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平凡的世界(1/2)
两年后,我已经在一个中央直属企业完成了实习,和所有刚毕业没有关系的大学生一样,被分配到这个十八线小县城的机关办公楼上班。而过去的一切都被我扫进了个人历史的故纸堆,包括大学时发生的事和接触的人。
我在这个小县城的一条叫顺河街的街道上得到了一间单位配发的宿舍,隔壁是我的同事老樊,他要我这么叫他是因为他比我大了两个月。
因为家里的关系他并没有实习,而是直接进了机关,这也让他得到了各级和我们一样的办事员们的尊敬,因为大家都认为他是有关系的人。
这是因为我所在的单位和所有中央直属国企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有着所有中央直属国企一样的福利和优势,同时也有着一样的风气。
这时的我每天在单位勤勤恳恳的干着与自己的爱好和前途毫无关系的工作。没有学会和我一样的同年毕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们所热衷的喝酒打麻将,也没有学会年龄大一点的同事们趋之如骛的的请领导吃饭,给领导送礼的让个人事业进步的诀窍。
我每天早上六点半准时起床,给我的蟹爪兰浇水,喂完我的两只红顶虎头,就徒步到顺河街菜市场门口的小吃店吃早餐,通常是两个包子一碗豆浆,有时候会和当地人一样,吃一碗肥肠米线。
然后徒步到达办公室,在同办公室的老曾和刘姐到达之前打扫好卫生,然后抽一支烟,坐在座位上发会儿呆,等待着上班后开始一天的工作。
中午和晚上我都在充斥着各种流言蜚语和小道消息的食堂,吃着单位领导的乡下亲戚承包的,味道恶劣但价格便宜且数量充足的食物,晚饭后又徒步回到顺河街的宿舍,在枯黄的台灯下写着一部关于师生恋的小说。
这样的生活让我看上去无欲无求,也不会得罪什么人,但也正是我这样的工作和生活态度让单位的很多人心生不满,一直到很多年后我都没办法理解这些人的心理状态。
人的一生如同天空漂泊的浮云,又如一望无际波澜不惊的大海,平静的时光占了绝大多数时间,而风吹云卷、惊涛骇浪的时刻也总是会出现。
事情的起因在于我同办公室的刘姐要给我介绍女朋友。
我的同事刘姐和单位其他中年妇女一样,热衷于给新分配的未婚大学生们介绍对象。
因为在我们这个有着传统美德和历史传承的单位中的所有中年妇女的眼中,每个大学生都是潜力股。当然老樊是第一批被选中的目标,而没有任何关系和背景的我则是最后一批。
刘姐是在一个春风袭人,阳光灿烂的下午给我说这件事的。那天我们的领导去工地上陪同上级单位领导检查了。而像我和刘姐这样的专职跑腿员是没有资格在领导面前表现的,于是我们俩一起在办公室留守。
当时我正在位于窗边的办公桌前构思着小说情节,一只蜜蜂嗡嗡嗡的从窗外飞到我的键盘上,我恼火于自己的思路被打断,拿起记事本“啪”把一声它打烂在键盘上。
正戴着耳机看电影的刘姐感觉到了动静,摘下耳机,站起身走到我身边,看了看正在清理从三维变成二维的蜜蜂尸体的我,笑着说:“小徐啊,你有点暴力倾向哦!”
我拿着卫生纸把平面版的可爱小蜜蜂扫到桌下的垃圾桶,转过头对着留着一看就知道是用家用塑料发卷卷出来的爆炸头型,穿着不用问、谁都门儿清的从城市边缘批发市场廉价地摊上买来的暗红色老式大红色上衣、和广场上跳舞阿姨同款的暗青色健美裤,以及单位配发的从劳保费用列支的小牛皮中跟皮鞋的刘姐,淡淡的说:“我这不是怕它蛰着您嘛!”
刘姐哈哈哈的笑起来,嘴里散发出中午食堂咬三口才看见肉,第四口下去就只剩皮儿的菜肉包子的味道。
“不错不错啊,小徐啊,还学会关心你刘姐了啊。”她打着哈哈说道。
“应该的应该的,您平时对我挺照顾的。”我四平八稳的回答道,心里希望她尽快离开,我还有一小段小说情节没有想清楚。
“跟你说个事吧!”她继续聒噪道。
“您说。”我说道,心里已经烦躁起来。
“你看吧,你父母已经过去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平时也挺孤单的。”她说道,看了看我的脸色。
“还好吧,我爱好不多,单位对我也挺不错的。”我平静的说。
“什么不错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二十好几了,虽然男人晚一点结婚生孩子没问题,可是你的条件你自己知道的呀,不好找的呀。”她声音尖利起来,犹如在训斥她那个二十年前就参加工作至今仍然在基层单位当技术员的老公。
“那您的意思?”我试探着问道。
“这样的啊,我呢,有个远方亲戚,是物理研究院的,你知道他们刚从山区搬到城里,离我们这也不远,人家还是在地级市呢。他们科室有个女博士,有房有车,比你也就大三四岁吧,人长的那叫一个漂亮,配你是绰绰有余,现在还没男朋友,想找个老公,直接奔结婚去的。你看有时间就过去看看?”
“这样啊。”我犹豫了一下,刚想拒绝,她却接着说:“别犹豫啊,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不等我回答,她接着又说道:“那就星期天吧,记得穿的精神点,我叫我亲戚把人带过来,毕竟她有车,咱又是个高高大大的帅哥,可不能让他们小瞧了去。”
我被她这一堆唇枪舌剑打的难以招架,只好说:“听您的安排吧。”
她喜滋滋的转身回去,边走边说:“听你刘姐的没错的,我这就去打电话。”
趁这机会我赶紧收拾东西逃离了办公室,连食堂都没去,飞一样的跑回顺河街去了。
星期天的早晨,我照例多睡了两个小时。
起床洗漱完毕,在阳台上陪伴着我的蟹爪兰和虎头。我点燃一支烟,正准备思考一下小说中的情节时,刘姐的电话来了。
穿上印着跳动着的绿色小人的体恤衫,外面套上单位发专用于开大会的藏青色的正装西服,下面照例是穿了一周没洗的牛仔裤,蹬上前两天刚洗白白还没怎么干透的68元一双的回力鞋,我出门奔着河边飞奔而去。
到达位于河边的茶楼下面,我在服务台前的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眼睛下面是熬夜写小说而形成的大大的眼袋,嘴唇因为长期抽烟而有些干裂,且成乌紫色,其他还好。我用手理了理头发,抬腿上楼而去。
此时为时尚早,茶楼没有什么生意。走进大厅,我一眼便看到卡座旁对着大厅门的方向而坐的刘姐。她也看到了我,举起手夸张的大喊道:“小徐小徐,这里这里。”空荡荡的大厅回荡着她尖利的叫声,我的耳朵里传来的是持续不断的“里里里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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