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瓮中鳖里的一盆夹竹桃(1/2)
在这个纷绕的世俗世界里,能够用一颗寻常的心去看待周围的一切,也是一种境界。
虽然这种人就像冰河时期的恐龙,险些灭绝了,但终究照旧会有一两条丧家之犬的。
萧云就是其中之一。
他把支离破碎的自行车拎到四周的修车铺,也不等修车师傅动手,自己就拿起了几件趁手工具,以旁人不行置信的速度重装完毕后,就岌岌可危地往回骑,茶餐厅尚有许多外卖等着他送,在这个主顾是上帝的时代,任何磨洋工的行为都市带来不行挽回的损失,只管尚有另外两个同事小伙在,但广记的订单总是源源不停的,三辆外卖单车显得有些势单力薄。
广记门口的阴凉树荫下,苏楠用玉手作扇子,正往诱人犯罪的衣领里煽着风。
她的一双如江南清水般妖娆的眸子隐藏在黑框镜片下,目视着马路的止境,翘首以盼。
他怎么还不回来?不会受伤了吧?岂非伤得很重?嗯,那一摔,确实挺重的,应该很疼吧。咦,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在担忧谁人死人?哼,我才不会担忧他,谁人死人竟然跟别人说自己是做那种事情的女人,摔死了才好。可是,可是自己的心里怎么照旧忍不住替他担忧?呸,我才不是在为他担忧,这只是一小我私家最最少的道德底线而已,对,就是这样子的。
苏楠心乱如麻,这是极为少见的,她实验着让自己岑寂下来,无论哪个法子都徒劳无功。
终于,谁人可恨的身影从陌头尽处泛起,她似乎轻轻松了口吻,娇躯也不再紧绷着。
萧云远远就望见了树荫下的她,把自行车停回原位后,微微一笑,问道:“等我?”
苏楠白了眼他,轻声道:“谁等你了?不要脸。”
萧云走到树荫下,望着她,轻声道:“那你在这干嘛?”
苏楠俏脸起了不易发现的红晕,低下头,没有直视他,轻声道:“纳凉而已。”
萧云微笑道:“我以为内里空调吹出的凉风,会比你用手煽出的热风更舒服。”
苏楠抬眸嗔视,说道:“你管我,我就喜欢用手煽风。”
天大的原理,也抵不上“喜欢”两个字。
这妮子每次被萧云揭穿心田想法后,就喜欢耍赖,像个倔强孩子,拧得可爱。
萧云修长手指轻轻揉开眉头,笑笑,轻声道:“那我进去享受空调了,你逐步煽。”
“我煽够了,我也进去。”苏楠在他还没有迈步的时候,就抢先一步,一溜烟推门而进。
萧云望着她转瞬不见的倩影,微笑摇摇头,将炎热抛之脑后,走进了凉飕飕的世界。
老板娘是个持家好女人,事无巨细皆亲力亲为,颇有武乡侯的高风亮节,将茶餐厅里里外外的一切事宜都打点得妥妥当当,现在正在厨房门口部署着外卖盒饭的装放,脸色好了许多,店里的员工也不用忐忑不安了。她那张只能靠着一些胭脂水粉来抹平岁月痕迹的面庞不像苏楠那种如羊脂白玉般精致,反而像一块豆腐,白皙,却松弛,尚有些皱皮。
喜欢在大热天时泡在游泳池里鉴赏三点式的王富贵今天竟然破天荒地没出去,鼻青脸肿地坐在柜台里,一边浏览着女客人的淑女食相,一边意淫着米饭含在她们小嘴里的温热,正瞧得兴起,突然望见了戴着鸭舌帽的苏楠,心里直发毛,连忙低下头去,拿过纸笔,也掉臂笔帽取没取下来,就在乱写着,冒充在忙,对她躲避不及。
男子爱一个女人时,可以死去活来,怕一个女人时,最稳妥的做法,照旧形同陌路。
萧云见到王富贵这副滑稽惨样,心田愧疚,看来这次出轨的失败在他心里多几几何蒙上了一层阴影,不知道下次若是遇到真的时,他还会不会像今天这样豁出去,但老板娘是真豁出去了,今次脱手并没有丝毫的心慈手软,反而更变本加厉。
广记的熟客们早已对王富贵三天两头地受点小伤习以为常,有些平时跟他称兄道弟的客人还雪上加霜,挖苦式地在剖析着这个伤口是什么日常用品造成的,谁人伤口又是受了哪样生活用具攻击而成的,笑声不停,萧云叹了口吻,去找杯凉白开解解渴,而在背后捅了王富贵一刀的苏楠则浮起个淡至透明的自得微笑,脚步轻灵地尾随着萧云走进了事情间。
兴许是呆在温度高的室外时间较长,乍入到低温的室内,皮肤还没有完全适应过来,苏楠莹白如雪的粉颈处泛起了一粒粒可爱的小疙瘩,吹弹可破,她倒了一杯凉白开,仰头饮着,喉咙处一张一弛,诱人至极。
凝望着这个女人的一笑一颦一皱眉,萧云有些模糊,她在荒芜人烟的地方娴静独处时,总是带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忧伤,虽然她朱颜一笑足以颠倒众生,但看得出来她不爱笑,大多数的笑容都是伪装出来的职场微笑,真正发自肺腑的很少,这样的女人不是城府深得恐怖,就是履历过一些痛不欲生的往事。
苏楠饮尽一杯,舔着娇艳红唇,叹道:“真舒服。”
萧云望着她,问道:“苏楠,你适才跟老板娘说了些什么,让她那样的雷霆震怒?”
