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断崖歌声江中来(1/2)
十五年前,云浮山,冬天。
这是云浮山地域稀有的一场大雪,整整下了半个月。
雪,终于停了,天地间的冷气却更重,寥寂也更浓。
云浮山地域是军事重地,是成都军区的一个重要战略点,二炮也在这里设有许多秘密基地,防线深深,镇守着西南大门,防范着南亚对祖国的威胁。
山脚下的那座军营,在白雪中显得庄严肃穆,鲜艳的国旗在冷雪围绕下傲然飘展,为数不多的子弟兵们哈着白气,正在雪地上整齐齐整地举行着早练,口号声浑朴嘹亮,穿行于山间,气冲霄汉。
大山外的十几个乡村偃卧着,在雪底下,似乎已经消失了般。没有火的屋子,和路上的石块一样冷,不能融解屋瓦上的厚层的雪。在白色的众多烟海里,这只是一堆白矿石,看起来很像死了的乡村,罩上它的殓尸布。
云浮山绵延升沉,白雪皑皑,鲜有人行。
山的最东边是悬崖峭壁,壁立千仞,怪石嶙峋,连山凿如劈,陡峭异常。威风凛凛磅礴的长江在山脚下绕了一个很夸张的大弯,徐徐东流。这场大雪丝毫没有给这条“长波逐若泻”的千古大江带来什么影响,雪花落入江中,旋即被融化为江水,滔滔东去。江风卷着碧水不停地拍打着两岸峭壁,在与坚硬的岩石碰撞后,破损成末,卷起千堆雪。
据当地村民讲述,唐朝时,诗人王周乘舟途经此处,不禁感伤万千,浩然挥笔写就:云有万仞山,云有千丈水。自念坎壈时,尤多兢慎理。山束峡如口,水漱石如齿。孤舟行其中,薄冰犹坦履。
雾凇沆砀,水气弥漫,天与云,山与水,上下一白。
江上影子,惟清山一痕,碧树一点,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平江漠漠,一切都默然沉静无哗。孤山和扑面诸山及上下的枯草树木,都白了头,在风雪后孤苦地兀立着。山径上,望不见一小我私家影;江面中央连水鸟都没有踪迹,只有被风从树上卷飘的雪花堕下时,微起些涟漪而已。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峭壁顶上是一块很大的清闲,全部被白雪笼罩,纯净得像一张白纸。视野空旷,没有几多植物,只是在壁沿处刺棱棱地长着一树梅花,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直耸耸地向天而立,孤苦群芳。
四川梅花自古以来即是天下一绝,陆放翁曾有诗云:当年走马锦城西,曾为梅花醉似泥。
这一树梅花有三丈来高,粗枝蔓叶,纵横而出。
形状或如蟠螭,或如僵蚓,或孤削如笔,或密聚如林,真乃花吐胭脂,香欺兰蕙。
梅花的清艳,使得峭顶更显凄凉冷冽。
几只没有追随大队伍南迁的鹘雕,在山峦间滑翔高飞,突然扑腾腾地停落在这棵梅树上,震下两片梅花,悠悠坠落,倏忽间轻盈地遇到一起,发出亲吻的细响,然后依依不舍地疏散,悄悄地滑向酷寒的雪地。
薄日轻淡,阳光柔和。
在梅花树下,坐着一个年岁约莫只有八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长的很漂亮,白皙的脸庞在阳光下酝着柔和的金光,在雪地中异常醒目。
他精致的小手轻轻抛玩着一颗小石子,平滑圆润。
这已经是小男孩在云浮山的第四个年头了,来这里坐着极目眺望大江东去,已成了他的保留节目,天天早上风雨不改。静坐看江,可使他心田清明一片,没有一丝杂念,所有烦忧都如山下江水流逝,不再复返,颇有大乘释教所言的“一乾二净”之境。
而这树梅花则陪了他整整四年,春去冬来,花着花落,一如既往。
他盘腿坐着,动也不动,似乎浑然不在乎冰雪的冷气,两道淡眉轻扬,双眸清亮如深山碧溪,悄悄地望着山脚下的那一系东逝水,淡粉红的嘴唇微微上扬,勾出一条细细的弧线,像是在嘲弄这个世界。
“小七哥,快过来,我堆好小雪人了。”
一把童稚的小女孩声从他身后处传来,夹杂着一股兴奋,如风动护花铃般悦耳动听。
树上栖鹘,闻人声骤惊起,磔磔云霄间。
小男孩终于浮起一个与他年岁相仿的童真笑容,转头喊道:“丫头,我看到了,你过来树底下休息会儿吧。”
纷歧会儿,一个约莫四岁的小女孩蹦跳着走过来,留下一串“咯咯”的笑声,回荡在峭壁顶上,显得童趣盎然。
小女孩长得极其漂亮,面颊精致得如同上古瓷器,粉雕玉琢,肌肤细润如朝霞映雪,长大必是一瓢殃国殃民的祸水。
她歪着小脑壳,脑后的两条小辫子梳得整整齐齐的,极美的双眸盈有疑惑,循着小男孩的视线望向江中,嘟着小嘴问道:“小七哥,那水天天都在那里,有什么悦目的?比堆雪人还好玩吗?不如咱们去打雪仗吧,我今天记得带手套了,不会再输给你了。”
“这水不是天天都在那的,它是流动的,妈妈说,这水是向东边流去,要经由好远好远旅程,很长很长时间,然后才会流到一个叫‘大海’的地方。”小男孩心情认真,极目望向远方,“丫头,你说这长江的水这么多,大海要多大才气装得下?”
“嗯……”小女孩叉着腰起劲地想着,俏皮可爱,“或许有三千尺潭那么大吧,我昨天扔了许多几何块小石头,它都装得下,我还扔了两个出来找工具吃的小田鼠呢。”
小男孩起身,敲了敲她的小脑壳,责怪道:“笨死了,三千尺潭那么点地方,我五分钟就能游到对岸,怎么会装得下整条长江的水?应该是两个三千尺潭那么大才行。”
“小七哥,你真智慧。”小女孩被冻得两行鼻涕在上下伸缩,两只小手围绕着,身体不停哆嗦,似乎有点冷。
小男孩关切问道:“丫头,很冷吗?”
小女孩坚定所在着头,双眸带着一丝希望看着小男孩。小男孩微微一笑,将小女孩拥入怀里,他知道这小丫头是最受不了冷的了,但又是最顽皮好动,和他以前一样,在大冬天还喜欢随处乱跑。
小女孩将小脑壳埋在小男孩的胸前,左右往返揉搓了几下,突然挣脱怀抱,浮起一个小狐狸笑容,道:“嘻嘻,我今天忘记带纸巾了,擦不了鼻涕,这衣服可是薇姨给我做的,很漂亮,我舍不得擦呢。”
小男孩低头看着胸前那一滩污迹,苦笑不迭,又被她骗了一次。这小丫头太鬼灵了,总是被她欺压,每次想生机时,一看到她那精致绝伦的容貌,心就软了下来,不能跟她较真,这就是凡人说的,被卖了还帮着对方数钱。
“小七哥,我想听故事了。”小女孩跑到树下的一块石头上坐下,眨着美眸望向小男孩。
小男孩微笑颔首,盘腿坐下,右手撑在腿上,左手托着腮帮,行动甚是老成,启齿道:“昨天说到刘关张桃园三结义,今天就继续这个故事吧。话说刘关张三兄弟在桃园结拜为兄弟之后,就一同前往长安找寻他们的师傅……”
小男孩声音虽显稚嫩,但说话的语气却是老气横秋的厉害,小胳膊还随着故事的解说不停地比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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