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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嗯了一声,熟练地将莲藕和排骨放入瓦罐里开始炖汤,再转身搪塞螃蟹。
见她这么专心致志地做菜,天天也欠盛情思再东问西问,就这样默默无声地忙碌着。一个小时后,终于将三菜一汤全都端上了桌。
她早就饿得很了,也顾不上形象,抓起筷子就呼哧呼哧地大快朵颐,直到吃完一碗再去添饭时,才发现年年一直坐在那里看着她吃,连筷子都没动过。
她察觉到有些差池劲,便问道:“怎么了?年年,你怎么都不吃呢,是不是有心事?”
第46节:第九章 总有一些善意(3)
年年笑笑,“好吃吗?”
“那是虽然的,我妹妹的手艺那可是一顶一的,连名店的大厨都赶不上呢。”说到这里,不禁又是一番感伤,“想想老天真是不公正,给你一个那么智慧的脑壳,已经很偏心了,居然还让你入得厨房、出得厅堂,未来谁要娶了你,那可就幸福喽……”
年年的眼睛是深深的一种黑,但当她看她时,她却又对她微笑。
于是杜天天又说:“对了,我今天在超市遇见夜愚了哦。他真的是变了呢,居然背着那么大一包的书,不外,照旧跟谁人美少女在一起。看来他倒蛮长情的,这么久了照旧谁人女朋侪,都没换一个,这点可完全不像爸爸,哈哈……”
“是吗?”年年的语气听起来云淡风轻。
杜天天扳螃蟹的手停了下来,凝望着桌扑面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又似乎发生了一些很重大事件的妹妹,突然以为心里沉甸甸的,预感应了某种不祥,“年年,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杜年年摇了摇头,正当天天为她的这句话而松了口吻时,她的下一句话就马上把她打入谷底,“我只不外是跟姐姐你一样——失恋了。”
“喀”的一声,螃蟹壳掉到了地上。
杜天天望着妹妹,完完全全地呆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然而,年年并没有让她凝滞太久,直视着她的眼睛,徐徐说:“姐姐,帮我个忙……好吗?”
因着她这一句话,第二天下午,杜天天泛起在了某个地方。
将左手拎着的水果补品换到右手,杜天天看着眼前破旧的小巷,轻轻地叹了口吻。这是一条很古老的巷子,听说它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开国以前,青石地板,路旁尚有水井,一些女人正在井边洗衣服。两旁都是低矮的平房,开满了种种各样的小店,大多都是卖干货香烛花圈寿衣的,尚有几家订做棉鞋的老店,虽然很是不起眼,但听说历史悠久,相当有名。也正因为这条小巷里遗留了太多古老文化,使得政府在划地重建时,愣是没舍得对这里动手,也因此,这条名叫“水角巷”的街道便继续卑微而尊严地生活在这个酒绿灯红的多数市内。
巷子最内里,就是夜愚的家。
周一下午两点,他肯定在学校里,而她来此的目的是造访他的外婆李兰。曾经吃过的闭门羹太多,以至于她一望见那扇红漆都脱落光了的木门,就望而生畏。
然而,杜天天在心里悄悄道:加油,天天,你这次来不光是为了年年,也是为了夜愚。为了你最可爱的妹妹和弟弟,你这一次,绝对绝对不能再逃避!
深呼吸后,她抬手,敲了敲门。
“谁呀?”
一个苍老的声音很快就回应了,继而打开门,望见是她,脸马上沉了下去,眼看就要甩门,杜天天连忙探进一条腿卡住门,满脸堆笑地说:“外婆好,良久没见了哈,您老还真是越活越精神,比以往还年轻了哈……”
应门之人正是李兰,她是个瘦小精悍的女人,因为长年辛勤劳动的缘故,虽然满脸皱纹,但身子板却很是健朗,瞪起人来时,也格外严厉,“你来这干什么?不是说过了吗,我们这不接待杜家的人!”
“外婆别这样嘛,好歹我也是夜愚的亲姐姐啊,你不看僧面看佛面……”
“呸!”李兰往地上重重吐了口唾沫,“不是同个妈生的,谁跟你亲来着?少攀亲带故的,你快走吧,我不想望见你!”
“外婆,外婆……”
“别叫我外婆,我李兰可肩负不起你这样的外孙女!”