这句话他想问良久了,只是适才一路上苏楠都是默然沉静寡言的,欠好发问。
苏楠放下杯子,给萧云倒了一杯,轻声道:“没什么,只是跟她说老板是个好人。”
萧云有些惊讶,凝眉道:“就这些?”
苏楠端着水过来,轻声道:“虽然不止,我还得向老板娘解释一下为什么这样说。”
萧云接过水杯,饮了一口,清凉透心,轻声道:“你怎么解释的?”
苏楠妖媚一笑,背起小手,踱开几步,轻声道:“我就跟老板娘说呀,老板真是天底下最善良的男子,菩萨心肠,她能嫁到这么一个好老公真是羡慕死我了,老板娘听我这么一说,心里肯定美滋滋的,世上没有几个女人不喜欢听到别人赞她找了个好男子的,但我预计她照旧不明确我为什么这么说。”
萧云笑笑,轻声道:“不光她不明确,我也稀里糊涂的。”
苏楠眨眨媚眼,轻声道:“她其时就问我了,然后我就告诉她,‘原来呢,今天到这里义务送外卖是我心甘情愿的,不需要你们广记付酬劳,可老板却硬要按钟点给我发人为,我说如果让老板娘知道了怎么办,老板就说我用我的私房钱,她不会知道的。’就这些,没了,接下去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暗度陈仓。
萧云苦笑,这妖精尤物的攻心战略让他见识到了“最毒妇人心”这句话的真谛。
朱颜祸水,这也许是世人对尤物的一种太过私见,实在没这么恐怖,因为朱颜多苦命。
但智慧绝顶的朱颜,即便苦命,也能让世界上的男子头痛欲裂。
萧云饮完这杯凉白开之后,就继续事情去了,延误了这么长时间,他必须马不停蹄了。
苏楠原本还想随着去,但被萧云义正言辞拒绝了,只好呆在这里百无聊赖地打发时间。
阳光猛烈,大地欲焦。
萧云骑着车,穿梭于大街小巷、车潮人流,往来送着盒饭,汗水早已湿透了衣衫。
很苦,很累,但这个伟岸而坚贞的身影却从没有懈怠,从没有偷懒,从没有诉苦。
每一小我私家都拥有生命,但并非每一小我私家都明确生命,以致于珍惜生命。
不相识生命的人,生命对他来说,是一种处罚。
许多人就是为了逃避这种所谓的处罚,选择竣事自己的生命,留下亲人的泪水与唏嘘。
母亲曾告诉萧云,孩子,人生伟业的建设,不在能知,而在能行。
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萧云行了几多路,而当你注意到他时,他早已在终点向你招手了。
他总是像田间的老黄牛,拖着一副极重的犁,不等主人扬起手中鞭,就默默前行翻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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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宁州最后一个城中村,叫瓮中鳖,位于拱月区的中心地带,周围都是富贵商业区。
瓮中鳖的村口有一座小桥,桥头有一棵大榕树,夏天时,村里的人们就在树下纳凉。
只不外这里没有任何诗境,小桥下穿流而过的不是清清的河水,而是臭气熏天的污水。
由于情况差,瓮中鳖的屋子大多数自制,一房一厅400上下就可以搞定,不外是阳光永远无法照进房间的那种,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开灯,但照旧获得了许多外来租客的青睐,纷纷慕名而来。
若你在街上随便找个宁州人问问,世界上人口栖身密度最大的地方在哪?预计他会绝不犹豫地回覆:瓮中鳖。没住过城中村,你就永远不会知道屋子的密度可以到达多大。在这里,楼和楼之间只有手掌的距离,也即是传说中的“握手楼”。
