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八章 火烧定州(2/2)
“隐秘机动是什么?隐秘机动到底是什么?”他用咆哮,疯狂掩盖着自己内心的胆怯。
他记住了。
确确实实铭记在心底,再也不可能忘记。
但他却不知道,这个名字,就是未来即将震撼整个天下的,“泾阳兵府”的前身。
“报告鲜于成德主帅!霸州都护使王荣,前来增援!所部一万,沿沁水赶来,正在水流平缓处,搭建浮桥,做渡河准备!”
终于听到了一条难得的好消息。
这让鲜于成德悬在嗓子眼的心脏,终于回到了肚子里,恢复了原本的跳动节奏。
而与此同时,杨影正收拢队伍,在化作一片火海的定州城中,急速向西,寻找突围的破口。
风,卷起火焰飞舞,飘散的火星,如蝶环绕扬起的发丝间。
就连杨影自己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报出这样的称号。
既不是“骠骑将军”,也不是“弘农杨氏”。
而是“隐秘机动”的杨影。
仿佛这个名字,能给兵力羸弱、四面危机的他,以无限的力量。
不是孤军深入,也不是四面无援。
而是一群能够夺得胜利的,战士。
————
水门大开,洪峰涌出,数十只小舟,弓箭齐发,撕破原本就薄弱的防御。掩护着装载马匹和粮草的重船,沿沁水北行如飞。
冲在最前的一艘艨艟,艏部匍匐着一个雪白的人影,正顶着飞蝗般的流矢,指挥作战。
不是苏子云,还能是哪个?
“坚持住!还不到时机!再冲得近些!”
他心里清楚,要保存更多马匹的脚力,就得尽量乘船走得更远些。
他也知道,想要绕过敌人在城外的重重包围,同时又保留更多己方的有生力量,就必须走水路!
而走水路,则势必会和敌军的增援部队,正面相遇。
但为了能够迟缓敌方随后即将展开的追击行动,削弱鲜于成德和王荣汇合后的兵力总数,更为了能为杨影的突围,和之后的水陆并进打下基础,现在的他,只能硬着头皮,去正面攻击浮桥,击敌于半渡。
敌方的优势,在人数众多;
而我方的优势,则在出其不意!
胜败在此一举!
杨影的浴血奋战,似乎也激励了,从不正面对敌的苏子云。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打法啊!”
王荣的渡江部队,很快就发现了这一支数量不多的船队,并展开攻击阵型。
“都给我上!拦住他们!”
一时浮桥附近钩戟横出、箭矢齐发。
只一接触,就几乎让苏子云率领的先锋受到重创。
虽身处危险中,苏子云的脸上,却浮出了久违的笑意。
是自从师父去世后,再也没有过的会心笑容。
很多艨艟小舟都搁浅或者倾覆,只有少数的几艘,撞击到了浮桥上。
但这就足够了。
苏子云的计划本就是这样。
只见子云带领剩下的步卒,从船上一跃而上,奋力搏杀,将数量薄弱的敌军队伍,拦腰斩断,在摇晃的浮桥上,硬生生打开了,一道缺口。
“库瓦尔罕!”
随着苏子云的大喊,紧跟在其后的大船上,库瓦尔罕率领无数骑兵,突然从浮桥上登陆,加速冲击还未来得及渡河的王荣残部。
“突厥的勇士们!跟我杀!”库瓦尔罕的弯刀如月。
这样的登陆打法,早在城中,就反复预演练习了多次。
刚刚渡过沁水的王荣,听闻后院起火,忙回师救援。
紧接着杨影率军沿河杀到,掩其不备,从王荣的背后,杀穿阵型,越过浮桥,和库瓦尔罕一起,将被遗留在沁水北岸的,一半敌军增援彻底打散。
等王荣重整旗鼓,打算死战夺回时,却被苏子云一把大火,烧断了浮桥。
原来苏子云乘坐的艨艟小舟上,早已满载浸湿了油料的柴草和硫磺。
燃起的大火不仅烧毁了浮桥,还发出弥漫的浓烟,阻挡了弓手的视线。
而一条滚滚沁水河,却将王荣的一万兵力,彻底隔绝在对岸。
也同时将鲜于成德和一座化作火海的定州城,远远甩在脑后。
从此以后,杨影和他麾下的突厥部队,彻底摆脱了被数万叛乱大军,围追堵截的不利局面。
目前,在通往云中的道路上,挡在他们面前的,唯有十万已经断粮的慌兵,和一座横生的太行山。
“谢谢王指挥使借桥!谢谢王指挥使借桥!谢谢王指挥使借桥!”
杨影带头儿领着手下,对着河对岸高声吆喝。
经历了连续苦战,终于获得了如此巨大的战果,杨影再也抑制不住感怀和激动,将原本压抑在心头的那份,但求必死的憋屈,化作了嘲讽敌将的狂笑和呐喊,好好释放了出来。
扬眉吐气!
“谢谢王指挥使借桥!!!”
对岸王荣听见,气的几乎吐血。
不仅被击散一半军队,没成功救援友军,还被隔在河对面。
更可怕的是:为了组成救援鲜于成德的大军,他抽调走了霸州大部分精锐守军。
现在霸州的虚弱,直接被暴露在杨影军面前。
库瓦尔罕也骑在马上,跟着杨影和大家,高声大叫,却回首瞥见一人,着一袭白衣,分开人群,缓缓走到了河边,面对江面发呆。
是苏子云,他混在庆祝胜利的欢呼声中,擦拭脸上血污,拂去肩上烟尘,恭恭敬敬站直,举目面南,向着清溪鬼谷的方向,深鞠一躬:“感谢恩师多年,教导有方,多谢恩师保佑,初战告捷……”
这份虔诚的礼拜,犹若贯穿万里江河山川,参破半生。心情的幻象,仿佛化作一个慈祥的老人,身披粗葛帔肩,手持珊瑚铁杖,慢慢从身前浮现,粗糙的双手托起子云的作揖,心若止水,笑而不语,转眼烟消云散。
“假五行生克之力,以势扭转乾坤。你做得很好……”
销金阻锐气,以木掩兵形,土泥陷前行,水面用火攻。
“以少胜多,你学得很好……”
“可是,师父,我……”
苏子云已泣不成声。
此战以后,放眼整个华北,再也没人,胆敢小看这支孤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