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一念之仁;后土之使(1/2)
“夏王殿下,那断剑的投影不能帮助你,你还不肯成佛吗?”天雷地火的炸裂声中,蓝迦楼翩然出现,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只扇动翅膀的蝴蝶。
“洛均?呵,无能的懦夫,本王面前,你也敢自称祭司吗?!”在骊鹰的梦中被称为九殿下的夏王李恪睿轻蔑地对蓝迦楼道。
蓝迦楼眼神中却并没有憎恨和恐惧,而是一种怀念:“千年的旅程,能够在他乡遇到故知,是均的荣幸。——但是你应当已经死了,请放下执念吧。你手中的并不是白剑,只是白剑在这个时空不完整的一段投影。”
“就凭你,也想超度我?”
“白先生如果在世,她一定不想看到你这幅样子。”
“哼,白无常她选择了你这个懦夫作为继任者,当然会被你坑死。我倒想知道,她被你害死之前有没有后悔过。她如果选择我做她的首席弟子,就不会等到时间浪人攻打三山之时,你磨磨蹭蹭的,到死她都没有等到任何的支援!”
蓝迦楼神色仍然平静,但声音却透露了伤痛:“其实我和她都没有选择,也许,我们都是彼此唯一的选择。
我常常在想,我们有没有脱离这场轮回的方式。也许某个时间的世界会足够仁慈,给我们留出一条环形时间之外的、可以并肩共行的路。她也许能够病愈,在她的时间中得到属于人类社会的荣誉和幸福生活,我因此在不同的时间河流中上下求索,却总是回到原点。
把我们绑在一起的并不是爱情,而是命运。
她是将你赶下了三山,她也曾将我赶出三山,这并不是出于恶意,这是最大的好意。
红尘中的人类自有红尘的恩幸。
时间中的生活注定是庸常的。你应当学会体会这种庸常中的幸福。
冥冥自有其意义,而我们不能超越时间之神的安排。”
“少跟我在这里废话,把三山祭司的信物——三面目交出来!”随着夏王李恪睿的一声厉喝,春水舞动,大地突然不祥地传来一阵颤抖。
黑夜中大地的尽头似乎在发光。
“白土之使,这里是黄土之地,应当没有足够的白土矿脉供你驱使!”蓝迦楼双手捏诀,天空顿时乌云密布,风剧烈地从乌云之上向下流动,这是蓝迦楼以风神之力召唤的强烈对流,在黄河上空顿时积攒起水汽浓郁的积雨云。
这是蓝迦楼继承自白无常那里的雷霆之力。
浓厚的云层互相摩擦,电荷聚集,一个紫色的闪光,从云层中看是圆形的,像是一个紫色的气球在乌云上的投影迅速扩大又消失——雷电被点燃了。噼啪一声,仿佛是雷神巨大的鞭子抽在半空之中,这是蓝迦楼的示警。
分散在河滩上的六人都觉得身上静电导致汗毛竖起,劈裂天空的、那光明而辉煌的巨大电光,唤起了他们心中动物对于雷电本能的恐惧。他们战战兢兢地卧倒在地上,期望高高的土塬能够掩蔽他们的身影。
乌云是蓝迦楼的雷仓。
李恪睿却只是轻蔑地一笑。他举起春水,凌空画了一条线,似乎在向乌云中的电荷指示最近的通路。
紫色的闪电如同一条条雷龙,密集地从半空的乌云中成群结队地落入大地之上!
