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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一个女人,不希望自己一帆风顺地长大,脱离怙恃温暖的怀抱,就被自己的丈夫痛爱痛惜,有个幸福完满的家庭,最后庄严地老去?谁会想堕落在这样的浊世里,卖笑卖唱,可是……
“向晚,人生不外年华似箭,英雄末路,尤物迟暮,我们所能拥有的不外是现在。一转眼,再美的容颜都市酿成朱颜白骨。所以,女儿,一定要争取自己想要的,抓住所有的……”
这么温暖的怀抱,可不行以,她可不行以贪恋?
……她多想抬起头问他:
你爱我吗?
你能爱我吗?
能比这世上所有人都爱我吗?
可是,原谅她的怯懦。不敢抬头,只好低头躲在他的怀里无声的哭,多一刻的缱绻也是好的。
看着她梨花带雨的容貌,霍清宁以为天地间再没有比这更美的景致。
“向晚……”他叹息道。
来不及了,蝶须已经触上花蕊,鸽翅已经划过斜阳。焚毁。重生。天地。洪荒。
他吻住她。辗转。探索。犷悍。寻觅。温柔。
她抗拒他。挣扎。牙关。无助。呜咽。迷恋。
“向晚,不要哭……”霍清宁柔声劝慰着,一只手轻抚上她的颊,星星点点的吻落在她的眼睑,舌尖把那泪水舔入嘴里,显着是苦涩的滋味,他却完全尝不出,只以为她连泪都带着香,宽慰地亲吻着她,“不要哭……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什么都能给你……”
如果我要你呢?向晚闻言极想出口,却在这当口:
“二令郎……”急跑声窜入耳中,李庆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停在包厢外,开门声起,忽而中途而止,他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反映全失。
霍清宁的吻并没有停下,细细碎碎地充满面颊耳边。
“二……二令郎,晚……晚上……还要……?”口舌再没有平时的灵活,李庆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眼看着天色将暗,不得已上来提醒自家主子晚上在万家的有场宴会。
按捺住怒火,霍清宁更紧地抱住向晚,一半是慰藉,一半是对于自己唐突的歉意,他柔声道,“不哭了,让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欺压了你,嗯?”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有小我私家能让他无措至此,忍之不甘,怒之不舍。
李庆早已酿成化石,呆呆地看着霍清宁柔声地轻劝,那姿态,那里尚有通常的半分贵气啊,被震惊过了度,他竟然忘了退出去。
不厌其烦地慰藉着怀中人,霍清宁倒是不介意旁人的眼光。只是向晚,又羞又恼,胡乱点了下头,逐步睁开眼。霍清宁拢了拢她的鬓发,抚了抚她的面颊。直到向晚泪痕隐去,他才转身去问那石化了的李庆,“你什么时候如此没有眼色了?”
他的语气清静,甚至可以说是温和的,但眼神却突然冷峭起来,这几句话被他这样说来,一焚烧气也无,却令李庆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第 26 章
徐志衡摇下车窗,看到霍清宁携着一女子拾级而下,夜幕中看不清那女子面目,却看得如水晶般闪闪发亮的两颗眼瞳。
待走到近处,才发现原来是这两季社交圈里活跃的人物——苏向晚。只管心中讶异,面上仍装得点水不漏,笑着向霍清宁外交道,“二令郎也在这里?”
“徐先生不也在?”霍清宁见他不住地审察向晚,只得启齿先容双方认识,“苏向晚小姐,银行司理徐志衡。”
“女士苏,幸会幸会。”他徐志衡是谁?早三十年他是个小托钵人,若不是碰上这浊世,那么今天他就是个老托钵人而不是银行家。
自然,他修炼抵家,那里是那些初出茅庐的金匙少爷可比,纵然怪讶万分,也不停会扑面拆穿了对方的身份。他笑得如第一次听见这名字一般,还殷勤地伸脱手来欲与之相握。
现在即便向晚心里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抬起头,笑靥如花,“徐先生久仰。”
“女士苏真是让徐某明确了两句美妙诗歌的真谛。”在社交场摸爬滚打多年的徐志衡奉承起人来也就这两句俗语,“一笑倾人国,再笑倾人城。”
“徐司理可是去赴万老板家的晚宴?”霍清宁并没有接着话茬说下去,启齿问道。
与智慧人打交道可能就这点利益:闻弦歌而知雅意——他连忙竣事话题,转口,“不知徐某有无这个荣幸请二令郎一道?”
