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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顿时(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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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相既死,朝中顿时掀起滔天巨浪,昔日与其亲近之人无不人心惶惶,岌岌自危。想他尊荣显赫一世,乍一倒台,朝中一派亲信争相倒戈,纷纷向上呈递奏折,细数其往日罪状。

宣武帝于几日内连下数道圣旨,着令革去魏岚封爵,处死一应曾与其有密切往来之人,府中男女尽数发配沙场边疆,其余涉案人等或降职或圈禁,锦都内外,朝野上下,一时震慑非常。

如此过了半月有余,朝中诸事渐渐安定下来,漓天颀出征战事顺利,凯旋回归。许是宣武帝动了恻隐之心,魏皇后与颀王妃虽为魏岚的近亲,却未受到牵连,一切名分待遇皆如平常不二。

谁也不曾想到,仿佛一夕之间,昔日耀眼宠冠的右相一族崩然倒塌,再也不复往昔光景。魏相之死,更被抹上几许神秘,宫内宫外,谁也不知他的死因究竟为何,而我,却将宫变过程悉数经历,乱于心中。

幕帘轻启,我步下马车,依旧一身流岚色锦绣宫装,外罩云霞轻裘,额间缀以真珠华胜,鬓发轻绾,松松结成垂云髻,其余青丝如瀑飞泻,洒落肩头。面上未许粉黛,神情清冷,风拂衣袂飘飘,惹得身旁宫侍不时偷偷拿眼来觑。

转过太液池,渐渐行至十余丈高的勤政殿前,低头方欲拾阶而上,眼角余光突然瞥见高台之上立着一个人影。霍然抬眸望去,只见白玉长阶尽头,一人身着绚丽华衣,迎风凭栏而立,人面桃花,情致两饶。看其妆扮,分明是后宫某个等级不弱的妃嫔。

身形站定,面上掠过一抹惊疑。若非宫女,后宫女子如何能够踏出六宫,来到这参政议政之地,此为后宫重罪,难道她竟全然不知?

抬头仔细看她面容,虽着华服,却鬓云乱洒,面色惨白,目光呆滞,对眼前来人似是毫无知觉。

侧目疑惑望向身旁宫人,待要询问,却见他骤然抬袖掩唇,目中惊恐。

顺着他的眼光望去,那道华光溢彩的身影刹那间竟飞出栏外,翩若轻云,直直坠落地面,瞬时香消玉殒,血溅五步。

我惊呆,眼见她闪电一般自绝于我面前,用了不过眨眼的时间。为何她会现身此地,如今终于有了解释。

这样一个耀如春华的女子,竟以这等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如花的生命,谁说后宫从来是不见血的杀场,她偏偏要以血为证。

身旁宫人哀叫一声软瘫在地上,“秦妃娘娘。”

我依旧怔怔站着,望着她身躯下面渐渐溢出的鲜血洇过地上皑皑积雪,瞬间化为一地狰狞血水,凄厉刺痛了眼眸。

“大胆贱婢,竟敢污秽朝殿,来人!还不将这贱婢尸体速速拖走!”

霍然转身,魏皇后一身青衣冷冷立于身后,虽然衣袍素淡,却丝毫不掩其雍容华贵气度,国母仪态尽显。

“皇后娘娘。”我喃喃开口,全然忘了下跪许礼,脑海里依然被方才那惨烈的一幕所充斥,心中激荡万分。

魏皇后淡淡走至我身边,一双凤目瞧着一众宫人忙碌清理面前方寸之地,冷冷启唇,“你无需害怕,这种事,后宫里头时有发生,你要习惯。”

心内一凛,震惊侧眸望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她将一名韶华女子的猝死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仿佛早已习以为常。她说我要习惯,是什么意思。

“去吧,皇上还在凌元阁等着你,方才的一幕,你可以说。亦可以不说,随你心意罢了。本宫随后便会过去,毕竟是商议颀儿与你的婚事,有本宫在场,方能说得过去。”

语毕,她再不看我一眼,转身冷冷离开。

呆呆踏上石阶,神思渐渐朦胧,心跳剧烈,冰冷一分一分加剧。脚步无比沉重,一下一下,忽然觉得自己无助到了极致,仿佛坠进一个弥天漩涡,再也不能回头。

就要去商议我与他的婚事,为何我始终都无法欣喜开怀?秦妃之死,难道是一个不详的预兆。

淡淡檀香掠过鼻间,回眸望向皇后萧索背影,回味方才她说过的话,脸色愈显苍白,心内更加郁结不安。眼见她的背影逐渐消失,一缕暗香犹在,似看不见的网,密密笼上心头。

正思虑间,耳畔听得一阵沉稳踏雪声响,抬眼望去,正见永平侯秦重一身乌衣劲裘,英姿飒爽,潇洒从勤政殿后转出,见我迎面自玉阶尽处缓缓步来,面上微一错愕,霎时红云密布,一时眸光尴尬竟不知该落往何处。

垂眸敛襟淡然行礼,秦重一愣,慌忙躬身想要扶我,一对星眸定定看向自己,满含深重情意。我微微一笑,身子不着痕迹向后避开,果见他黯然收手,退至一旁。

我深知他心意,面上却始终静如止水,“永平侯大喜。”

“哪里,?云姑娘过奖了。能够为。皇上效命,是在下的福气。日后姑娘若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秦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闻声恍然而笑,叹了一叹,“侯爷言重了,?云不过草书一封,便得侯爷以命相拼,如此恩深情重,?云实在无以回报。先前在王府言辞曾有唐突之处,还望侯爷见谅。”语毕敛眉深深一福,广袖垂落及地,皎洁如云。

