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107完结(2/2)
厥后……厥后发生了什么事呢?为什么他都不记得了?他起劲地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其时发了疯似的冲过来,抱起谁人倒在地上的女孩子,脸色很是的恐怖。”同学甲说给他听。
“你抱着谁人女孩子跑,我们叫你,怎么叫也叫不应。我们告诉你你应该拦出租车,而且我们已经有人在打电话给救护车,可是你双眼通红,只顾往前跑,什么都听不见。”同学乙如此增补。
“你就那样抱着谁人女孩跑了两千多米,你跑得很是快,我们起先还追得上,但厥后就全被落下了。我们听见你嘴里在不停地喊:‘年年,你没事的,没事的,年年,哥哥带你去医院,你不会有事的……’”
“我接到你的电话,赶到医院时,你一小我私家痛苦地坐在椅子上,抱着头,我喊你,你也不应,只是不停地说:‘没事的,年年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你还没看到那本《尤利西斯》,你还没有带小猪来我家,你还没有考上s大和我念同一个学校,你有这么多这么多没做完的事情,所以,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叙述的人换成了天天,她的心情和同学们一样的忧心忡忡。
“年年呢?”他听见自己问出这样一个简朴的问题,也望见周围围着的那些人,全都变了脸色。他们为什么反映那么希奇?岂非他问的问题很太过?
“年年为什么没有来?”他不解,手里牢牢握着一本书,“她说想看《尤利西斯》,我特地从学校的图书馆帮她借出来的,她说好,下午就过来拿,可是她为什么一直不来拿呢?”
“夜愚……”天天绝望地喊了他的名字,她的心情看起来更离奇,似乎随时都市哭。她又为什么要哭?
“我要跟年年说,这本书一点都欠悦目,都不知道在写什么。”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她肯定会讥笑我没有文学细胞,不外,我乐意被她讥笑。她讥笑人时,眼睛总是很黑很亮,唇角似笑非笑……我忍不住会想,我是不是就是为了看她那样的心情,所以才忍受阅读时的乏味枯燥,坚持着把那本书给啃完了呢?”
“夜愚……”这一次,召唤他的人酿成了谭允嘉,她的脸上,有着和杜天天一样的伤心,尚有一些委屈。
他看着这样的委屈,突然想笑,然后便真的笑了出来,浅笑,冷笑,讥笑,与哈哈大笑。
旁边所有的人都被他的笑声弄得莫名其妙,心情各有各的精彩。
瞧,他们都不相识他,只有年年,如果年年在,她肯定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笑。
曾经,他很怕谭允嘉的委屈。当她露出那样委屈的心情时,他就以为不忍心。因为他一次次的不忍心,所以他放任这段关系一直一直维系着,不愿爽性地做个了断。
他怕她伤心,所以他去伤另一个女孩子的心;他怕她委屈,所以他让另一个女孩子受尽委屈。
如果……如果他早知道最终的了局会是这样,如果他知道年年会注定在2007年3月6日这一天永远地脱离,他绝对不会再记挂任何其他人的感受,甚至于他自己的。他要在这个日子以前,把每一天都牢牢地抓在手中,去为她做更多更多的事情……
委屈?伤心?
他为什么要管别人的委屈和伤心?他什么时候起酿成这么一个优柔寡断、不干不脆的人?
第105节:第十九章 让生活继续(5)
他笑,笑着笑着,眼前的情形开始模糊了,他拼命地睁大眼睛,却更是看不清。
最后,他听见一个男子温润的声音说:“你们先回去吧,这里让我来。”
然后一些人脱离了,而一小我私家却靠近了。
他望见对方穿着白色的褂子,原来是个医生。于是他问:“医生,这里是哪?”
医生回覆他:“这是医院。”
“我病了?”
“没有,你只是刺激太过,暂时性休克,现在没事了。”
“那我为什么会住院?”