蓝迦楼召唤的雷电之力,瞬间被瓦解。他上次攻击罴人,雷电如臂使指一样有准头地攻击,但此刻,却像被什么吸走一样。
“洛均,你在跟后土大地比拼谁的容量更大吗?你无论积攒多少电荷,我都可以用大地吞噬干净——和星魂比起来,即使是天使也是渺小无比的!”李恪睿力量炽盛,锐不可当。
蓝迦楼心中大呼不好,李恪睿掌握春水后,力量得到无上放大,竟然从白土之使直接突破职阶,破除了控制之物的边界,称为后土之使。
后土之使。
由于人类认知世界的过程,四元素水、火、气、地,其中水的包含内涵最为狭窄,特指广泛存在于宇宙之中的氢氧化合物,翔士们的初始驾驭认知也因此以水为初始阶段,虽然可以以水的各种形态为操纵物,但总体来说指示明确,所以容易理解、掌握,也好控制。
也因此翔士等级测评考试,惯例上来说是以水为媒介的。
火和气的指示就要更广泛、复杂一些了。
但最复杂的是“土”或者说“地”。
在人类的语言上,“土”不仅指的是在生物圈中的土壤,更有许多扩大化的含义,比如非金属的矿物,再扩大一些,比如山脉和板块,比如行星本身,还有一种,物质的质量。
蓝迦楼不知道春水将李恪睿的权限扩大到了什么地步。
他必须等待李恪睿的攻击。
果然,对方出手了。只见李恪睿红色的圆形曼荼罗阵法,以他脚下站立土地为中心,骤然展开。对比红宫那个一臂展为直径的圆形,骤然放大到有几百步之远。大约是一个半径百米的圆形——他们全部都在李恪睿的攻击范围内!
“风!”蓝迦楼才刚捏诀下令,涡卷的风刚刚将他和护剑六人拉离地面,大地就骤然像流水一样波动了起来!
但沈自丹已经在李恪睿的控制之下、无法挣脱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杨昶出乎意料地伸出了援助之手。他拉住沈自丹的瘫软的胳膊,将其拉离了脚下已经如大海般波动的土地。
“杨三?!你干什么要救他!”闵少悛神情惊诧,睚眦欲裂,“我们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得报此仇!”
“如果真如那妖人所说,也该给他一个申辩的机会——”
李恪睿与春水共鸣之!
大地震动着,震波在他曼荼罗灵力圆形的范围内相互反射、叠加,简直像是共振试验台上的沙子,随着频率不同形成各种图形的驻波,反复变换着形状。这让红色曼荼罗之内的大地仿佛成了一口沸腾的热锅。
百万年间被黄河运送而来、堆积成土台,又被流水侵蚀成土塬、土梁的黄土,只不过是凭借重力而稳定于此,横向上连接并不强,在承受不住这种应力,终于在地脉薄弱之处被拉裂张开一张大口。
从断面那里可以看出,黄白相间的地层因为板块的挤压而弯曲着,像是大地的褶皱。土层、岩石层仿佛只是一块薄薄的布,铺在那大地之上,后来又被一双造化的大手无情地挤压。
破坏还在继续,随着大地继续震动,酥松、颗粒状的黄土,靠近黄河的侧面,开始液化了!
令所有人都感到恐惧的力量——本来坚实、可以承担重力的大地,在某个突破极点的瞬间,突然变得像流水一样,失去了所有承载力,流动了起来!先是薄、窄如同雨后山泉的下切,突然整个山体都失去了形状!
然后,土塬趁着自己高高的势能,在重力的加速下,向河滩低地,泥泞色的波浪一般,奔涌而去!原本生长在土塬之上的一切,树木、草、颓圮的小房子、牧人用作记号的石碓,打洞的兔子、老鼠、旱獭,蚯蚓,蛇鼠虫蚁,甚至是李恪睿的白骨鬼兵,一切以大地为立足之地的东西,都被那泥泞色的大浪迅速席卷、吞没,不可能有活路!
有小动物受惊从巢穴中仓皇地逃出,转眼就被泥土的巨浪吞没!泥浪厚重地淹没了河滩,又势不可挡地冲进河道之中!黑色的泥浪和白色的水浪相溅射,巨大的动能激起滔天的脏浪,如同一堵堵被污染的墙,发出毁天灭地一般恐怖的巨响!
只有李恪睿还站在红色的巨大曼荼罗阵的中央,原来的平面之上!