“不甚荣幸。惋惜霍某不得不整装一番,就不敢延长徐司理的时间了。”
“那徐某就先行一步,恭候二令郎和苏小姐的台端了。” 他心中自得,面上却岑寂不露一分,看着霍清宁,似笑非笑地瞥一眼,逐步悠悠地吐出这句话来。这话说得太玄,谁都直到霍二令郎文定在即,若果真带其他女伴,一场风浪是免不了的。
霍二令郎微笑,更显得心胸雍容,漫透着华贵的基础,“徐司理慢走。”
挂牌到今天,也有快要一年时间了。向晚再怎么“驽钝”也明确这徐司理话里的挑衅。
“二令郎,我先回去了。”刚哭了一场,声音里尚有点暗哑。
“嗯,”霍清宁颔首,“你先回去换套衣服,我等会来载你。”
向晚不禁意外,抬头去看他,他半张脸隐在阴影中,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二令郎的意思是说,这种上流社会的晚宴,还需要舞女伺候吗?”向晚自嘲,连她自己也希奇,自己什么时候学会自嘲了?
霍清宁蹙起眉,“我是说,今天我一小我私家去,几多不太正式。你若不愿意,我也不委曲。”他第一回这么邀请一个女人,别扭是难免的,所幸夜色很浓,不易让人发现他脸上那可疑的暗红。
万家几代富贵,府邸修葺得自是华贵特殊。现今社会崇洋,万家为赶潮水,也聘齐外洋设计名家,盖上了一座花园式洋房,德式威风凛凛威风凛凛,听说照旧新艺术派的。完工后,国人没有一个真正以为漂亮的,没想到金发友邦们却捧场得紧,纷纷赞叹这是20世纪最精彩的修建。
万家的富贵随处可见,居然连门廊都用意大利大理石铺就。自然万家的晚宴,冠盖云集,来的都是绥州城的政界要员、巨商富贾。如果不插在男子的臂弯里,任她苏向晚红透半边天也不行能有时机踏入其中。
这个晚上,当华灯初上,她穿着玄色裸肩的晚制服,同霍二令郎一道,从那德国房车里钻出来,踏上万公馆铺满红毡的台阶,徐徐绽放她迷魅的微笑的时候,似乎整个大厅都为之震动。
霍清宁穿着燕尾服,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反照着的身影修长飘逸无懈可击,他脸上带着沐东风般的笑容。俊男玉人,相得益彰。
他们相携踏入的时候,来宾泰半已经到了,偌大一个几千平方的大厅,险些刹那间清静下来,无数来宾齐齐望向门口。男子们惊艳万分,女人们则既妒又羡。她优雅地走进大厅,在无数眼光的注目下面不改色,似乎原来就习惯了接受这种惊艳的局势。
人群中徐徐脱离一条道,霍清宁带着向晚走向那一室的纸醉金迷。众人似乎终于把胸口憋着的一口吻吐了出来,四周声响渐起,蜚语如长了翅膀的风,只怕只消一时半刻,霍家深宅里的当家人就会明晰这厢发生的一切。
万家老爷赶忙上前,与霍清宁握手外交。万家那今年刚被允许踏入社交圈的三小姐紧跟在父亲身后,冲着霍二令郎露齿一笑,娇羞鲜妍如初夏的莲花。惋惜点点笑意还未完全展开,就被他身边的倾城牡丹压住了风华,只好恶狠狠地剜一眼已往。突然又像是想到什么般朝偏厅偏向投去一眼,然后便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
穿过侧门的丝绒帷幕,即是一个偏厅,那里有一圈供休息用的意大利长沙发,此时,一群太太小姐们正坐在那里念美容经,相互冒充捧场着对方。
“苏太太,你这戒指怕是进口货吧,这成色,这制工,倒像是我女儿前几天拿在手里那本外国杂志上的那款。”一个微胖的贵妇人捉着纪璃的手不放,“听我女儿讲,这个工具好贵哦。”
苏夫人纪璃矜持地笑着,“我一个老太婆了那里明确舶来货照旧当地货。还不是这丫头,用了两天腻歪了,甩手扔给我的。”
旁边一个细瘦的女人笑着接过话茬,“这是苏小姐心疼你,恳切买给你的。我就没见家丫头甩给戒指我过。”
纪璃指着苏茗笑骂道,“你们可别给我灌黄汤,这丫头是把我通常赢的钱当瓦片使呢!”
