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2/2)
江允正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起身倒了杯水递过去,又将拿了小托盘里的药,说:“时间到了。”
林诺半垂着眼睛咕咚咕咚地喝水,知道他就在一旁看她,心里也不知是怎样一种滋味。
几天下来,他都是这样,记吃药的时间反倒比她还要准;她病中忌口,他打了几个电话,每餐便都有清淡又可口的饭菜被送来医院,恰恰又全是她爱吃的;另外还有时尚杂志和小说,已经在床头的桌上堆得像小山一般。
江允正似乎一直在尽量满足她的要求。
在此之前,她虽然一直知道他是绅士而有教养的,却从没想过他照顾起人来竟是这样无微不至。
有时候,心里也不是没有暗叹,如果哪个女人被江允正真心爱上,恐怕也该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了吧。
然而,不会是她。至少目前不会。
林诺有自知之明,知道此刻他只是由于某些原因而被自己吸引了,但绝对谈不上爱。
那是那样深刻的感情,爱到深处恐怕是真的可以超越生和死。在与徐止安分手很长一时间之后,她才渐渐明白过来,原先也不是不爱,只是爱得还不够。
四年的时间,全力投入,尚且不够,又更何况她与江允正短短一年的相处呢。
江允正见她兀自发呆,于是伸手将水杯接了回来,问:“在想什么?”
林诺猛地回过神,耸了耸肩,不知怎么地竟然脱口而出:“只是觉得这里也挺好的。”
“哪里?医院?”江允正啼笑皆非,手掌探向她的额头:“是不是烧糊涂了?”
她歪着头躲,可还是触到他的手心,干燥温暖,她有些尴尬,连忙改口:“我是说哈尔滨很好!冰雪覆盖,多么唯美浪漫!”
“那要不要留下来玩两天?”
“不要。”她飞快地摇头。这几天他的电话非常多,他也不避讳地当着她的面接,所以她能听到多半是公事,想必很多事情等着回去处理。
江允正却像早料到她会拒绝,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又从口袋里找出烟盒和打火机,才说:“我出去抽支烟再回来。”
医院长长的走道,尽头半弧形的窗户上结着白霜,外面是的一片模糊而美丽的世界。
当江允正倚在窗边点火的时候,并不知道林诺也跟着下了床,软棉棉的拖鞋踩在地上,悄无声息。
她扶住门框,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江允正的半个侧影,猩红的火光在他修长的指间明灭,却不知怎么的,这火仿佛一并也点燃在她的心上,暖烘烘地撩拨,几乎就要烧起来。
她远远地望着他沉静的眉目,忽然发觉近几日他的笑容似乎尤其多,虽然大多都是淡淡的,可仍旧能看见清晰而澄澈的笑意从那双漆如点墨的眼底渗出来,缓慢悠然,与他的温柔呵护并结成一缕强韧的丝线,一点一点,缠住她心里的某一个部分。
林诺不禁联想到小时候看的西游记里的捆仙索——越是挣扎,便收得越紧。
心知其实已经迟了,挣扎也是徒劳,因为已经陷落。
也不知道就这样看了多久,直到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的失常,林诺想要返回却为时已晚,只因为江允正已经转头看见了她。
她一窘,只见江允正立刻熄了烟大步过来,微微低头问:“怎么了?”
其实他们之前隔了十来米的距离,江允正走过来的这段时间,足够林诺回到床上,可是她却没有,双脚仿佛被钉在原地,直到四目相望,她才略微尴尬地摇摇头,抬着脸,近到几乎能清晰望见他浓密的睫毛。
那一瞬,像是中了邪,竟然移不开目光。
是怎样开始的,她已经记不起来;自己是否给了对方任何暗示,她也并不清楚。意识回归的时候,江允正的手已然抚上了她的脸颊。
耳边是他微低的声音:“你在住院,我不想被说成趁人之危。”
林诺不大明白,微微皱眉,只是连疑问还没来得及表示,却又听见他轻笑出声,下一秒整个人便被打横抱了起来。
林诺不禁低低地惊呼一声,青草香混合着淡淡的烟味在鼻端萦绕,她略一犹豫,终于还是伸出手臂缠上了他的颈脖。
如此动作,像是一种态度,更像是一个决定,她抬起头清楚看见了江允正眼底闪烁的微光。
自此,一切不言而喻。
第二天晚上,飞机抵达c城的机场,林诺远远便望见前来接机的徐助理,脚步不免微一停顿,终究还是有些不自在。
江允正面色如常地侧头说:“等下先送你回家。”拥在她背后的手稍稍加了些力道,带着她继续向前。
车子开到楼下,徐助理绕到后面拿行李,林诺悄悄看他,竟然从头到尾半分诧异之色都不曾表露。
仿佛她一直都是江允正的女友,两人相拥着走出机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这时江允正也已经下了车来,对她淡淡地笑了笑:“晚安。”
与哈尔滨相比,此时此地的空气都是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