两人推推扯扯的,杜天天一个不留心,手上拎的那一大堆礼物就哗啦啦掉到了地上。她连忙蹲下去捡,那里李兰乘隙就要把门拴上,连忙连礼物也顾不得捡了,她连忙抓住对方的胳膊,急声说:“等等,你为什么每次都这样什么都不听就急着把我赶出去?我这次来可是为了夜愚,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自个儿的外孙,轮不到外人来指手划脚。”李兰还想关门。
杜天天勃然震怒,脸瞬间就沉了下去,冷笑,“外人?谁是真正的外人?就执法上而言,我是直系亲属,你不外是旁系亲属;就血缘而言,我和他才是血脉相承,到底谁是外人来着?老太太你给我听好了,叫你一声外婆,那是我给体面,不要给脸不要脸!”
第47节:第九章 总有一些善意(4)
李兰的脸“刷”地变白了,“你、你……”
“你什么你?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跟我把话给说明确了,我是绝对不会走的!你有本事就报警,看到了警员局,谁说谁有理!”
“你你……你这个贱女人生的贱女儿,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我我……”
“我贱?”杜天天一挑眉毛,笑了,“我再贱也没有某人的女儿强,去舞厅当了小姐,还勾通上个有妇之夫,生了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儿子。”
李兰这下可气坏了,一口吻没喘上来,两眼一翻,马上晕了已往。
杜天天吓一大跳,连忙上前抱住,心里暗想糟糕,自己做得太太过了,可别真把这么大岁数的老人家给气死。
幸好,李兰只是晕了一下,当杜天天把她抱进屋子里,让她躺在摇椅上时,她就醒转过来了,一双眼睛泪汪汪地看着杜天天,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杜天天环视了下四周,这个家,只能用四个字形容——贫无立锥。真是除了须要的桌椅床外,其他什么都没有,可想而知生活拮据到什么田地。
一想到这,她的心变得很是柔软,上前握住李兰的手,低声说:“外婆,您别生气,我适才说话没个分寸的,实在那不是我的本意。”
李兰别过脸去,闭上眼睛,两道眼泪流了出来。想她一生艰辛,丈夫早逝,好不容易把女儿养大,效果女儿不学好,追求虚荣,为了钱出卖自己的身体,还勾通人家老公,最后还跟那有妇之夫双双见了阎王,丢下个十二岁的孩子。她一边痛恨女儿的不争气,一边又心疼外孙的苦命,只得继续省吃俭用地把外孙也抚育长大。她自问这一辈子从没做过半件亏心事,为什么命却这么苦?到头来都六十四岁的人了,还要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丫头指鼻子骂眼睛。
杜天天看她谁人样子,心里越发愧疚,连忙又说:“外婆,我适才是真的急了,您每次都不给我好脸色看,我也委屈啊。我爸爸和您女儿之间的事,那是他们上辈子的事情,无论是对是错,他们都为此支付了价钱。您可怜夜愚,这么小就没有了爸妈,岂非我不是吗?我也没了爸爸啊,您也可怜可怜我吧……”
李兰逐步地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她,显得有些讶然。
“外婆,已往的就让它已往吧,可是现在我真有很是重要的事要跟您商量,哦不,是听取您的意见。您也知道,夜愚高三了,下个月就要高考,他现在很用功,效果很好,肯定能考上大学,可是,大学的学费可不低啊,以您的经济条件……”天天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如意料中地看到李兰心情大变,露出了尴尬之色。
“外婆,我知道您性子自豪,不愿接受别人的救援,所以当年,无论我怎么来造访你们,都被拒之门外。可是现在,您要面临的,可是夜愚的前程啊,所以,请看在您疼他,而我也疼他的分上,抛开私见吧。我不指望您能接纳我,可是,夜愚的学费,请务必一定让我来出。”眼看李兰嘴唇微动要说话,杜天天连忙飞快地说了下去,不让她有时机反驳,“虽然,您要不愿意领这个情也没关系,这样好欠好,这笔钱就当是我借的,等他日夜愚念完书开始事情,有了能力时,再还给我。外婆,求求你,我是真心想帮夜愚,想为他做些什么。我妈欠好,可是她是她,我是我,我可从没给过你们尴尬啊……”