一干人都笑了,仍旧是谁人微胖的贵太太插嘴,“苏小姐脖子上挂着的莫不是北珠吧?”被她这么说一句,众人的眼光都牢牢顶着苏茗的脖颈。
“真的是北珠啊!”识货之人立马认出她颈上这串亚金色泽的珠子,必是那所谓“光涵玑斗”的北珠。这等品色的贡珠,现在大部门尚封在遥远的帝都皇陵里积灰,漂浮民间除掉倒斗货1只可能是御赐。只听说霍夫人曾得过一串北珠,这珠子,怕是霍夫人送予准媳妇的吧。
1倒斗,最近《鬼吹灯》大大盛行,相信各人都知道这个专业名词——盗墓。
倒斗货即是盗墓挖出来的骨董
第 27 章
绥州的上流社会的先生小姐们永远不晓得作甚饥饿,作甚清贫。白松露,肥鹅肝,波尔多红酒,黑海鱼子酱满目皆是。若让那苏俄破落贵族和美国庄园主看到,怕是会马上扑到台上来,一边吃一边流泪,一边流泪一边缅怀那曾经的辉煌。
单就行礼,万家的晚宴似乎在开万国展览会——握手礼。吻手礼。万福。万家老爷微笑地看着自己的帝海内歌舞升平。
离晚宴尚有一段时间,众人望见霍二令郎与主人应酬完毕,马上纷拥而上。纷歧会儿,他就被无数人的外交困绕。
每小我私家的心情都显得那么假,不管是喜是怒,都显得假,像是装出来的,而不是由心而生。
笑中透着奸邪,怒中透着嘲弄。说不出的别扭难受。
向晚基础挤不进去,只能隔着满堂衣冠楚楚的来宾,远远看着他。隔着人潮,霍清宁望见外围踮着脚尖向他张望的向晚,就冲她微微一笑。
水晶吊灯把光都打散了,金粉也似的洒下来,落在向晚的玄色制服上,如同蝴蝶只只亲吻那乌黑织锦。向晚站在那里,笑容纯澈,心情纯白,眼光纯善,以致溶不进那滟滟配景中去。
向晚一小我私家被遗留在外围,各人小姐们自不会上来剖析的。纵然嫉艳她那感人的外貌也会顺便腹诽一句“狐狸精”以平衡心田的落差。
只不外尤物如花隔云端,倒惹的好些轻佻少爷忍不住朝她谁人偏向一再张望。绥州处在东部海滨,是最早的开放口岸之一,受西方文化的侵蚀不行谓不严重。那些金匙少爷们从小生长在这样的情况里,既学得国人与丫鬟戏子闹风骚的本事,又几多有些灰女人的情节。心田罗曼蒂克得很,梁祝自然是不屑的,但对罗密欧与朱丽叶照旧憧憬得紧。恨不得自己也能为恋爱摒弃门户之见,上演一出轰轰烈烈跌宕升沉的恋爱的戏码。
等到多年后,领着自己雍容华贵门当户对的太太,穿梭在高等场所的时候看到自己幼年时的谁人小翠、依云或者玫瑰芙蓉,正吃力地弯腰抹窗扫地,于是一时泪眼盈睫,髯毛颤颤地追念起自己幼年时的纯洁的真爱……
再看到对方一头花白的头发,不再妖冶的笑颜和不复白皙细嫩的面颊后,转身看护自己的三四五六房夫人们,俊挺的长工要不得,不检核的丫鬟打发回乡,会把少爷小姐们带坏。
“呀!呀!这不是……”
嗓音是千篇一律的装腔作势,向晚转头,看到一件奢华的蕾丝拼花时新洋装,上面的珠片闪闪,刺得她眼泪都差点留下来,再抬头,不破例看到一张调色盘般的面庞。
“薇安小姐,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你。”向晚稍稍挪启航体,调整下角度,以免真被那闪闪银光熏出眼泪来。
“别这么生分,叫我薇薇安就好啦。”薇薇安亲热地去挽着向晚,空余的一手还不忘扑腾扑腾地扇出阵阵香风,“今天你可长脸了,居然是随着霍二令郎一起来的。”接着,发作出一串和年岁完全不搭界的尖细而又悠长的银铃般的笑声。
来宾逐渐聚得浓密,薇薇安突然停止聒噪,向晚不明所以,转身看向门口,却原来是东少。东少在社接壤向来无甚好名——太随便,太纵脱,太不知上进,但凭着一张悦目到作孽的脸,倒也获众家太太小姐的青眼无数。且每回赴宴,东少胳膊弯里的风物总是让男子们迷醉——谁人只能在荧幕上看到的新晋影后,新寡的姜老爷家的19岁小妾,洪老板谁人乡下来的小脚二姨子……
环肥燕瘦,各色风情。他就像一个最好的淘金者,通常都能挑出那隐藏在沙砾中的金子。
只不外这次,不知是他少爷挑选的本事下降照旧众人的审美落伍,那臂弯里的媚惑小影星居然在这六月天里穿了一件火红的狐裘来。各家小姐们以眼神体现对方,各人心照不宣,这下“狐狸精”的封号终于从向晚的头上搬开,砸到了这个小狐星的身上。
东少刚一站定,眼光逡巡两圈,两条长腿径直向着向晚走过来。
“东少。”自家老板,向晚虽然纰漏不得,赶忙招呼。
东少桃花眼眯了眯,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苏小姐?”稀奇的是这个小狐星居然敢抢东少的话头,薇薇安不禁来了点兴致。
“这位妹妹如何称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今时今日的职位虽大不如前,好歹也风物过一阵子,在这刚出道的小影星前,自是摆足前辈的架子。这话说得客套,实在不外是讽了对方名声小,不成天气。
“你!”小影星也练就听音辨意的好本事,脸色变了频频,终于忍气不发,但也不再愿意与她们多说,转身对着东少说道,“东少,人家饿死了!”
