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意难平(1/2)
第一卷第八章意难平
距离那怪物陈群结对的登上岸来不过几个时辰,可往日里充满活力的县城已经变得死气沉沉。准确的说活下来的人此时大多都聚在西峰镇的一个地方,西峰镇福兴街县衙四周。
李勋和手下们还在为下午的突围做准备,因为人群都聚在县衙,此时的福兴街周遭数百米范围都布满了那种蛇头人身的怪物,数量足足有一百多头,这怪物寻常士兵五六个个也敌不过一个,要是真杀起来,县衙周围的二百多士兵和四五百平民,怕是见不着明日的太阳。情急之下,李勋决定带领大家一起向东门突围,西峰镇东门有条路离西北军大营还有一百多里地,李勋前两日已经向大营方向求援了,只是偃甲鸟这会儿依然还没回来。他甚至把情况偷偷知会了军部担任指挥使的大哥,如果情况没有变化,那西北军那边应该会有一只三百人的轻骑兵过来支援西峰镇。落日边关的轻骑兵从动员到出发应该明日就能赶到西峰镇了。想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只是不知道轻骑兵还能不能见到自己这队人。来这之前,李勋做好了充足的心里准备,他甚至动用家里的一些关系,提前调查了一些前月发生在西北另一个镇子屠城案里被军部封锁起来的细节,这些已经是权限非常高的机密了。李勋还很年轻,他想靠自己漂漂亮亮得解决掉这个案子,他还想向上走得更快一些,他想能跟上大哥的步伐。风大帅派了十几只队伍深入西北各县调查关于怪物的事,不过这其中李勋应当是冲在最前面的。
为了活捉这种怪物,李勋带来的几乎是手底下跟着自己最久的精锐和亲兵。出发之前他隐约也知道了一些这种怪物的消息,不过也只是透露给了几个亲近的高级军官。大家都知道绝不能轻视这怪物,不过不管是什么畜生,难道能杀得过几百训练精锐久经战阵的士兵?不过现在看来他们依旧是轻视了,昨夜的分兵就是大忌。而且这种怪物个体战斗能力过于强悍,平日里沙场上对付马匪和蛮子的方法反而行不通了,反倒是专门对付大修行者的军阵更加有效。不过这种偏向防守和消耗专门为绞杀修行者所设计的军阵需要用到大量重型武器和铠甲,不过这次走的急,李勋的这支队伍也并未准备,所以今早一战伤亡格外惨重,士兵往往还来不及结阵就被冲散了。
李勋也想过自己手下的这帮兄弟可能会有折损,不过哪里知道会到达如此血腥的程度。这事儿自己冲的太急,甚至很多细节都还没考量清楚,便急急向风大帅交了军令状。前阵子父亲隐隐透露给自己明年西北军这边会有一次大的人事变动,李勋知道这是自己必须抓住的机会。
大家都很清楚风将军的位置断然是不会挪的,也没有人挪得动。在西北经营了数十年之后,他就是西北军的基石,甚至说句诛心之言西北军就是他的天下。只是不知道他手下四位位高权重的同知总兵会不会有所调整呢。李勋手下的两千步兵队按理说应该是归在木相军团下的,可玄武总兵万木春向来和风将军是不合的,一联想到这两年风将军明里暗里对自己的提点,李勋心里更坚定些了什么。他不断提醒自己元素力的修行也要跟上,毕竟那万木春已经是木系神通第三劫“咏春”了,没有超人一等的元素神通,又怎么可能轻易坐得稳这个位置呢。
太阳快要挂上穹顶,李勋的心里却是在滴血。邱副官刚刚发来消息,斥候已经确认渡口宋鸣带过去的人马已经全部阵亡,这让李勋对渡口那边最后一点希冀也破灭了。从现场的痕迹来看,蛇人应该是趁着夜色摸上岸的,数量超过了六十,宋鸣和手下的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抵抗就被撕的粉碎,只是这一撮蛇人袭击宋鸣他们之后似乎又重新退入了渭河里。至此李勋带来的三百精锐,今早便折掉了一半,剩下的人不少身上也带着轻伤。
李勋心里更难过了,他终于体会到前几日大哥书信里呵斥自己冲得太急过于冒进的原因了。
若是能顺利撤离回去,他定要动用家里的资源补偿下这帮为了他自己的冲动和欲望横死的兄弟。
“李勋你可真是冷血,不是吗?”他冷冷的自嘲着。
门外隐隐有脚步声和喘息声,那人敲了敲门,李勋赶紧调整好了思绪和状态准备应对。这是常县令来了。对于常县令这个人,李勋一开始来并未放在心上,来这之前他专门调查过。这常县令平日政务和手段风评都很一般,做事瞻前顾后畏畏缩缩。每年靠着钻营取巧,上下打点关系,能在年末考核中堪堪保住个官帽,可要想再上去却是几乎不可能了。
可让李勋诧异的是他今早亲眼看着这常县令不顾生死带着一众家丁,护院与那怪物拼杀的。气势之盛,仇意之凶,一时间竟是无人能出其右。那等凶狠和血性哪里是一个文官能有的,这人应该是个修行者,只是平日从不显露出来。
常县令这会儿双眼血红,右手名贵的丝袍不知被什么东西划得稀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胡乱的包扎了一下,头上的发髻早被冲散了,一头夹着银丝的黑发在风中乱舞。