他面上带着满足的、志得意满的微笑,仿佛刚刚听到巨大的爆炸一般的地动山崩之声,是一曲高雅的丝竹协奏的霓裳羽衣曲。
除了蓝迦楼,众人都被李恪睿巨大的能力惊呆了。
“药师之大能,能够呼风唤雨、惊天动地;能够使人断肢重生、恢复青春——是真的!?”护剑六人被眼前壮阔而超越他们理解范围的景象震惊得瞠目结舌。
李恪睿口中喃喃祝祷:
“三山离去,永生者的后人留在岸上,
被称作药师。
药师行在地上,见人类受苦颇多,五蕴盛的泥淖中苦嚎呻吟,
于是不忍,要救人类出泥潭。
人类中总有那堕落的,
他们见药师大能,
不知道感恩,只想将那永生之力据为己用。
于是扑杀药师如羽毛灿烂的翠鸟、如牙长而洁白的象群,
于是地上药师逐渐稀少,
人类中瘟疫蔓延,再没有救援。
这地上药师被杀尽,
今日药师血脉已断,
不是药师的劫难,就是人类该受的报应。”祝祷完成李恪睿对蓝迦楼道:“洛均,你根本没有能力履行大祭司之职,你根本没有能力在这人类横行的大地上保护永生者和药师。
只有我才是合格的继任者。”
话音一落,红色的灵络从曼荼罗阵外的大地上凭空浮现——现在所有大地都是他力量的源泉!
蓝迦楼只来得及将他刚救出的众人平安放在土梁之上,就被烈火般红色的灵络包围了。
他身边蓝色的雷电结界勉强能够支持不受李恪睿的侵入,但身形已被困住。
“夏王殿下(蓝迦楼也是唐时生人,所以一直保留对于李氏的尊敬),三面目在我身上保护着我,但如果你认为你才有资格做祭司,为什么连区区一个人的灵魂都吸不干净?”在风雷地动之中,蓝迦楼依然注意观察着李恪睿的弱点。
李恪睿闻言,脸上也露出疑惑——他的夺魂之术施展多时,按说沈自丹被夺魂(高级中枢被夺取负熵)后应当失去意识,被夺魄(低级中枢)后呼吸心跳渐停,于是自己将自己憋死。但李恪睿施展法术之后,沈自丹虽然极其虚弱,但始终有一丝意识气若游丝似的吊着,维持着他的意识和生命。
“这是怎么回事儿?——是寒玉内力?
你还有什么执念未了,我帮你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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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睿一条红色灵络凌空飞起,将沈自丹像提线木偶一样拎起来,也像提线木偶那样开口了:
“云武他,本来就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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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我的仇雠——我记得他们,我还清楚地记得他,当年沈家家破人亡,就是他,身穿锦衣卫的官服,带领锦衣卫将沈家数十口人,赶尽杀绝!三十天内我无数想到死,但他的名字像一个执着的念头一样刻在我心里。
终于有机会,十几年了,我终于有机会,亲口问他。
就在熔剑前的那一晚,他亲口对我承认了。
没错,戈云止就是云武——这是他遇见还在做道士的左观止时被点化,重新起的名字。若是说起他为什么万念俱灰、抛弃荣宠和功绩、抛弃仕途,隐居洮州?
因为他自己亲眼见证了有人谋害沈氏的全过程,他自己作为执行者,却不得不双手沾染鲜血,即使是明知这是一场不公正的杀戮,也要参与其中。
沈氏因于谦案被抄家后,女性和幼儿本来已经没为官奴,还有一条活路。但有人上书英宗,沈氏后人有长生不老药私藏,不能让他们走了一人。
是他,追着我那本来应该已经被变卖的妹妹。小妹本来被籍没奴婢,已经被人买走,本来有一条生路!可是他们还是奉命追击,他们好毒啊!带回来的,却只有幼女冰冷的遗体。
而我母亲被拖入小黑屋后,身躯也冷了,是白绫是短刀还是鹤顶红?
长生不老,从秦始皇开始,所有的统治者都相信长生不老——如果我母亲真的知道此法,为什么她不用在自己身上?!
云武知道我的身份后,愿以死谢罪,但他求我放过陕甘绿林联盟和他的女儿。他说他已经用一生在弥补这个罪过,他说他们都被一个融化的妖怪骗了,他一直希望能够让杨氏和沈氏重修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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