“人家饿死了?那关你什么事?”东少似笑非笑道,忍着看她做张做致这番时间,他已开始不耐心了。
向晚看至此处,终于绷不住抿嘴笑出来,再侧头去看,薇薇安正用她的那把香扇遮住半个脸,正在扇里咧嘴无声的笑着。
万家的琴师是个男子,面容如玉,端坐在三脚钢琴后。遥遥收到东家发出的指令后,以一曲指法繁复的匈牙利举行曲拉开了晚宴的帷幕。
在激情汹涌的乐声中,众人纷纷携伴步入舞池,霍清宁也朝着向晚走过来。东少眼尖,望见从偏厅出来的“杜”小姐以及有着特殊勋章的苏夫人,凑上前去,抵弟弟的肩膀,忠言两句后,便携着小狐星下场跳舞去了。
乐声越奏越欢快,可怜苏小姐的脸也越来越黑。惹得想邀舞的各家少爷纷纷扎脚不前。忽又开窍,原来那舞池中与另一苏小姐翩翩起舞的某人正是这位的未来未婚夫。这下,众人也无心浏览难堪一见的霍家二令郎穿着燕尾服秀西洋舞,都带着诡谧的笑容等着看另一场“戏”。
第 28 章
苏夫人拣了件银绣云凤纹低领旗袍,一路走来,身姿款款。这年头,任谁都可以把龙凤纹饰衣物往身上套。若是躺在帝都皇陵里那些帝王妃子们知道,怕是恨不得从宅兆里跳起来的——昔年一个逆臣贼子,眷属居然穿着“凤袍”招摇!
有点眼色的如绸缎行的杨老板,一眼就发现,这布料,这手艺,那里是新近盛行的名目,怕是有些年头了。
私制龙袍?!……
这苏夫人……接着又甩头一想,自己的微薄工业还入不了这夫人的眼,隧也就放心地准备看她在这场里翻云覆雨。
东少望见一边浅笑和众人外交,一边穿过人群而来的苏夫人,眼中露出兴味的色泽。拉着那小狐星闪到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一触即发的局势。
怎样小狐星没见过什么大市面,叉了一口白乎乎的工具送进嘴里。“呜!”一股似乎土壤、大蒜的味,她想找地方偷偷吐掉,却又不敢做这么掉身价的事,只好囫囵吞下去。这万家也忒小气,她心里如是想到,居然以次充好,亏这宴会厅部署得华美堂皇样。
东少转头目瞪口呆地看着全场唯一的一块洋芋大的松露被身边这个女人如此白白糟蹋掉,马上显得啼笑皆非。
“茉莉小姐,你可真不识货。”
“嗯?”那叫茉莉的小狐星偏头装可爱,“你作什么讥笑人家?”