楼楼相握形成的小巷,深不见底,窄处不能伸展双臂。对于不知城中村为何物的人来说,这样黑乎乎的巷子像迷宫一样,总是让人有种莫名的恐惧。虽然阳光很少眷顾此地,但无形中却给予了瓮中鳖另外一个利益,冬暖夏凉,就像住在窟窿里一般。炎热的夏天给宁州带来一连高温,在外面写字楼里空调温度开到最低的时候,握手楼里却很阴凉,尤其是那些终年不见天日的楼层。
因为楼近,因为人多,所以当午夜来临,本应在清静中睡去的时候,你却可以听到楼下夜归人走过的脚步声或三轮车滚过的声音;听到隔邻楼“碰”、“糊了”、“自摸”的麻将声;听到窗外某小我私家在用陕北或者川西的方言高声讲着电话;还能听到扑面的小伉俪又在“嗯啊”**了……
瓮中鳖的人口络绎不绝,情况错综庞大,也就直接催生了一种昼伏夜出的行业。
城中村鸡多,是每个住过城中村的人都知道的。此鸡非彼鸡,指的是床上饱欲的鸡,而非桌上饱腹的鸡。瓮中鳖一条不外30米的小巷,就有近十家发廊,店里几个年轻的女郎妆扮得十分性感,超短裙撩得极高,雪白而粉圆的大腿在阴暗的巷子里格外晃眼,胸口的两坨肉疙瘩也挤得快爆出来了,劣质香水洒许多,老远就可以闻到。
只要有谁多看几眼店里的人,这些小姐立马向你风情万种的招呼:年迈,要不要洗头?
“洗头”这一名词,可是这个行业暗语来的。
在这样没有阳光的城中村,天天都有许多优美或罪恶的**,在漆黑里悄然滋长。
现在已经是下午时分了,村里的人不多,或许都出去事情挣钱养家生活了。
萧云施施然地走在幽深的小巷里,轻车熟路,从偏差中漏下的些许阳光,照亮着前程。
他下班后,就背起谁人玄色小包从广记出来,换乘了几路公交,辗转来到这里。
苏楠照旧戴着那顶遮住容颜的鸭舌帽,亦步亦趋地紧跟在萧云身后,迈的步子很审慎,脸色显得有点苍白,额头也有汗水,一只小手还轻轻扣着他的衣角不放,双眸始终望着地下,这样的脏乱差情况让她感应心慌。
一路上,都有行人向这对奇异的男女组合投来困惑臆测的眼神。
苏楠不经意间抬眸,轻轻瞥了眼身前这个孤寂却偏偏坚贞得让人不敢打扰的背影,腾起了另一个心思,这年轻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似乎无论什么样的外部情况,他都可以适应,都可以这样从容面临,实在令人赞叹。
两人始终没有攀谈,含血喷人地走进了一条店肆林立的内街,其中以粉灯发廊居多。
原本这条内街还略显冷清,但萧云一走进来,就似乎带来了一束久违的阳光,那些店肆里的人连忙展开了真诚而欢喜的笑容,就连那些抹着厚实胭脂、洒着劣质香水的小姐们都消去了以往堆砌出来的伪装微笑,纷纷出来热情地打着招呼,她们并不是在招揽生意,只是在向一个好朋侪致意。
萧云很自然地微笑回应着,情感没有外溢,仍是不温不火,清净如竹。
苏楠心田震惊得无以复加,不知为什么,她对住在这种地方的人有种发自心田的倾轧感,基础无法露出一抹友善的笑容,更别提像萧云那样自然了。她突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受,那就是无论在多严寒的天气里,只要有他在,就会生出一种温暖舒适的感受,就像疲倦不堪的浪子回到了家一样。
这条内街叫牛栏街,不长,五十几米就到了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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