“你不是住院,你在我的办公室里。”
随着这一句话,眼前的迷雾散了开去,他望见自己置身处,果真是个整洁雅致的办公室,自己躺的不是什么白色病床,而是柔软舒适的沙发,眼前的这个医生不是别人,正是未来的姐夫。
于是他起身坐起来,望着大理石地面,上面淡淡地反照出他的影子,他看着这个影子,那些想被忘记的工具再度浮现起来,像把刀子一样,一点一点地凌迟着他的心脏。
“年年呢?”
“抢救无效,就地死亡。”
何等简朴的八个字,医院里最常听见的就是这八个字,以前看别人听这八个字后,都是一副痛不欲生的容貌,现在,终于轮到他来听这八个字。
阳光从百叶窗的偏差里照射进来,映在19岁少年清秀剔透的眉眼上,他就那样垂着长长的睫毛,凝望着地面,仿若痴了一般。
封淡昔将一碟巧克力递到他眼前,“吃一块。”
“不。”
“吃一块。”这一次,声音里加了些许下令的身分。
但,绝望的少年依旧顽强,“不。”
封淡昔拿着那碟巧克力,盯着他,许久后才低低一叹,说:“你是男子汉,这种时候,应该坚强,因为,有个比你更需要慰藉的姐姐。”
夜愚突然抱住头,眼里泛起重重雾气,突然启齿说出一句话:“我爱她。”
封淡昔的反映是扬扬眉毛。
而夜愚,丝绝不在乎对方有没有听懂,抑或者,只有在不相熟的人眼前,在永远地失去那小我私家之后,他才气够说出这样的话:“我一直以为我对她的情感很庞大,庞大得连我自己都理不清,所以我自以为是地给它套了个兄妹的帽子,把所有情绪都往内里塞,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愿意接受……人为什么总是在失去后才彻底明确自己丢失的究竟是什么呢?”
封淡昔想了想,回覆:“因为人类都怕受伤。”
是的,怕受伤,怕烦恼,怕夹在年年和允嘉之间两相为难,所以他选择对某些事情视而不见。他是寓言故事里谁人掩耳盗铃的傻瓜,以为那样做了就会绝对清静……
他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我现在该怎么办?”他问。
“继续生活。”封淡昔回覆。
“就这样?”
“对。就这样。”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也落了下去,属于惊蛰的白昼,就这样在一个男子一个少年的谈话中,悄然竣事。
谁人男子很岑寂,因为他知道这种时候,他必须岑寂,他有一个哭哭啼啼的岳母,尚有一个虽然没有哭但比哭更伤心的未婚妻,等着他去慰藉。
而谁人少年很不岑寂,他比所有人都要痛苦,而那痛苦,却令他在一夕之间生长,酿成了真正的大人。
2007年的3月6日,我们的故事竣事了。
然而生活,在永恒地继续着……
只是那一年的19岁,和这一年的19岁,都不会再回来。第106节:尾声
尾 声
淅淅沥沥的细雨笼罩着整个世界,青灰色的墓碑前,一束白菊悄然绽放,皎洁、肃穆,又带着浅浅的悲悼。
一身黑衣的韩雪清站在墓碑前,身旁,同样黑衣的杜天天为她撑着伞,什么话都没有说。
碑上贴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女孩明眸善睐,笑得柔婉。
但事实上,她是很少这样子笑的。
她总是很清静也很默然沉静,她独自陶醉在她的小我私门第界里,虽然没有刻意地对外关闭,但因为谁人世界实在太富厚,所以普通人基础走不进去。
韩雪清将头靠在杜天天肩上,杜天天搂住她,轻声说:“妈,我们走吧?”