“谁人工具,叫作松露。”东少拿下巴指了指她盘里的一点白色残渣,笑眯眯地解释道,“这个可是稀有的鲜味。万家也真花心思,为了讨好外国人,连这个也弄了来。”
“松露?”茉莉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松露她虽然听说过,一克松露一颗金。只有真正的上等人才吃得起的,就是,适才谁人味道?对了,适才那什么味道?她都没有好好品尝。
被这茉莉小姐一闹,东少已失了戏的开场。他望已往,只见谁人脸上长道疤的老太婆在嘴巴一开一翕地,离得远了,听不甚清。
而他谁人完美无缺的弟弟,此时正高尚地默然沉静着,东少定定地看了五六分钟,发现他依旧是默然沉静。
“这个时候,默然沉静是高尚的。”他自言自语。
再看那杜小姐,无比哀怨地瞥向霍清宁。等到转头看向晚的时候,那眼睛就射鏢,而且照旧淬毒的。
“谁人假模假样的淑女!”东少嗤笑一声,调开眼光,不再关注。那里太海不扬波,没有劈里啪啦的火光四射,太让他失望。
简直,霍清宁这边海不扬波,只有向晚一小我私家在心里惊涛骇浪。所有人都在笑:霍清宁笑得疏离,苏茗笑得娇俏,苏夫人笑得端庄……于是她也笑,扯开嘴角,上扬一个合适的弧度。
音乐如此悠扬,她的侧影如此感人。浓密的眼睫如蝶翼般扇动,耳边一对小小的钻石坠子,轻晃之间,带出流光四射。有美如此,旁的风物又怎么入得了他的眼。
他轻轻伸过手去,拉住她的小手,细细地包裹,这一刻,他竟然会感应无比的满足。他想到当初在锦海棠门口,他第一次看到她,温柔,渺茫,纯净而没有心机,在那寒风砭骨的天气里,她却像东风一样茸茸暖暖,说不出的感感人心。原来再那一刻,她就入了他的心。
对于这种局势,苏夫人又气又急。霍清宁是她好不容易挑选出来的佳婿之选,人品门第俱是上上之选,辛辛苦苦绸缪了年多,怎么宁愿宁愿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只足赤的金龟从她手里溜走?
她一脸慈祥地看着向晚,似乎从没有见过她也未曾知晓她的身份,两手都腾出来拉过向晚细细审察,“这女人长得真讨喜,怨不得二令郎把她带在身边,连我这老太婆一看也喜欢。”
这么一拉一扯,向晚早被苏夫人“不经意”地拉开了霍清宁的左右,她微愣,有点无措,她从没有和母亲这么“亲亲热热”地讲过话。但随即便反映过来,那天她的看护言犹在耳,于是,尴尬地笑笑说,“苏夫人夸赞了。”
若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这一幕怕是苏小姐羞红了脸,一时的不知所措而已。
“妈妈!你就会夸别人。”苏茗不依道,刻意娇俏的偏头一笑,没想,却被二令郎忽视掉。压制住心里的不满,继续笑靥如花。
“你这孩子不知羞,那里有讨来的赞美的。”苏夫人笑骂苏茗。又漠不关心地提起,“你不是一天到晚嚷着没人会跳华尔兹吗?这下,总算碰上会的人了。”
“妈——这位苏小姐才是二令郎的舞伴呢?” 一晚上都做了壁花小姐的苏茗启齿埋怨。
果真是亲母女,一曲双簧配合得天衣无缝。霍清宁在心里冷笑,面上却完全不着痕迹。此时,乐池的双簧管也恰好给出一个悠长的a音。一直默然沉静的霍二令郎终于在此时绅士地伸脱手,礼貌询问,“不知霍某有没有这个荣幸?”
那两人一下舞池,苏夫人的那一脸端庄的笑就变得有几分诡异。当年苏启把尚在襁褓中的向晚带回来,铁了心的维护,她怒,她闹,却也无可怎样。若是苏向晚要是有个意外,她纪璃第一个会被怀疑。
只能把绣花针刺进她的胳膊大腿,让她身上疼;只能挑拨自己的两个女儿避她如瘟疫,让她心里疼。但她日益长大,也让纪璃日益担忧。
若苏向晚稍微逊色一点,她也许不会这么狠心。但苏向晚太精彩,精彩到三岁已让她心惊胆跳。
这样的眉目,这样的资质,这样的天赋,总有一日会让她的两个女儿黯然无光。她不能忍受,可又不得不忍。
那年苏向晚捧着苏启的骨灰来找她,她不是不自得的:苏启苏启,你在天上好悦目着,看着你千般娇宠出来的女儿,如今一小我私家会有怎生的一副凄凉光景!
实在不能怪她讨厌苏向晚。谁让她和她母亲一样,得天独厚,心想事成。连做了舞女,崎岖潦倒至此,都能一声不吭就得霍二令郎青睐,而苏茗则要久有居心才讨得一曲华尔兹。
她没有忽略霍清宁对向晚的态度。连下舞池前都市细心看护一番。纵然作为尊长的她在他眼前同他外交,他的眼光也不时地飘向苏向晚……
苏夫人拉着向晚的手倏地缩了回来,拿出丝绢轻轻拭过双手,然后扔在了不远处的一方垃圾筒里,逐步地启齿道,“这种时刻,你不是应该脱离了吗?”
向晚已经学会了应酬,开始明确掩饰,她脸上还挂着笑,只是这笑逐步地僵硬起来。她怕这位名义上的母亲,那幼年时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淡忘。可是,她再不通人情世故也明确,今次她是作为霍二令郎的舞伴来的,怎么可以先行离去?