李兰整小我私家都开始发抖,显得又是为难又是痛苦。
“我和您一样,都希望夜愚有前程,都希望他一辈子平平安安地过得幸福。他外貌上看来很冷淡,但实在是个很善良的孩子,最开始不愿好勤学习,是因为他知道以您的经济条件,负荷不了他念大学的钱,所以自暴自弃。难堪他现在想通了,肯立志了,作为亲人的我们,岂非不应该在这种要害时刻推他一把吗?外婆,看在夜愚的分上,求您了!”杜天天说着说着,真的哭了出来,眼泪滴到李兰的手背上,滚烫滚烫。
于是李兰怔怔地望着她,最后嘴巴一歪,也随着哭了,“我那苦命的……夜愚啊……”
第48节:第九章 总有一些善意(5)
就这样,因着两人的这么一哭,某些事情就此灰尘落定。
当夜愚放学回家时,李兰正坐在天井里绣花,他一见之下就皱起了眉头,“外婆,不说了让你别再接绣花的活吗?这太伤眼睛了。”
“没事,外婆没事的,外婆的眼睛可亮着呢。”见最喜欢的外孙回来了,李兰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来,夜愚,到外婆这坐着,外婆有话跟你说。”
夜愚依言挪了个板凳坐她身旁,心情是外人从来无缘得见的柔顺。
“夜愚,我的好外孙……”李兰慈祥地摸摸他的头发,夕阳下,夜愚的五官精致如画,长得跟他娘有七分相像,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伤心了,“外婆对不起你,你娘不争气死得早,丢下你那么小,只能随着我,而我又没能力,让你过不上好日子,从小随着我一起受苦……”
“外婆,你又说胡话了!”夜愚笑着拉住她的手,将脸贴了上去,“都说过许多次了,我啊,最喜欢外婆了。跟你一起住,怎么会以为苦呢?”
李兰眼里升起依稀泪光,“你乖,外婆知道你从小就很乖,从来不打架生事,虽然一度效果差,但我知道那也是因为你体谅外婆,不舍得让我为了你上大学的钱而苦恼。是外婆对不起你,外婆没本事……”
“外婆,你怎么了?”夜愚有些困惑地四下看了看,外婆突然这个样子,肯定是受了什么刺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兰连忙用袖子擦擦眼泪,笑着说:“没事没事,一时感伤而已。夜愚,我有话要跟你说。”
“嗯,说吧。夜愚很认真地听着呢。”
“你念大学的钱,外婆有。所以,你想考哪所就填哪所,不要为钱的事而记挂太多。”
夜愚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你哪来的钱?”
李兰低声说:“这个嘛、啊,谁人,你知道的,实在你尚有个娘舅的……”
“他不是二十年前就离家出走失踪了吗?”
“啊,是那么说的,可是最近他联系我了。”被那双水晶般清冽的眼睛一盯,李兰只觉头皮发麻,原本早就想好的说辞,突然变得异常艰难,“他说他发了笔财,所以以后每个月都市寄五百块养老费给我,这样,你不就有钱念书了?”
“是吗?”夜愚眯起眼睛,“娘舅怎么联系你的?书信?照旧电话?”
“……书信……”
“信在哪?”
“啊不,是电话……”
“那告诉我他的号码,我好打电话已往好好谢谢他。”
“这个……”
夜愚突然甩开她的手,冷冷地站了起来,“外婆,你说谎。”
李兰的心跳了几下,手足无措,“没有啊,是真的你娘舅……”
“我娘舅要肯联系你,早就联系你了。偏巧这个时候泛起?骗鬼啊。外婆,你从来不外问我的事情的,为什么今天会突然问大学什么的?你坦白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游说过你?”
“没有啊,没有!”
“没有?”他走进屋,开始翻箱倒柜。李兰连忙丢下绣了一半的窗帘跟进去,效果,夜愚从厨房的柜子里找出了一大堆水果和补品,什么维他命丸啊、西洋参啊、蜂乳精啊……他每搜一件出来,李兰的脸色就难看了一分。
最后,他把那大堆工具往桌上一堆,以手环胸说:“说吧。”
“啊……啊?”
“这些哪来的?”
“这个……别人送的……”
“谁送的?”
“……”
夜愚盯着她,“你不会想说这个也是娘舅送的吧?”
李兰被他一提醒,连忙颔首,“啊对!就是你娘舅送的!”