“李将军,听说下午就要突围了?镇里还有二百多百姓生死未卜呢。”常县令面色微寒,看着李勋。这已经是质问了,哪里有前几日常县令在李勋面前唯唯诺诺的半点模样。
“只能如此了,挡不住的,怪物数量应该已经超过了三位数,要是今夜再上来更多怪物,西峰镇怕是没人能活着出去。”
常县令盯着李勋看了一会儿,脸色阴的有些吓人,他知道李勋说的是实话,那怪物的恐怖今早他们都是见过的。早上看着这些畜生满街肆虐,暴怒之下,他不顾妻儿带着本县捕快与自家护院几十号人本想帮助逃难的人群拖住这群怪物,哪只竟然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他的人就被冲的七零八落,要不是旁边正好有一队边军经过,他怕是也得留在那里了。
常县令嘴唇都快咬出血了,也只能轻轻点了下头。
“落日边关会有三百轻骑兵往这边支援,我们只要能出城坚持到明日鱼肚翻白,大抵应该就能顺利撤回落日关了。”李勋似乎想安慰下常县令。
常县令苦笑了一下,没再说话。阳光下的他满脸惨白.
两人就这么相对站着,谁也没说话。常县令盯着李青那有些瘦削的年轻面庞和腰间那块象征陇西李家的腰牌,内心仿佛挣扎着却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咬了咬牙,砰的一声跪在地下,双手扶地,行了个大礼。李勋拼命去拉他,常问文定却动也不动,只是死死的跪住。
“文定是西峰人,隆庆八年进士,读的是为往圣继绝学,为天下开太平,自任西峰县令,心虽然蒙上些污尘,却也不是什么大恶大奸之辈。素来听闻李将军宅心仁厚,智勇双全,文定今日这把老骨头豁出去却也还有个不情之请,望李将军能成全。”
李勋叹了口气,似乎知道常文定要说什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常文定恳请李将军护得西峰县剩余四百三十二口人周全,文定来世给将军做牛做马也在所不辞。文定是西峰人,更是西峰县令,断不能离开此城,等下突围文定自愿带人为全县四百三十二口百姓和将军断后。”常县令这话几乎是吼出来的,说完起身又是深深一拜,转身退出了县衙,阳光照的他的背影有些佝偻,看那走路的样子却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多岁。
李勋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朝常文定离开的方向也深深鞠了一躬。
“到底还是意难平啊。”过了好久他才喃喃低语了一句,也不知是念给谁听的。
林长生一家此时正坐在县衙外的福兴街旁,冬天正在给他的黑黑包扎腰上的那个伤口。今早异变突生,那伙怪物上岸后仿佛报仇一般,直接向岸上那守夜的几十号边军扑了过去。瑶瑶他们家很不幸,也在那里。抵挡的边军的阵型很快便被怪物冲散了,瑶瑶亲眼看着阿爸被一只怪物用一把长满水锈的镰刀划开了身体,她强忍着泪水和母亲被人流裹挟着往前逃去,只是母亲身材有些发福,行动不太方便,混乱中她两又被人流冲散了。等逃到县衙这边,无论她怎么喊都没能再看到母亲。
瑶瑶这会儿是懵的,她就坐在林长生旁边,满眼覆满了泪水,她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被裹挟到县衙来的。
她只知道天,塌下来了。
林长生一家是在福兴街看到瑶瑶的,他们看到她时,小姑娘右脚的鞋早不知落到哪里去了,一个人呆呆傻傻的站在那里落泪,满脸胡满了灰尘眼泪还有血水,还好血水不是瑶瑶的。冬天摇了好久瑶瑶的手,她才转过头认出了他们。她看了看林长生,有些麻木的点了点头,任由林长为她套上一双从新找的和她双脚大小差不多的鞋,然后跟着他们一路来到这里。
快晌午了,林远山从怀中掏出来几块不知道从哪里拿的桂花糕递给两个孩子和冬天。冬天把桂花糕递给两个孩子,回过头一把把老林拉到了一边。
“我说你早上跑去里屋拿啥呢,都急着逃命,你还有心思拿这个。”冬天看来是真的生气了,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林远山,手紧紧捏着林远山的掌心,捏的有些发白。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不要命了吗。”冬天这句话突然蹦出来的时候却仿佛已经带上了哭腔。
林远山双眼发红却没说话,指了指瑶瑶。
冬天回过头看了眼这时候靠在林长生肩上看着桂花糕发愣的小姑娘。遥想着这些年和老王家相处的一幕幕,她也难受,像针扎心了一样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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