“二令郎说,等舞会竣事,他自会送我回去的。”她微笑着启齿。
究竟不复当年,她已学会了如何掩护自己,明确不择手段地生存。
第 29 章
望着苏夫人倨傲的背影,向晚慢悠悠地吐出一口吻,暗笑自己果真没几多前程,人家一个眼神扫过来,自己就汗湿半身。
向晚撤下笑脸,招过侍者要来一杯果汁酒,背向舞池,逐步品尝。
“玩得开心吗?”正当向晚在起劲克制自己心田的小小浮躁时,薇薇安又靠了上来。
“还好。”赶忙咽下嘴里的那口不甚好喝的水果酒,腾出口往返应。
“真的不紧张?”
“?”
薇薇安那眼神指了指霍清宁,又拿着扇子技巧地指了指明艳照人的苏茗,娇笑着说,“再怎么说,她可是比你来得正牌得多呢。”
“这人!”向晚心里暗恼,什么时候又碍着她了,让她这么来奚落自己。
薇薇安看着脸色变红的向晚,嗤地一笑,“真是无趣,好了,不闹你了。”复又一本正经地对她说,“我是无聊才对你说几句真心话。你看这满场的人,人人都对我们笑,那是因为我跟了徐志衡你跟了霍二令郎。有哪个是看得起我们的。”
“我是没指望了,徐志衡也不外贪个鲜。”她银牙闪闪,“如果你抓得住霍二令郎也算给我们做这行的长个脸。”
“所以呢,你要……”
向晚基础无心听她教授男子经,潜意识里她明确,霍二令郎是什么人,他陪她看戏,他带她来舞会,和她下场跳舞……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了他愿意。没有人可以算计他,也没有人算计得了他。
一双眼满场望一圈,却意外地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娜娜!”向晚轻呼一声,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了的兴奋,她转头对着薇薇安,也顾不得前辈子弟之间的礼貌,说道,“对不起薇安小姐,看到个熟人,先失陪了。”
“向晚?”正在弯腰扫除的娜娜也很意外,自从她完婚后,她就险些断了和她们的一切联系,算起来,也有泰半年没见了。她直起身来,笑着挖苦,“我可一早就望见你了,风物无限啊,苏向晚小姐。”
“望见我怎么反面我打招呼?”向晚冒充嗔道。
“打招呼?就我这样?”娜娜笑着抖抖她手上的抹布,接着嚷道,“哎呀,你差点坏我事!”说着连忙弯下腰把污渍抹清洁。
向晚站在那里,看着娜娜一身粗布,原先风情的卷发已削成齐耳的短发,原本的纤纤十指也因劳作而变得粗粝。
“姐,福生哥对你好吗?”她低低地启齿,问。
娜娜蹲在那里,手上顿了一下,迟疑了一会才启齿,“什么好欠好的,不就那样。”地上很快被扫除完毕,娜娜把抹布丢进水桶里,站起来,看着向晚沉下去的笑脸,启齿慰藉道,“这样的日子也没什么欠好的。只是往后我所有的,也只是自己手里的钱了。”
她顿了一顿,看着向晚,衷心地说,“所以向晚,你比我幸运。”
说完拎起地上的水桶,头也不回地走了开去。
不是爱风尘,却被风尘误。
向晚愣在那里,娜娜过得欠好,福生哥没有好好对她吗?
当初谁人憨厚的男子,老实巴交的样子,叫他一声“福生哥”还会酡颜的人,没有好好对她……
“苏小姐赏脸喝一杯?”向晚正心酸娜娜的遭遇间,右后方突然伸出一只手,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递过来满满一杯洋酒。
向晚转过身来,以为又是哪个曾经捧过场的熟客,倒不想是个生客,瘦高个,皮肤苍白。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名姓来。
向晚接过酒,礼貌着问,“先生怎么称谓?”
那男子笑,露出一口白牙,“付平远。”
这么一说,向晚终于记起那日初见苏夫人时的急遽一瞥,若是影象没有偏差,似乎尚有一只艳丽的章鱼?