夜愚摇了摇头,声音里有几分啼笑皆非的悲痛:“外婆,你连假话都不会说。”
李兰心虚地低下头。他们祖孙俩的相处模式从来就是颠倒的——在这个外孙眼前,她反而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忐忑不安地期待着大人的品评。
“告诉我,是杜家人来过了吗?”他一语问中要害所在。
李兰的脸色变了变,想否认,但在那双清亮无比的眼睛的注视下,却终归说不出来。看她的反映,夜愚也就明确了,果真被他猜中了!
第49节:第九章 总有一些善意(6)
“那么,来的人是……杜天天?”
既然已被识破,爽性坦白,李兰点了颔首。
又被他猜到。想也知道,杜家唯一肯来这里的,也就只有杜天天了。而她来的目的,不言而喻。
“把钱拿出来。”
“什么?”
夜愚抿紧唇角,显得很严肃,“杜天天,她给你钱了不是吗?让你编造了这么大个假话好让我放心考试的那笔钱,拿出来。”
李兰哆嗦了半天,然后低头走进卧室,从床头柜的夹层里摸出个小包,内里是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支票。她把支票递给他,但等他拿时,又捏紧了不愿松开,“夜愚,不要这样,我们也是为了你好,有了这笔钱,你就能上大学了……”
“外婆,我一定能上大学,我有措施的,可是杜家的人情,我们不能欠!”
“可是……”
“你经常教我的,做人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节气。把支票给我,乖。”
看着一脸坚持的外孙,李兰只好放弃,松开了手。夜愚转身就走。她忍不住追问:“你去哪?”
“把支票还给她们。”
“夜愚,你再思量思量……”
夜愚人已经走到了门口,闻言转身,沉声说:“外婆,如果你希望你的外孙,以后还能在面临她们时毫无愧色挺着腰板的话,就不要阻止我。也许有一天我会跟她们息争,成为真正的亲人,但因由,绝对不是出自某方对另一方的恻隐。放心吧,你的外孙很坚强,而且,他所下定刻意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你要信任他。”
李兰哭作声来。
夜愚走已往最后握了下她的手,缓慢却又坚定地说:“外婆,我要你为我感应自豪,而不是担忧和惆怅。相信我。”
“嗯。”李兰捂着脸点了颔首。
夜愚这才笑了,“乖。”他拍拍她的肩膀,柔声说,“天快黑了,别绣了,做好饭等我,我去去就来。”
b城的夜幕无声无息的,就那么降临了。
第50节:第十章 风化成刺(1)
第十章 风化成刺
景阳小区。
四个阳文古篆呈展在小区门口的大理石柱上,气派中带了三分古雅。地处b城城东的这个小区,曾因绿化和治理的精彩而登上过“b城十大住宅区”的排行榜,与水角巷对比起来,截然就是两个世界。
江夜愚走到门口时,被警卫礼貌地拦住了,“您好,请问去哪?”
“c座32a。”实在他来过这里,在爸爸还在世的时候,暑假的某天爸爸开车带他来这取工具,其时韩雪清和天天年年全去海南旅行了,无人在家。因此,爸爸领他上了楼,其时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和爸爸的其他孩子之间,存在着怎样的差距——不仅仅只是没有名分而已。
警卫拿出对讲机说了几句话后,躬身放行,“请进。”
夜愚走进去,小区有着很是漂亮的花园,紫藤架下一些人在散步和遛狗,看上去就是富足悠闲的有钱人,进得c座大楼后,一层是大堂,穿着制服的客服小姐连忙迎将上来,他接受了再一次盘问:“您好,请问去哪?”
“c座32a。”
客服小姐走到a面的对讲机前,按下号码,响了几声后,一个女声传了出来:“杜家。”
他听出来,那是年年的声音。今天去学校时他还心存忐忑,想象着再见她时该如何化解相互之间的尴尬,没想到,她竟又一次没来上学。而她之所以又开始逃课,是故态重萌,照旧仅仅因为不想见他?
“您好,有位客人找。”客服小姐说着,请他走到对讲机前。
这个机械肯定还带有视频监控功效,因为他还没说话,年年已经受惊地说道:“夜愚?”
继而“嘀”的一声,a面的感应门自动开了。
客服小姐微笑说:“您可以进去了,请。”
江夜愚谢了一声。进去是电梯间,他搭着电梯到32楼时,年年就在电梯外面期待,望见他,心情虽然已经不再惊讶,但眼眸里照旧有着几许疑惑,“你……你怎么会来?”
两人的重逢推迟了整整十二个小时,但尴尬并没有因此消退,反而依旧存在,夜愚只管让自己看起来很镇定,淡淡地问:“杜天天在吗?”