韩雪清点颔首,却在走了两步之后突然转身,冲上去一把抱住墓碑,顾不得自己会被雨水打湿,哭了起来,“哦,年年……我的年年……你一小我私家在这里,妈妈怎么舍得?年年……”
杜天天上前,搭住她的肩,低声说:“别这样,妈,你这个样子,年年在天上望见了,也会伤心的。”
韩雪清哽咽着站起,这一次,真的跟女儿走了,没有再转头,只是那啜泣声,一直一连着,幽幽远去。
直到她们都走得看不见了,一少年才从灌木丛后走出来。
黑衣、黑发,手上也捧着一束白菊花。
他轻轻地走已往,轻轻地将花放到墓碑前,似乎只要行动稍微大一点,就会惊吓到碑下的人。
雨水将他的全身都淋湿了,水珠不停地从发梢滑下来,漉湿他的脸庞。他望着碑上的照片,时间长长。
“年年……”喑哑的声音像是穿过了千年岁月,才抵到达此间,绽露出,少年迟到的心结,“我来看你了。”
照片上的少女微笑,明亮的眼睛,弧线优美的唇角,虽不算很是仙颜,却有种奇异的沉静气息,聪慧世无双。
“你过得好欠好?”少年模拟她的样子微笑,“我最近过得很好,导师准备推荐我去俄亥俄大学留学,国家出钱,瞧,我又找到了免费的书可以念……我还学会了做菜,现在家里都是我做饭……昨天我又看了一遍《可爱的骨头》,或许你始终不会喜欢,但我却越来越爱谁人故事,因为,作者很是仁慈地赋予了死去的人另一种生命。如果真的有天堂的话,年年,我希望你在那里。而且,请来看看我……哪怕只是虚假的一种幻象,都让我以为不至于那么绝望……对不起,又说无聊的话了。总之,最近过得很好,事事顺心,只不外,下个月我就要出国了,出国后,就不能再这样每星期来看你一次了,所以……我问姐姐要来了那本《可爱的骨头》,我会把它一并带已往。”
少年掠开湿答答的头发,深深望了照片里的少女一眼,转身,逐步脱离。
雨一直一直下着,菊花沾了水,滴滴答答。
然而,照片上的少女还在微笑,一双眼睛,亮得像是凝聚了世间所有的豁达,然而,也只能是那样淡然地看着、微笑着、默然沉静着。
19岁,再见。
用日语说,是“さょなら”;用英语说,是“farewell”;用法语是“adieu”;用德语是“able”;用西班牙语是“adios”……这是年年会的五种外语,然而,只有汉语,才气把这句话说得伤痛入骨,缱绻难息。
再见。
再不相见。
第107节:番外 我的妹妹杜年年
番外 我的妹妹杜年年
我的妹妹,名叫杜年年。
她是我父亲的初恋情人的女儿,在那位初恋情人因难产而去世后,父亲收养了她。
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过她的名字。
父亲提起她来几多有些炫耀:iq200,永远的满分,比电脑还快的运算能力,十二岁时就会说五门外语,能一字不差地背诵两千本书的内容……
妈妈听后总是不屑,“又不是你亲生的。”
父亲就会露出很感伤的心情,讷讷地说:“如果是我亲生的……就好了。”
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知道父亲有两个家,另外一个,才是真正的执法界说里的家。我的母亲不外是他的一个情妇。可是母亲并不因此感应痛苦,或是羞愧,她是个很世俗的女人,对她来说,生活里只要有花不完的款子以实时常的浪漫,便已足够。
于是父亲跟她的偷情一直维系了整整十四年,在那一年的情人节,才被曝光。
也就是在那一天,我望见了谁人传说中的天才少女——名义上我应该称其为妹妹的女孩——年年。
她从马路那头冲过来,张开双臂,拦在车前。
父亲其时吓得不轻,当他连忙踩煞车时,我还听见他骂了句从来没说过的脏话。不外我知道,他骂的不是谁人突然冲出来找死的女孩,而是骂他自己,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这一点。
等我们把车停下时,那女孩毫发未伤地站在路旁,另一个女孩却一头倒在地上,撞在路旁的邮筒上,发出好大的声响。
我在同一天里见到了我的两个姐妹——杜天天,尚有杜年年。
以后,如我初见时的一样,姐姐永远是那么冒失,妹妹却永远是那么的岑寂。