语气疏离淡漠,听得秦重面上一片灰白,怔怔垂下目光,竟忘记以虚礼相待。

心头一时千丝万缕,再也不忍扰他心绪,微微颌首,侧身一言不发离去。一旁宫侍似是看出些什么,再也不似先前那般惊恐,不时偷偷回头瞥他寂寥身形,唇角浮起戏颉笑意。

宫侍引我进了偏殿,宣武帝一身明黄服色,拥着团花锦被斜倚在软榻上,微闭了眼睛,似睡非睡的样子。低头刚要跪地,耳畔传来飘渺一声叹息,“免了,去坐着吧。”

身后立时便有青衣宫人抬来铁梨雕花木椅端正摆放于室中央,之后悉数退去,自始至终无一丝声息。我敛了敛心神,移步上前坐定。宣武帝依旧慵然躺着,沉睫不语。

“皇上,此物原封未动,完好无损,?云将它原物奉还。”低头,手心赫然摆着一枚雕工精细,华丽繁杂的四蝶纷飞鎏金钗,正是先前魏相率领禁军将宣武帝及太子软禁于宫中时,宣武帝趁隙在我发间所插之物。

宣武帝淡淡抬眸,目光扫过我手上,面色依然平静,只漫不经心道,“你留着戴罢,已经是无用的对象了,虽然如此,却也是历年的进贡,价值连城,当是朕给你的赏赐。”

语毕转头轻轻招手,李亭海忙迈着碎步走上前来,自我手中取过金钗,双手上下微一摆弄,瞬间竟自钗身拧出一张云纹金纸,纸上隐约可见累累黑字。想是当时情况危急之下宣武帝密下的一道暗旨

,却被藏进这样一件不易觉察的物事当中,先前原以为能被我带出宫去,不想一起被魏相扣留,为怕让他觉出异样,也就只得再不提及。

李亭海转身将那云纹金纸投进熏炉,一道青烟腾起,那张暗旨霎时化为飘渺灰烬,一切如云消散。我冷冷望着眼前一幕,再不言语。之后,李亭海将金钗以细绢包好,连同一本绡金册一同放入我手中。

“去吧,朕就遂了你们的心愿,择日为颀儿册婚。希望你再不会令朕失望。”宣武帝抬眸犀利看我,又望了望我手上的绡金册,语重心长,意有所指。那灼人的目光迫人欲窒,叫我难以承

受。

一直到步出殿门良久,也未见魏皇后再出现过,手中攥着绡金册,直觉心下一阵阵冷意不断袭上来,身子不禁微微颤抖。想到即将要见到他,一时悲喜交集。

倚靠在车窗边,淡淡望向幕帘外,巍峨宫阙沉默峙立眼前,殿宇深深,幻影重重,层层垒迭,苍凉犹如坟冢,就连那波光塔影的太液池,也不知埋葬了几重白骨。宫宇巍巍赫,内里端的荒凉如坟,若有来生,甘愿倾尽所有,只为远离这杀人犹噬骨的修罗道场。

终于远远离开九重宫禁,眼望宫外杳渺天空,满目粲然,这才是我梦想中的自由天地,然而身后的一切,又岂是简单一个驾车远去就能够躲避得开的?

脑中一边想着,渐渐阖目沉沉睡去。

梦中依稀还是孩童模样,傻傻依偎在齐商的身旁仰望天空。*云散,皓月繁星,我们一一看遍,那时从来不知忧愁苦痛是这样彻透人心。蓦然想起,如今独我一人,再也没有谁能陪我仰望蓝天,笑看云卷云舒。齐商,晚儿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晚儿了。

是谁。在我最无助最彷徨最孤寂最脆弱的时候,给我如此炽热的安慰与依靠,让温暖湮灭悲伤。是你么?

手上被谁轻轻握住,一股暖意直透心底,让我不能够拒绝。

朦胧中睁开眼睛,天地间霎时便只剩下那一张耀眼夺目的绝色容颜。漓天颀依旧一袭清冷白衣净若流水,外罩明光银甲,英气逼人。发浓如墨高高束起在脑后,修眉斜飞入鬓,迫人眸光深深凝视着

我,只一眼望去,夺魂摄魄。他的眸底幽深,如一汪深潭,似要将我猛吸进去。这般强势霸道的目光,除了当今颀王,还能有谁。

墨瞳沉星,华光流转,我们久久相望。

面上淡淡笼上绯红,我愣愣看着他,心头剧跳,仿佛瞬间就要夺出胸膛。“王爷。”

“梦见了什么?”他的薄唇轻启,绽开一抹*笑意,让人不敢逼视。

闻言微微一愣,心底掠过一丝凄然,低眸淡淡道,“没什么,只是一个故人。”转头望向四周,原来还坐在油壁轻车上。沿着幕帘缝隙望出去,帘外军旗猎猎招展,马鸣风啸,似是早已置身在

了营地,只是方才睡得太熟,一时竟没能觉察得出车已停下。

漓天颀斜倚在车窗边上,意态慵然闲散,却侧目认真看我,似是以这般姿态一直等候着我直到醒来。

一股暖意自心底汩汩而出,触动心底一片柔软,感动之情霎时溢于言表。我望着他,怔怔开口,“为什么不一早叫醒我?”

“看你睡意正浓,一时不忍心,又见你在梦中流泪,却不知该做些什么,反倒把你弄醒了,是我太过笨手笨脚。”

见他解释得如此小心翼翼,一时竟不能言语,只呆呆凝望着他,心中瞬间暖意融融。低头,一只手还紧紧被包裹在他的温暖掌心里,微微一愣,只觉周身充斥着淡淡暧昧气息,让我再不敢抬眸与他

对视。

低低一声轻笑自头顶传来,我愈发觉得羞窘,耳后似火烧一般,慌乱羞涩顿时在我眼底眉梢萦回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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