老人叹声道:“看来这潭水比你我想象得要深啊。”
狐四也叹息,想了想,又问道:“为什么不把以前的事都告诉他?”
老人轻轻磨沙着手里的紫砂壶,伸出两根手指,轻声道:“有两点。《道德经》云: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恒久。知道适可而止,方能远祸保身。孩子知道的太多,对他没有利益,很可能会陷入危险,我不能让人伤害到他,这是其一。这第二点就是,如果让他都知道了那些事情,他还会去刨根问底吗?我的企图,必须是在他去追寻这些事情的历程中实施的。”
一衣带水。
老人端着紫砂壶,抿了口酒,润润嗓子,眼神微微流着狠意,轻声道:“当年黑龙团吞掉我们银狐堂时,我就起过誓,要将黑龙团永远地铲除,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只能是这孩子,所以我才会等他等了二十四年。”
狐四凝重所在着头,转头望向窗外,隐约可以看到远处走在黑夜中的两个身影。
月光漫漫下,其中一个身影似乎无比高峻,往前迈的步子无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