“原来是付司令。”这个社接壤的新贵,向晚几多也有耳闻,于是就着手里的羽觞轻抿一口。
“苏小姐这是太不给付某体面了。”付平远用手中的羽觞去轻碰向晚的羽觞,“怎么着也得干了这杯才是。”
向晚无奈,只得喝下那一大杯洋酒。喝得急了,头有点晕。等她好不容易缓过来的时候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羽觞里又被满上一大杯琥珀色的洋酒。
她连忙推搪,“付司令,我实在是不大会喝酒。”
“苏小姐说的那里话,对于苏小姐来说,这样的酒,怕是寡淡如水吧。”付平远又笑起来,“那我就先干为敬了。”
向晚无法,又灌下一大杯酒,退后两步,以便身子倚靠着柱子。
“苏小姐果真爽快,再喝一杯!”付平远笑呵呵地拎着酒瓶上来给她添酒。
“付司令,我再喝真的要醉了。”向晚还在起劲笑着推拒,却不想到付平远执起她的手就这么“喂”她喝酒!
这里有那么多的人,那么多双眼睛,他居然这么不给她体面!向晚有丝恼怒,刚要甩开这双手的时候就有人把这双手接了已往。
是一个青莲一般的尤物,娉娉婷婷,往那里一站,自成一股风骚。
“平远,你喝醉了。”尤物扶着谁人付司令轻轻地说,转头对向晚歉仄地一笑,“对不起,他喝多了,苏小姐不要介意。适才我似乎看到怀沙在找你……”
“冷舒娅你给我滚开!”没想到这个“醉了”的付司令会甩开尤物的手,继续抓住向晚的胳膊,他启齿打断尤物的话,“没想到你还真是伟大,连旧情人的女人也维护。”
“你!”冷舒娅脸白了白,继续低声说道,“你对我不满可以回家说,没须要在这里闹。”
“怎么?嫌难看?”付平远斜着眼盯着冷舒娅,“你尚有脸吗?冷舒娅。你就是一婊子!”继而又笑道,“这是霍清宁的女人吧,没想到堂堂霍二令郎居然是这种特殊口胃,专门喜欢婊子!”
这婊子两个字是咬着牙齿吐出来的,向晚不由感应身上一阵恶寒,想甩开付平远的手却怎么也甩不开。不由又急又怒,加上又喝了点酒,脸涨得通红。
“今天我就来尝尝这婊子的滋味。”说着就俯下头去。
“啪!”地一声,响亮清脆,付平远不行置信地看着向晚。
这边闹了半天,舞曲早已经停了下来,各人都围在旁边看着,一见动了手,不禁一阵骚动。
“居然被一个婊子打了?!”付平远气得连声音都变了调,众人都没有反映过来的时候,向晚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很重,向晚重重地跌了出去,面颊红肿了一半。耳朵里嗡嗡作响,脸上早先麻麻的没有知觉,厥后便一阵阵针刺般地疼痛。
等到晕眩已往了,向晚逐步地站起来,抬起头,脸上揉出一个希奇的笑容来,“对不住付司令,今天恐怕不能再陪你喝酒了。”
“一句对不住就完了!”付平远彻底被向晚的掘犟激怒,劈过手还待把她拉过来,一只手斜里伸过来,按住付平远欲伸出的手。
付平远一震,转过头,是霍清宁。
第 30 章
“那怎么才算完?”霍清宁拨开人群走出来,英挺俊秀的脸上带着一丝冷冷的若有若无的笑,另一只手上还熨着一只水晶杯。
向晚望见霍清宁走出来,心里一放松,头又开始晕眩起来,身子直直地就要往地面砸去。
霍清宁一把扶助她,低声询问,“你还好吗?向晚。”
向晚没有抬头,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现在她的脸上是怎样一副光景。她低着头,看到水晶灯映照下的雪白的袖口,修长有力的手指。
见她不回覆,霍清宁有点着急,不由启齿,“疼得很厉害吗?你……”
向晚连忙摇头,打断他的询问,怎么说,她只是,只是不想他看到她这么丑的一面。
透过头发的偏差,他看到她那张红肿不堪的脸,破碎的嘴角,熨着水晶杯的手倏然用力,差点折断那细高脚杯。
外围看热闹的人群里,苏大女人暗自咬碎一口银牙。适才一曲舞毕,她好不容易拉着他又跳了一曲,效果两曲完后,他说热,要喝口酒。效果看到这里围了一圈人,他看了一眼,一声不吭,连羽觞都没放下就过来了。他要干什么?
“哦——原来是你啊!”震惊事后,付平远居然憋着嗓子说出一句这样的话来,“霍,二,公,子。”
人群中一阵抽气声,都想着,这付司令,怕不是醉了,是疯了罢。
“对,是我。”霍清宁居然温文淡定地笑了,“向晚不会喝酒,如果付司令真要喝的话,我陪你喝好了。付司令,怎么样?”