我很清楚地记得她那天的样子,她悄悄地看着我们,素白的小脸上没有心情。可是她的眼睛却又是那么那么的黑亮,像是洞穿了人世的一切沧桑。
这小我私家偶般的女孩子,原来就是杜年年。
我在心里给出了对她的第一个评价:看起来也不怎么样。最最少,不够漂亮。
在六个月后,我成了她的同班同学。
我们在同一所高中念书,很少遇见,因为她总是逃课。
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当你的效果足够好时,就可以做一些实在很特此外事情。
不外稍微有点令我意外的是,对于她的逃课,韩雪清那女人,和杜天天,似乎都不介意。
我们是同班同学,我们很少说话;我们是名义上的兄妹,我们一点都不亲近。
我以为,这对于我们来说,是最好,也是唯一的相处模式,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它突然又发生了变化。
她开始介入到我的生活中来。
在那之前我以为我的生活没什么欠好,自那以后我才知道自己竟然生活得如此贫瘠。不仅仅只是物质上的贫困,尚有精神上的苍白。
再厥后,她第一次发病,在我眼前倒了下去。
生命是如此懦弱的一样工具:一个小时前还在对我说说笑笑的爸爸妈妈,一个小时后我接到了警员打来见告他们车祸死亡的电话;一分钟前还在跟我争锋相对恶言相加的妹妹,一分钟后就倒在了地上。 更多精彩小说:www.hebao.la
她的身子轻得像片羽毛,在我怀中没有丝毫重量。
这让我发生一种遐想,是不是这小我私家,在下一秒,也会消失掉?就像那微笑着消失掉了的爸爸妈妈一样。
我被这种感受弄得提心吊胆,只能丢盔弃甲,就此臣服,像佛的信徒一样虔诚。
她微笑,我喜悦;她默然沉静,我担虑;她讥笑,我听从;她提议,我应和……
在那之前,我从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被另一小我私家所影响,柔软到这种田地。
但智慧令她无限强大,而那永远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竣事掉的病,更令她变得珍贵有加。我想,虽然我很差劲,虽然我很愚钝,虽然我自私又懦弱,但,纵然是这样,我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小小的心愿。
那就是——希望她快乐。
然后,希望能够和她在一起。
把每一个问题,看成靠近她的途径;把每一次对白,都牢牢记在心底。
她是我的妹妹,我对她比对这世界上任何一小我私家,都要怜爱有加。
我如此无耻。
又如此伪善。
从不去想,当她在操场上认可喜欢我的那一刻,难不惆怅?
也不去想,当她帮我挑选送给女友的情人节礼物时,难不惆怅?
甚至于在我体现出对她的好时,在她接纳那些被冠以“手足之情”的旗帜而体现出来的温柔时,难不惆怅?
我不想,因为我知道谜底是肯定。
就像我每次看她时,她都市抬头对我笑,纵然她其时基础毫无笑意。
实在许多事情都是那样,不是不知道,只是拒绝认可。
就像我心里已经认可了天天是我的姐姐,但却一直拒绝叫她一声姐姐。
就像我心里早就知道我不是真的拿年年当妹妹看,但却一直拒绝深想。
所以,最后的最后,我才失去了她。
我失去了她。
谁人身份上用“妹妹”两个字来界说的女孩。
她甚至没能活到属于她的19岁情人节。
而在我19岁情人节的那天,我送给她的礼物——一只小狗,却是打着哥哥的名义。
封医生,哦不,他实在是我的姐夫,他说:“继续生活。”
这四个字真是残忍。
残忍到,连我最后一丝懦弱都被剥夺。
我何尝不知生活还要继续?情感就此停顿。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我可以再次恢复清静,不用恐惧流光穿透心脏的声音。
总有一天我可重归旧时,做个冷淡疏离的少年。
总有一天我可真正幸福,做个真正年轻有为的大人。
——只需我放弃我的这前半生。
这前半生里,刻着那样一个名字,每一横,每一竖,惊心动魄。
年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