年年摇了摇头,“她去上班了,今晚可能不回来。你先进来坐吧。”
“不必了。”他从口袋里取出支票,递了已往,“由你转交也一样。告诉她,别这么多事。”
年年望着那张支票,却没有接。
由她的反映得知,她一定也加入了此事。一想到这个,江夜愚就感应一种莫名的恼火,似乎自己的运气被掌控在了这些人的手中,不再是自己所能决议。因此,他板起脸,接下去的话说得越发不客套:“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说服我外婆的,可是这套对我没用。我已经说过许多次了,我不需要你们的救援,如果可以的话,请把我看成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的外人,不要再做这种让相互都尴尬的事情了。”
“没有任何关系的外人……”杜年年面无心情地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再看向他时,眼光变得有些讥笑,但心情依旧柔和,“你,真的知道你手中现在握着的这张支票意味着什么吗?夜愚。”
他的名字从她口中说出,有着极为动听的发音,像午夜的花悄然绽放,芬芳,却又寥寂。于是江夜愚的心轻轻悸了一下,不是因为她所说的话,而仅仅只为她喊了他的名字。
杜年年说:“让我告诉你它意味着什么。它意味着,你以后的四年可以不必再为生计所烦恼,不用一边忙着繁重的学习一边还要抽时间打工,不用在食堂打饭时还要忌惮月初的钱要一直用到月末,不用当同宿舍的朋侪都相约去大吃一马上而你却因为畏惧凑份子钱而拒绝……它意味着你可以和大部门大学生一样,轻轻松松地混上四年,然后拍拍拖、走走街,谈一场风花雪月绝不世俗的恋爱。你,真的要拒绝这样一种资助吗?”她的声音依旧不高不低,语速也依旧不紧不慢,但偏偏所说的每一句话,都重重敲进他的心坎里,回荡个不停。
诚然,正如她所说的那样,有了这笔钱,面临他的将会是一个无比轻松又辉煌光耀的大学时代,可以踩着及格线混到结业,可以吃吃喝喝游手好闲,可以抽许多时间陪女朋侪——像无数大学生那样华美又颓废地过着。可是——那样的生活,虽然诱人,却绝对不是他所要的!
江夜愚勾起唇角,微微一笑,“你说得很动听,可是,并没有说完整。它除了代表你所说的那些利益以外,还代表着——我以后欠你们一个天大的人情,再也翻不了身;我那自豪了一辈子的外婆在晚年时为了外孙的前途而不能再任性,再不敢对你们发性情;我会背负着那笔钱所带来的极重压力,而无法再痛快酣畅地呼吸;你们在给我优渥物质的同时,也给我戴上了一个牢靠的精神枷锁,那枷锁美其名曰为亲情,实在不外是变相的一种施舍。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喜欢被那样看待?”
杜年年眼中露出了悲痛之色。
江夜愚的眼光闪烁了几下,突然拉过她的手,硬将支票塞到她手上,然后转身按电梯,准备走人。
杜年年低声说:“那么,可以告诉我你另外寻找的途径是什么吗?”见他不明所以,她解释,“你总说不用我们的资助,自己能解决大学用度,那么,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解决的吗?”
江夜愚嘴唇微扬,直觉就要拒绝,说出“不关你的事”之类的话语,谁知杜年年却一把拉住他的手,逼他转过身去面临她,用一双黑得像是凝郁了这个世上所有情感最后又还归于寥寂本色的眼睛望着他,徐徐说:“求你。”
于是拒绝的话马上卡在了喉咙里,面临那样一双眼睛,他的心在情不自禁地颤栗。
“我……”他艰难地启齿,声音压得很低,“我申请了国家助学贷款。”
年年扬了扬眉毛,“也就是说,你宁愿接受别人的资助,也不愿接受我们的。”
既然已经说开,他爽性彻底坦白:“是的。”
“为什么?”
“原因不是很显着吗?第一,我切合国家助学贷款的条件;第二,我不愿意接受你们的资助。因为,国家贷款,到时候只要把钱还清了就两无相欠;而你们的,纵然我把钱还清了,人情债却依然存在,将成为我一辈子都挣脱不掉的肩负。所以,我宁愿欠国家的,也不愿意欠你们的。”他说得直接,她听得凝重。 手机用户会见:m.hebao.la