“平远,你喝醉了。”冷舒娅挣扎着上来,拉开付平远,“怀沙,他喝醉了,你不要和他盘算。”
“盘算?”付平远挣开冷舒娅的钳制,冷笑一声,道,“他霍清宁凭什么和我盘算,我是堂堂江防司令,他又是什么,不外是靠着祖上庇佑的阔少爷而已……”
“啪啪啪”人群中居然有人拍手,众人侧目,却是笑得无比欢快的东少在那里兴风作浪。
“平远,你乱说什么?”冷舒娅再也顾不得什么,踮着脚尖试图用手捂住他的嘴。
“让他继续说,舒娅。”霍清宁淡淡付托道。
得了胆后的付平远越发无所忌惮,“人人都怕你霍家的权势,敬畏你霍清宁。但我不怕!你有什么好清高的,还不是和众人一样……”他看了一眼在霍清宁身后逐步打理自己的向晚,讽道,“狎妓。不外是一个婊子……”
一杯酒“噗”的一声,直泼到他的脸上,打断了他的话。霍清宁慢悠悠地走到他眼前站定,淡淡地说,“既然醉了,就该醒醒酒了。”
“啊!”周围的人群一阵骚动,惊呼四起。
万老爷拄着手杖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局势:满头满脸酒的付平远,面带微笑的霍清宁以及满场骚乱的来宾。
“哎呀,付司令怎么喝到这般容貌。来人呐,赶忙把付司令扶下去醒酒。”万老爷打着圆场道,“万某招待不周,各人随意,随意。”
戏还没散场,观众如何肯歇?一个个都似没听到般杵在那里饰演木桩。
“付平远,我警告过你。”霍清宁的微笑徐徐隐去,一个字一个字说,“做人要明确,适,可,而,止。”
“怀沙!”冷舒娅心中一跳,她明确今日的事不会善了,终于禁不住那样的惴惴不安,叫作声。
她相识他,明确他生气的时候是神情冷淡,眼里结了冰似的,粼粼泛着冷光。如今这样泛着冷笑的他,恐怕是震怒了罢。
“从今以后,将不会有付司令了。”霍清宁淡淡地说道。
“怀沙!”冷舒娅绝望地哀呼,耳边却听见霍清宁冷得像冰珠子般的话语,“好自为之。”
冷舒娅抬头,对上的却是霍清宁毫无温度的眸光。
舒娅,对他,你若有当年对我一成的心计,今日,你们何至于此;对我,你若有今日对他一半的维护,如今,我们怎会陌路。
舒娅,我不行能一次又一次地破例,一次又一次地当傻瓜。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欺压她。
戏已经完了,虽意犹未尽却也差强人意,观众也开始逐步散了。霍清宁走了两步,突然发现有点差池,情不自禁停下脚步,放眼整个大厅扫了一圈——向晚呢?
刚还在身边的,她伤得那么重,似乎还喝醉了,这会子能到那里去?
“二令郎找什么?”眼尖的东少走上来,顺着霍清宁的眼光把这大厅扫视了几遍,笑着挖苦道,“都说冲冠一怒为朱颜,今儿个我可是见识到了。”
霍清宁没心情和他胡扯,甩开他的魔爪就要走出去。
“唉,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东少一把拽住他,“你玩真的?你说老爷子知道会不会被你气死……”
“霍清东,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你酿成第二个付平远?”霍清宁站定,对着身后淡淡道。
“真是一点都欠好玩。”东少不大自然地摸摸鼻子,最终决议不再撩拨这个弟弟,手一指说,“诺,她出去了。”
霍清宁刚走下台阶,就望见向晚一脸苍白地自花丛中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也许是刚吐过,鼻子红红的,双眼如秋水空濛,被打的一边脸还很肿,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请记着本站网址:www.hebao.la
“还好吗?”他步下台阶,冲她微微笑,伸过手,揽过她。
“还好。”向晚点了颔首,口齿不清地诉苦,“头痛,想睡……”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开始迷糊起来了,居然靠着霍清宁就要入睡。
“嗯,我明确。”霍清宁居然在低声地笑,“我们回去吧。”
“二令郎?”李庆望见霍清宁拦腰抱着向晚过来,一惊之下,连忙下车,替他打开后车门。
等霍清宁把向晚抱上车后,李庆才莫名其妙地跟上,转过头,问,“二令郎要去那里?”
“去毓秀园吧。”霍清宁回道。
这毓秀园就是向晚如今所居之地,到了九重天后,她自然不能继续住在百里巷,况且以她如今的声名也不再适合住在那里了。
李庆愣了一下,随即便佩服起自家主子起来,早听说二令郎坐怀不乱,以前还不信,原来是真的。这样的尤物倚在怀中,都能做得柳下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