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藤花末叶(2/2)
那奉茶女婢手中已然加了速度力道,却仍然娴熟,一道抹茶被和着牛乳打的馥郁非常,润滑香醇。她边手中不停,边向我笑道,“怎么先生是新越人?”说完挺了手,将抹茶一并筛了,灌入青瓷粉套的一套茶盏中,又捧了一碗给我道“我们这里,叫‘藤花末叶’,乃是紫式部先生书中所传,怎么会与新越煮茶有所暗合?”
我心中犹自哼了一声,心道,您们那个紫式部先生的古书,不也是依着新越的古典演绎出的。只是我向来不好做这牙酸与人争论之语,便只是心中暗暗下了心思,必要给她们露个几手,好让这没见过的有个新见识。想到这里,便施施然举起杯盏,饮到一半,但要赞其手法之时,忽的看见杯盏中隐隐的纸条浮沉,我看向那奉茶女子,她却并不理会我。我只得趁着饮茶时偷偷隐下了纸条,待到无人处方才展开,只见横竖端正的新越汉字浮现纸面“子时三刻西角门三门处议事”
我看看天空,日头仍然不太振作的样子斜斜挂在一侧。心中思忖了思忖,便将那纸条捏做灰烬。
待入了夜,我却仍并不打算理会那字条的事,只和梨美花子两人一起在木榻上笼上薰笼,大大小小,然后便将白天做好的九连环递给她二人拆开做戏,我心下明白,如若要使得德川亲自来做定此事,便不可冒冒然和其它人接头串尾,虽然靖亲王的生死若一块大石时刻压在心上,我却还是只能镇定自若的一副怡然自得之态。
后面几天,依然并不见什么人物出现,而我则也大略了解了现在我们所居住的,乃是一处曾经的神庙后来被战火毁坏,又因地处偏远,为德川看中,买做私宅。此一处现在还有两个牌位供奉着,虽是低调,少与外间接触,却所供奉之人非比寻常,乃是德川的长子和原配妻子。当年因着康秀将军忌讳德川的妻儿手中权柄势力对德川如虎添翼,故下令命德川手刃妻儿,德川竟也下手做了。只是他总思忖着情非得已,心中暗恨频频,便在此处私下祭拜。于此一道看去,德川此人,却非寻常人等,如若做个忍者,却也是非常。
熄了灯之后,时常会想到依着日子,是否该是新越北溟的新年时候了,是否已然家家户户烹饪备办酒席待客,亲朋好友齐聚一堂了,而秦清是否即将临盆,孩子又是男是女呢?
想着想着,随即念头又转向那些故人,熊老将军能放下成见答应洛儿与孔立飞的婚事么?宁亲王的幼子夭亡了,又刚大婚,红白事由一起,不知他心中何种思量呢?黄淳,他会如何设计靖亲王,而我,又是否还能见得到靖亲王最后一面呢?
正想间,一道银色的光影掠过,直冲面门而来,忽然间我侧身翻了一个打挺,穿过身时一摸腰间,却觉出腰间弯刀早已在来时路上便被缴械,而眼前一尺多长,手指粗细的短剑则闪着寒芒从一只玉笛中传出,直逼我的咽喉。我反手掠过刀锋与之相抗,她则从后方再次穿向我的咽喉。我闻着她身上的气息,略略察觉了来者,便边躲闪边轻声道“梨美,你别玩了,要做什么,就说吧。”
她微微送了口气,我趁机晃到一侧打出火褶亮了灯。只见油灯明盏晃晃下,梨美穿着章茶女子的衣衫,鬓发散乱的立在床前。兀自不服气的受了短刀到那玉笛中,嘟嘴走到榻上,与我道“你怎知是我?”
我不看她,只说“你可知有句新越古话,山人自有妙计?”
她却脱去衣袍,直愣愣拿过我放在金钱蟒枕头搭上的棉褂的披在身上,轻声对外面说道“姐姐出来吧,他发现我了。”说着,又拿出一纸深紫色的锦缎,递给我,上面用描金留影写了字,但必要浸于水中润了,才能看见字样。
我见那奉茶的女婢从外而来,便叫她道“打一盆水进来。”
她并不争辩什么,只轻轻打了水进来。几人一道把锦缎浸入盆中,几行倭字一一浮现出来。下面仍是横竖端正的汉字“子时三刻西角门三门处议事”。
“这是什么意思?何人所写?”我向她们俩询问道。
“外面角门通传的,我不清楚,前两****也收到过,只是递与你了,并不知何人所写。”那章茶婢女一脸无辜的说道。
我心中略略摸得大概,又思忖半刻,方道“你们两人晚上前来,不知是为了试试我的功夫,再传传这样东西而已吧?”
说话间,外面的门厅已然传出一声笑,那笑声恍若银铃,在这夜晚倒也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一个人影施施饶进门中,穿着和我身上一般寻常家臣武士服色,带了风帽,批了外套,黑色的鸭子毛弹了线打成络子黑花花浮在外套上,似是一件夜行衣一般。虽然此人貌不惊人,却一路行来,这些如若初级忍者的婢子们眼中满含恐惧,自带摄人心神的既视感让我不由又多注意了他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